嗨特小说>其它小说>花样去世>第66章 她他 中下下

  见她这么难过,粟正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而傅秉英没有给他继续尴尬的时间,拉着她的手就要让他去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后,傅秉英却在黎女士对面坐下了,面前还上了一杯新茶。

  “怎么了?”

  “不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要来。”

  粟正窒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

  “怎么突然要过来?”

  傅秉英看着黎女士,后者通红的眼眶已经恢复了常态,再次变回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她说:“我叫来的。如果你们执意要取消婚礼,那我们今天干脆就好好讨论一下善后事宜。毕竟为了筹备婚礼,我和爸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你们一走了之是轻松了,我们也不是专门给你们善后的。”

  傅秉英没说话,粟正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过多久,傅秉英的父亲来了。傅洪辛,著名的外交官,CCTV新闻联播时常出现的面孔之一。

  他梳着政治家都偏爱的那种背头,发丝灰白渐层,整个五官清晰的露出来,连带走路的姿势、步调、提着公文包时手臂弯曲的弧度,给人一股浑然天成的信服力。

  但他的眼睛是和善的,嘴角没有笑意,目光却是包容广纳的,如同一片深海。

  粟正直直的看着他,完全忘了礼貌这回事儿。

  他在心里感叹——以一个GAY的眼光——真是个帅老头。

  又转头去看傅秉英,盯着他的下颌线,心里想着,小傅老了也会变成他爸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多帅一老头,出去溜公园都倍儿有面子。

  一想到老年的生活,一股突如其来的兴奋突然涌入。他想,我和小傅到时候必须得有个花园,必须只能种花不能种菜,而且老了也要注意形象,LV、ARMANI一件不能少,他俩要坐最酷的老头儿......等等。

  傅秉英见粟正脸上无意识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你怎么了?”

  “......”粟正摇摇头,道:“没事儿。”她心里一惊,刚刚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和傅秉英一起过老年生活。这就代表着......自己希望和他一起变老吗?

  他有些怔愣,低下头去,生怕被人发现了这种感情。

  这时,傅秉英的手从桌下伸过来,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见她方才举止怪异,傅秉英还以为他害怕傅洪辛。

  “先生,这边请。”

  傅洪辛入坐在黎女士身边,保持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婚纱挑的怎么样了?”他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黎女士故意撇过头去,道:“问你儿子。”

  傅洪辛将目光对准傅秉英,后者也直直地回望,显然并不害怕他的压力。

  “不顺利。”傅秉英说。

  傅洪辛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又转头看向粟正,问:“小粟,这里有你喜欢的款式吗?”

  粟正混社会的时间也不短了,直觉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保守回答道:“有,但是还得大家满意才行。”

  傅洪辛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很优雅地扬了起来。

  “你的婚礼当然要穿你最喜欢的衣服。”

  黎女士端起茶杯,杯底和茶托发出瓷器划拉的声音。

  粟正有些尴尬。

  “不过,”傅洪辛再次开口:“我们作为家长也想提些建议,不是强迫你们接受,主要是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把矛盾说出来,互相理解,求同存异嘛。”

  水一般柔和又坚定的态度说服了在座所有人,粟正心中感叹,不愧是搞外交的。

  粟正自己真的没有太多要求,保守的款式他也能穿,唱反调的原因只有一个——黎女士阴阳怪气的态度,但这点他难以开口,毕竟他又不能抱怨让黎女士别再歧视自己了。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可黎女士又是傅秉英的妈妈,虽然看样子傅秉英是不在乎跟自己亲妈散不散,但粟正有顾忌。

  这么想大约天真,但真情实意地,他希望傅秉英能有拥有温暖的家庭。

  傅秉英见他半天不开口,以为他是不自在,替他说了:“我知道你们对正正不满意,但是我更希望你们清楚,你们满不满意对我的婚姻而言并不重要。妈,我必须跟你讲明白,你的情绪在我心里永远排在正正的情绪之后,如果你让他不痛快,那我只好让你远离他。”

  此话一出,连傅洪辛都脸色微变,黎女士更是怒不可竭,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我不管了,他都说出这种话了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你冷静一点,孩子再说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好好听着。”

  “听什么?听他不孝有理?听他恬不知耻?”

  “你说话也要注意一点......”

  “你直说闭嘴就行。”

  黎女士风风火火地推开傅洪辛,愤然离席。傅洪辛倒是一派平静,像是应付惯了这种场面。

  粟正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一早就知道傅秉英是个情商很低的男人,但他从没想过这人连对自己亲妈说话也毫无顾忌。粟正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傅秉英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赌气,但实话也可以用委婉的方式表达。

  傅秉英连委婉的方式都不屑。

  他又忍不住想起以前和傅秉英热恋的那段时光,这人到底为自己忍了多少,才会变得那样百依百顺。

  在那段时光里,除了出轨,傅秉英从不和他说一个不字。

  他感到心脏有些酸软,眼睛眨个不停,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傅秉英的手。

  “怎么了?”傅秉英问。

  粟正摇了摇头,一股冲动盘旋在心头,马上就要冲出口去,但另一股少女般的羞涩又让他脸颊泛红——好在他变成女人了也是小麦皮肤看不太出来——最后张了张嘴,无声说道:.......好喜欢你。

  傅秉英的手立刻反握住她的,粟正吓了一跳,越发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了?”坐在他们对面的傅洪辛关心道。

  “没什么,”傅秉英按捺着激动说:“爸,你去忙吧。”

  他这是要赶人了。傅洪辛也不强求多谈,况且他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

  等傅洪辛走了,粟正才敢抬起头来,他思索着要怎么找借口离开,傅秉英却先开口了。

  “一起吃个饭吧。”

  粟正没有理由拒绝。

  他上了傅秉英的车,但是不敢看向傅秉英,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告白被抓到的窘迫。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句很值钱的话,但是这一次不同,他知道那句话背后意味着的,其实是我爱你。

  我爱你,傅秉英,我爱你。

  这个事实几乎令他落泪。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爱上一个人的后果了,也许他会像他妈妈一样,从此变成一个女表子,将自己全部的理智抛掉,或者像他奶奶一样,作出有违伦理的事遭人指指点点。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欢喜,无限的、翻滚着的、像云一样柔软的欢喜,他向自己、向傅秉英抗争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走回了命运安排好的道路,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也不愿后悔,因为他头一次真实地触摸到了幸福二字。突然,一股勇气冒了出来,犹如即将喷发的岩浆,他想大声的叫喊:

  傅秉英,我爱你!

  好爱好爱你......再也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如此深爱着你了。

  叱——

  车停了下来,傅秉英紧紧地捏着方向盘,焦虑紧张伴随着兴奋,他说:“我们不去吃饭了。”

  “什么?”

  “下车。”

  “什么?”

  傅秉英下了车,绕过去给粟正开门,他说:“我们登记结婚吧。”

  粟正眨了眨眼,没听懂,但当他看到民政局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的烟花突然就炸开了。

  “好啊,”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几遍:“好啊。”心里欢喜极了,他从未觉得结婚会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以至于他想脱掉高跟鞋,拽着傅秉英飞奔而去。

  傅秉英愣神。

  刚一开口他就害怕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真正的粟正,而真正的粟正......他没有把握,到底爱不爱自己。

  可粟正答应了,毫无犹豫。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迷雾终于被吹散,黑夜终于过去,怨恨和委屈全部消失,心中一片空白,然后终于,生出了一朵欣喜的花。

  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等到迷失了自己,在痛苦与报复中自我折磨、折磨他人。

  但他还是等到了。

  于是他罔顾路人探索的视线,罔顾粟正吓得惊叫,一把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等粟正站稳,他忍不住吻了下去,嘴唇相贴的温度熨烫到了心底。

  我爱你,他想说,但又不舍得结束这个吻。

  然后粟正开始回应,他伸手抱住了傅秉英的腰,第一次体会到和相爱的人一起,只是亲吻都令人炫目。

  “诶!注意场合啊!”穿荧光背心的协警拍了拍粟正的肩膀。

  粟正吓了一跳,牙齿嗑伤了傅秉英的上唇。

  “我去!”他又惊又吓,脸也红了。

  “这儿不让停车知道吗?赶紧开走。”老协警像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淡定的问:“是来登记的吗?”

  傅秉英蹭了蹭嘴,点头。

  “是的。”

  “那证件都带了吗?”

  傅秉英和粟正对视,一同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老协警摇了摇头:“身份证,户籍证明,婚姻状况证明,清楚了没?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吧。”

  粟正和傅秉英这才从狂热中清醒了点。

  俩人上了车,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还想结吗?”

  俩人又一起笑了笑,粟正问:“我想结,你呢?”

  傅秉英拧了拧车钥匙,声音压过了引擎声:“我现在就想跟你结婚。”

  他们像龙卷风一样给各自的单位打电话要助理赶快准备材料,语气急的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傅秉英的秘书被他严肃的声音吓得够呛,陈叙却冷静多了,甚至反问粟正发生什么了。

  「婚礼都没举办就要先登记?你想清楚了吗?是不是黎女士刺激你了?」

  「我没有,我就是想.......」粟正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傅秉英抢了过去。

  他少有失态地吼道:「我跟我老婆结婚要你多管闲事!」说完就把电话按了,心里淤积已久的恶气总算是宣泄出来了。他从前就看不惯陈叙——因为这个男人被粟正优待,长得勉强入眼,粟正对他却从不轻浮。

  光这一点,傅秉英就知道他和酒吧里那些妖艳**是不一样的。

  粟正跟他解释:我的事儿陈叙都知道,当然得对他尊重点,不然给别的公司挖墙脚了怎么办?

  傅秉英却不想听到这种回答,他想让粟正说:有你了我谁都看不上。

  见粟正半天不说话,傅秉英又有点生气了,问:“怎么?我不能说他?”

  粟正摇摇头,像是憋不住了似的,笑得特别开心:“可以可以,我就是觉得你太帅了。”

  傅秉英一愣,耳朵有些发烫,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在大学校园里第一次见到粟正的时候。

  那时候,粟正笑眯了眼,凑到自己耳边,对着还是陌生人的自己说:“为什么不看我?......脸红了?”

  “请你离我远一点。”

  傅秉英从没告诉过粟正,当时他眼里的拒绝是因为心虚。其实他觉得粟正笑得很好看,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是感情上得好看,他的脸上、眼睛里散发着一股纯粹的喜悦和兴奋,脸颊皮肤紧绷,传递出真诚的信号。如果那是一幅画,傅秉英可能会花一整个下午驻足观赏,但他一是个活人。

  对一个活人产生观赏的欲望让傅秉英感到不适应。

  所以他走开了,远离粟正,好在后来粟正对他穷追猛打。不然他的人生就将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傅秉英让助理准备好材料前往粟正的公司,直接开车载粟正回公司拿材料,节约时间。两人饿着肚子,拿到材料又冲回了民政局,他们兴致勃勃地以为一进去就能领证,没想到还要排队、照相,等到那个红色的小本子拿到手里的时候,天空也变成了梦幻的紫色。

  “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傅秉英长长的舒了口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粟正却愣住了,极致的兴奋散去,理智渐渐回笼,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傅秉英不是那个傅秉英,那个傅秉英出车祸死了。

  “去吃饭?”

  “啊?”粟正抬头,看到傅秉英温柔的神情,心里突然感到了慌乱:“......我有点累了,”他勉强笑了笑,解释:“真是忙了一下午。”

  傅秉英还沉浸在欣喜之中,丝毫没有怀疑:“也是,先回去吧。”

  他送粟正回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特地下楼去超市买了食材做了丰盛的晚餐。

  粟正受他的感染,心里好受了一些,自我安慰道:没事的,别怕,他是傅秉英,他们都是傅秉英,都是一样的......

  等到了晚上,当傅秉英搂着她入眠后,粟正突然感到了不寒而栗。

  他们已经相爱,死心塌地的爱也许不久就会到来,如按世界的意思,到时候他就算成功了。还生,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没有傅秉英的世界。

  傅秉英的手还搭在他腰上,手掌温热,传递一股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