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个夏天,颜色浅淡的长空倒影在少年深棕色的瞳孔里,宛如一件长年不换、已经洗褪色的旧衣。

  颜辞镜净幽幽地躺在青草地里,鼻腔充斥着青草被割后的清香。

  七月份的暑假炎热,刺眼的太阳像一团炙热的火,把大地烤得扭曲。

  他一动不动,猛烈的阳光大张旗鼓地铺满了他苍白的皮肤,却没能灼烧起来,就似一只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再火热的温度也捂不热他的身体。

  如同一块天然的冷玉。

  不远处传来篮球队打球的声音,最近他们训练得很频繁,估摸着是省级篮球赛快开始了。

  他们跟小草一样挥洒着热汗,烈焰融进他们的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恍若鎏金细纱在发丝缝里捻出细碎的斑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颜辞镜只觉得他们吵闹,他合上眼睛,开始忖量以后得换个地点休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几个人的交谈声吵醒。

  “喂喂,下周胡小芸生日,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这个声音听起来略微低沉,带着一点刚变音的沙哑,入耳的时候犹如有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非要找存在感一样。

  总得来说,是个很抓耳、很动听的声音。

  “欸嘿嘿,你这么积极,该不会喜欢人家吧!”对面贱兮兮地问道。

  “你别乱说,胡小芸有喜欢的人。”

  “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颜辞镜觉得再继续听下去有辱斯文,正想起身挪个窝。

  “就隔壁班那个叫颜辞镜的,你认不认识?”

  颜辞镜:“……”

  “哦,我知道他,那不校草嘛!胡小芸志向够远大啊!”

  颜辞镜:“……”

  他何年何月何日起被安了这么个名号?

  胡小芸又是哪位?

  “卧槽那货居然是校草吗!”动听声音的主人惊讶地骂了句国粹。

  “我求你了,好歹也是校园风云人物之一,不要把自己整得跟村里不通网的老大爷一样。”

  “……”

  “话说你咋知道她喜欢校草的。”

  “嘛,就前两天我不小心瞧见她在抹眼泪,问了问。”他貌似心不在焉,说出口的话都像踩着棉花糖,飘忽忽的,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胡小芸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性情的一面啊,果然校草之名,名不虚传!”

  “儿贼,你消息灵通,你牛逼,你来给爸爸说说那个叫颜辞镜的校草都有些啥信息,要巨无事细说给爸爸。”

  “……爸爸那叫‘事无巨细’……”

  于是颜辞镜一言不发地蹲在树后面,一声不吭地听这俩吉祥物你一句我一句地扯淡,从他的家室扯到他的喜好,又从他的性格扯到生辰八字,星座配对。

  颜辞镜,男,身高一米八,每天从两米八的大床上苏醒,住在两百平的大宅子里,坐拥千万资产,是个高富帅,每日最大的兴趣就是悲悯人生,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的心……

  内容挺多,就是除了性别没一件事说对了。

  也是,终究是外人的猜测,谁能想到他这副皮囊之下的躯体有多么肮脏呢。

  “喂,顾行,你他妈听就好好听,走神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他叫顾行啊。

  “没,我就觉得你这信息离谱得过分了。”

  “嗯?怎么就离谱了?”

  那叫顾行的少年沉默了好一会,才悠悠地道:“我上次在走廊匆匆瞥过他一眼,怎么说呢……”

  “别卖关子,要说快说。”

  顾行青涩却略带深邃的眼神默默地盯着脚尖的青草,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画面,“他给我的感觉特别孤独吧,像个走钢丝的人,马上就会消失,跟你描述的就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一刹那,颜辞镜漂亮的眸子放大了一圈,浓密的睫毛抬起,将树荫筛下的夕阳抖落成火红的烟蒂,簌簌掉在他雪白的脸颊。

  对面好一阵鸦雀无声,顾行伸出修长却粗糙的食指指向草地,淡淡地道:“你踩着这群刚被割过的草,第一反应是什么。”

  男生低头瞅了瞅草,又抬头看了看人,露出一个不知所谓的表情,“我能有什么反应?”

  顾行收回手揣在怀里,像个遛弯的老大爷,“我们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吧,或许还会觉得青草味怪好闻的。”

  颜辞镜不知为何心跳声越来越大,感觉就快突破嗓子跳出来,他赶紧捂住胸口,压抑住内心近乎喷涌而出的情绪。

  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期冀那位叫顾行的人给出的答案,好像只要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他就能在电光石火间得到救赎似的。

  非常特别以及极其不合理。

  只听顾行“哎哟”一声躺下去,咯咯笑了,“他大概会觉得这些草的清香,是血的味道吧!”

  颜辞镜:“……”

  “???爸爸你好文艺啊!”

  “儿贼!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那天的黄昏格外温柔,熏风卷起残云在树枝间沙沙作响,颜辞镜在树下偷听了很久很久……不是因为这两个人的谈话多么有营养,也不是羡慕朋友间能有这么轻松惬意的聊天方式,只是单纯地凭借着感觉……

  他竟有种跟着“顾行”一起欢笑的冲动。

  ----

  摸鱼整了一小章,番外不是刑侦哈,就是两人普通的甜甜的校园生活,不想看的可以跳过哈~   写了这么久完结了都没人评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