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鹏眼里冒星星,崇拜地看着陆诜:“陆教授,你审人可真快!”
谭栩也说:“冯磊是个老油条,我以为要费点劲儿呢!”
陆诜彬彬有礼地笑了笑,“他有多次被审讯的经历反而好处理。第一,打破他的防御机制。他从被抓的那一刻就在回忆自己的违法行为——是哪里出了岔子?警方有什么证据?他们会问些什么问题。这时候我们要打破他的节奏,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通过准确率极高的几个问题打破他的自信心,让他相信我们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手里有很充足的证据。”
“这时候他肯定是心慌的,但是还抱有一丝侥幸,所以第二,就要给他点甜头,用政策感化他,再次提醒他主动交代能减轻刑罚。这时候他可能会有点松动,不要着急直接问,我们可以走第三步,情感上感化他。”
谢鹏似懂非懂,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难。
许漾饶有兴趣地听着,审讯难的是掌握时机,在和疑犯否智斗勇中怎么套到对方的话又不会暴露我方的目的,问话都是十分讲究的。
谭栩低头翻着口供,“现在怎么弄,直接审魏泽?”
许漾皱眉,“够呛,马久龙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万一他说毒药是留着自杀的呢?”
谢鹏说:“那迷药呢,是用在范磊身上的吧?”
许漾问:“证据呢?谁能证明他用在了范磊身上,又怎么证明是他杀的汪也童。”
谢鹏有些泄气,查案最怕的就是找不到证据。
许漾问:“让你看范磊的那些东西,都看完了吗?”
谢鹏更泄气了,有气无力地说:“看完了,可太tmd恶心了,这活儿也就扫黄打非的哥们儿能干。”
许漾瞅他,“怎么,你比别人娇贵?”
谢鹏一噎,“那……那不是他们习惯了吗?”
许漾懒得再说:“有什么线索没?”
谢鹏犹豫了一下说:“范磊写了一篇报道,没发!”
“什么?”许漾皱眉问。
谢鹏把一份文件给他,“这是范磊写的报道,关于继父性侵的,还呼吁有关部门能依法严处。”
许漾快速看完,“写的魏泽?”
谢鹏点点头,“虽然隐藏了关键人名,照片也打码了,但是这一看就知道写的魏泽啊。”
罗铭这会儿进来,“老大,魏泽的母亲来了。”
许漾点点头,“一个人?继父没来?”
罗铭说:“他继父胃癌晚期,死了,前两天刚下葬。”
上天也不总是不睁眼的,这不是恶有恶报是什么。
魏泽的母亲叫魏春欢,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可惜岁月无情,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或许是生活不顺,眼里都带着阴沉。
谭栩和罗铭一进门,魏春欢就厉声问:“是不是魏泽那臭崽子让你们抓我来的,个小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生他。”
谭栩家庭辛福,三观极正,最看不惯不负责的父母,他“啪”一声把笔记本丢桌上,脸上都是寒冰。
谭栩和罗铭都是身材高大型,很容易给人压力,再加上又都走的冰山帅哥路线,看着挺吓人。
魏春欢吃软怕硬,也不敢得瑟了。
谭栩直接问:“魏泽的继父多次qin犯他,你知道吗?”
魏春欢就像炸毛的鸡,尖着嗓子吼:“我就知道,他继父都死了,他还想把人挖出来鞭尸?之前就找个什么破记者说要曝光,他有本事爆啊,看谁没脸。”
“卧槽,这什么人?这还是人吗?”李星吐槽道。
郑柠也直摇头,“回家要多孝敬我爸妈,我这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福啊。”
许漾和陆诜脸色也不太好,“母亲”这个词一般跟着的都是“爱、温柔、包容、保护……”这些正面的词汇,虽然不想承认,世间也确实还有魏春欢这种不配为人母的人,她们自私而冷漠。
谭栩冷笑一声不予置评,“有记者去找过你们?”
魏春欢说:“反正人都不在了,他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你们是警察,他找记者来威胁我们,这是恐吓罪吧,你们不把他抓回来我就磕死在你们警察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谁?”
谭栩猛地敲了一下桌子,“你威胁谁呢,知道这是哪儿吗?啊!”
魏春欢被吓得一抖。
谭栩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看看,找你们的记者是这个人吗?”
魏春欢梗着脖子不看。
谭栩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下一刻就忍不住要动手。
魏春欢低头仔细看了会儿,“是他。”
谭栩抱着手臂,一抬下巴,“讲讲。”
魏春欢诺诺地说:“讲什么?”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们,为什么找你们,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讲一遍!”谭栩臭着脸说。
“我们家那口子得了胃癌,没钱治了,就想找魏泽拿点钱,小兔崽子居然还不给,你们说说他不是白眼狼是什么,他以为自己喝西北风长这么大的?”
谭栩和罗铭都一脸冷淡的看着她。“然后呢?”
魏春欢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他们明星不都怕黑料吗,我就去找他他要不给钱的话我就去网络曝光他……”
“呵!”谭栩冷哼一声,“曝光他什么?”
魏春欢说:“说他和继父搞在一起。”
“草!”李星捶了下桌子。
许漾看了他一眼,“受不了就出去。”
谭栩冷冷地问:“然后呢?”
魏春欢说:“钱还没收到了,这个记者就跑来了,说要在新闻上曝光我们,还要让我家那口子付法律责任,我没忍住,就打电话骂了魏泽一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个月初。”魏春欢说。
许漾吐口气,“魏泽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杀范磊的吧?”
陆诜像是在走神,过了会儿才回答,“应该是,童年创伤是他最深的痛,被人提起或被人知道都是在戳他的伤疤,他费尽一生的力气建起的保护壳将会土崩瓦解。”陆诜顿了下说,“范磊以为是在帮他,其实是这么做无疑是将魏泽推入深渊。”
谁都有无法言说的痛,这些鲜血淋漓的伤口只能藏在心里最黑最暗的地方,只有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才敢扒拉出来看一眼。
李星也说:“大庭广众揭人伤疤确实有点缺德。”
谢鹏问:“这个范磊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卖新闻赚钱吗?”
许漾看了他一眼,就差直接说你脑子呢?他没好气地回答:“你看时间没,那篇稿子早就写好了一直没发,为什么?”
谢鹏一脸疑惑。
李星叹口气,“应该还在犹豫要不要发。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和魏泽谈钱。”
许漾说:“他这篇文章完全是在帮魏泽说话,公关处理地好还能拉一波同情,我估计应该是魏泽本人反对后他犹豫了。”
谢鹏疑惑地问:“可是范磊不是坏人吗?”
其他人都不想理他,只有陆诜笑着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鹏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卖别人的隐私啊?”
陆诜说:“是捏造的吗?”
谢鹏摇摇头。
陆诜又问:“是给钱后他又反悔了吗?”
谢鹏依旧摇头。
陆诜回答:“他的工作总在拍人隐私,所以你觉得他是坏人。但是真正坏的难道不是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人吗?”
谢鹏诧异:“好像是这么回事。”
陆诜没再管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谢鹏问:“陆教授怎么了?他生气了?”
许漾淡淡的说:“这案子让他难受了吧。”
“啊?”谢鹏说:“陆教授一直都很冷静的啊!”
许漾之前还觉得陆诜再适合做警察不过了,他一直冷静,似乎不会被案件中的悲伤、惨痛或者是仇恨影响。今天他才发现他错了,陆诜也只是普通人,也会伤心难过,只是多数时间他比较理智罢了。
陆诜到洗手间洗了个手,冰凉的水流过指间的时候也让他逐渐恢复冷静。许漾找过来的时候陆诜已经没事了。
“是不是可以审魏泽了?”陆诜问。
许漾仔细看陆诜的脸色,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他还是不放心,“你没事吧?”
陆诜带着他往外走,“这里似乎不太适合谈心。”
许漾笑了下,“还挑剔。”
陆诜也笑,“没有清风美酒没关系,总不能在洗手间吧。”
许漾笑着跟他往外走,会说笑了就说明没问题了。
“我刚刚的感觉,可能和医生看着偏远地区的人因为一点小病丧命的心情差不多,魏泽他要是能早点接受心理治疗可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陆诜说完叹了口气。
许漾自豪地想:这就是陆教授,理智又善良。
“很多时候命运是残忍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能这就是属于魏泽的 ‘厄运’吧!”许漾说完又想,正是因为命运残忍,善良才显得尤为珍贵。
许漾的这句话说到了陆诜心里,他既难过又欣慰,难过的是残忍的命运,欣慰的是懂他的知己。
陆诜看着许漾,“先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就审魏泽,早点结案。”
许漾点头,“好!”
两个人朝分局食堂走,“你觉得魏泽会招供吗?”许漾问。
陆诜脚步顿了下,“应该会。”
许漾问:“为什么?”
陆诜说:“对他来说坦白才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