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雳一脚踹开宿舍的门，房里的男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铁架床下的学习椅上。
“干什么的？”尾随而来的舍管大叔手里举着扫帚。
邢焇站在门口，平静地掏出口袋里的证件亮了一下。
舍管大叔眼睛一亮，鄙夷地朝房里望了一眼后就离开了。
“跑什么？”言雳撸了撸袖管，向床边走近了两步。
邢焇慢条斯理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揣起了胳膊。
“你们想干什么？”周洋畏畏缩缩地往后躲。
这间宿舍是传统的四人间，床铺在上书桌在下。
言雳靠着对面床架抖着腿：“你室友呢？”
周洋憋着一口气：“都不在，怎么了？”
“周末你不回家？”言雳四处瞄了一眼，这宿舍看起来是齐人的，四张床上都有东西，但是有一张上面的东西特别多。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周洋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堵在宿舍里，整个人就快缩进床架里了。
言雳伸手指了指那张堆满东西的床：“这张床是谁的？”
周洋余光一瞟，脸立刻憋得通红。
邢焇靠在门背后，声音淡淡地飘出来：“是不是张宝成的？”
宿舍情况他们已经提前查过了，再加上上次食堂门口的对话，他们不过是想试试这小子的心理防线。
“说！”言雳一脚过去，周洋坐着的椅子差点被踹翻了去。
“是！”周洋哆嗦着跳起来，站在书桌前，一副被老师训话的怂样，“是……张宝成的。”
邢焇回身反锁了门，迈步走过来站在言雳身边：“张宝成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是，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他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周洋抬起头来，嘴角不自觉地抖了抖。
“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周洋焦虑起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紧紧地靠在书桌上。
邢焇走近他：“你心率已经不正常了，证明你在心虚。”
周洋慌忙低下头：“……我没有。”
言雳揣着手：“张宝成的案发现场就在出租屋，当时屋里发现了除他和韩晓双之外另外三个人的指纹，有一个我们已经确认了，还有两个……”
周洋咬着牙，眉头蹙得死紧。
“你书桌里藏了什么？”
“什么？没有！”周洋忽然慌了，双手护住身后的书桌，死死地靠着。
邢焇三两步过去把人扒开，拉开书桌直接翻找起来。
言雳跟着过去拉开了旁边的一个书桌抽屉，那是张宝成的书桌。
不一会儿，两人就从各自的抽屉里拿出了两份写满了化学试验结果的纸张。
邢焇仔细把两份的内容翻看了一遍，发现是研究方向相同的两份病毒培养报告。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文字，但在右下角却印着一只红色的火凤。
这只火凤他太熟悉了，邢焇捏紧手心，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言雳靠近他，察觉到他的不妥。
邢焇平复了一下呼吸，把手里的文件放到言雳手里：“这是他们的标志。”
言雳蹙眉冷脸，转身把周洋拎到窗口站着，伸手掏出了手机：“老郑，二十分钟之内到南中大男生宿舍三号楼304室，马上！”
周洋被郑鹏宇拎回去了，言雳带着邢焇站在男生宿舍门口。
“他妈的！这到底有几个学生跟这事有关？！”
言雳伸手在裤兜里摸索着，邢焇拉住他的小臂：“校园里不要抽烟。”
言雳啧了一声，把手掏出来搓了搓：“既然来都来了……”
邢焇瞥他一眼。
两人先到警卫处走了一趟，拿了个特许，直接去了女生宿舍。
南中大管理严格，女生宿舍区域基本上没有男生乱晃，忽然来了两个超级大帅哥，一时间蓬头垢面出来打水的女生们都眼睛一亮，恨不得马上退回去化完妆再出来偶遇。
言雳和邢焇目不斜视，直接亮了证件，由舍管大妈出面带着上了四楼。
“都在？”言雳站在土黄色的木门前。
舍管大妈跟做了间谍似地拼命点头：“错不了，俩姑娘都在！”
言雳跟她点点头，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屋里响起一阵拖拉椅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锁“啪嗒”一声开了。
戴着眼镜的陈慧站在门口，看清来人后直接倒退了好几步。
言雳瞄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带着邢焇走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进女生宿舍干什么？”坐在桌前吃外卖的冯梅梅一下跳起来，冲着二人就是一顿大吼大叫。
言雳公事公办地亮了一下证件，声音极具威慑力：“你要是想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来抓你们的，尽可以再大声一点。”
这间宿舍里住着三个人，除了已经死了的韩晓双之外，另外的两个他们都要带走。
两人这次再没有废话，言雳直接把人控制了，邢焇就去翻找书桌里的东西，不出所料，三张书桌的抽屉里都翻出了相同的化学报告。
言雳冷哼一声，这个犯罪集团原来有这么多年轻的血液啊！
正准备拿齐证据打道回府，言雳忽然看见邢焇眸光一黯，从陈慧的书桌里拎出了一包东西。
那东西是一个彩色的刺绣荷包，邢焇修长的手指正在拉开上面的丝带。
“那是我的！还给我！”
陈慧忽然伸手就过去抢，邢焇却先一步已经走到了言雳身边。
荷包里是无比细腻的，鲜红色的粉末。
三个大学生被一起带到了警局。
呼呼吹着空调冷风的审讯室里，三份几乎相同的化学报告被分别甩在了他们面前的审讯桌上。
“说吧，你知道的一切。”欧阳冰冰束高了马尾，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精明干练。
冯梅梅依然一脸的不可一世：“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
欧阳冰冰暗示性地敲了敲桌上的文件：“我劝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给我把话说清楚。”
冯梅梅瞅了那文件一眼，不知为何就立刻瘪了声，眼睛不经意地转了转，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下：“你要问什么？”
“韩晓双和张宝成的关系你知道吗？”
“他们是男女朋友。”冯梅梅低着头，“全世界都知道好吗？他们一直在外面租房子，很少回宿舍。”
欧阳冰冰盯着她：“你最近一次见韩晓双是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了吧，挺久了，之前一段时间见到她时，她也鬼鬼祟祟的，出门总要戴口罩，好像怕被人跟踪似的。张宝成我不知道，接触的不多。”
“韩晓双失踪前跟你联系过吗？”
“没啊，我们又不是很好，她从来不跟我说她的事。”
欧阳冰冰鄙夷道：“你们关系不好？但你知道她的事并不少啊。”
冯梅梅脸色一变：“八卦这种事，好多人都知道好吧。”
“韩晓双这个人，哼~”冯梅梅露出嘲笑的表情，“挺会勾人的。”
“哦？”欧阳冰冰抬眼看她。
“你觉得她好看吗？”冯梅梅把手撑在桌子上，“她觉得自己可美了。”
“你俩以前关系不是挺好么？”欧阳冰冰笑笑。
冯梅梅嚷道：“我和她怎么会好？她勾了张宝成还去勾陈翔。”
欧阳冰冰抬头：“陈翔？”
审讯室外，邢焇和言雳对望了一眼。
冯梅梅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收了话头：“没什么。”
欧阳冰冰看了一眼身边的单反玻璃：“糖霜的陈翔？”
冯梅梅惊讶道：“你们认识他？”
女生捏了捏手心，显出一丝焦虑：“韩晓双跟我说过，她其实喜欢的是陈翔，但是陈翔喜欢他们店里一个叫彭艳的。
二号和三号审讯室里空调歇了声，郑柯和郑鹏宇分别走出来，对着言雳摇了摇头。
郑柯：“头儿，陈慧不开口。”
郑鹏宇：“周洋也是一样。”
言雳收过两人递来的指纹样本，转手交给施晓楠：“先关着吧，等指纹对证出来再审。”
言雳转身拍了拍邢焇：“饿了，邢教授，吃点东西去？”
食堂西餐区，言雳切开一份火腿三明治：“你觉得陈慧和周洋有什么问题？”
邢焇低下头咬了一口牛肉汉堡：“这两人明显有些东西瞒着我们。”
言雳“嗯”了一声：“可能是和AX无关的事。”
“但和另外的三个人有关。”
“什么意思？”言雳抬眼。
邢焇推给他一杯西柚汁：“你还记得那个偷内衣的案子吗？”
言雳蹙眉：“记得。”
“你有没有想过，周洋偷偷去陈慧的宿舍，他的目标可能不是去找陈慧约会，而是另外两个女生？”
“什么？你的意思是……”言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邢焇慢条斯理地吃着汉堡：“你觉得女生宿舍的这三个人关系如何？”
言雳思考了一下：“陈慧好像很害怕另外两个人。慢着……”
“我认为陈慧很可能是被霸凌的对象。”邢焇把汉堡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堆在盘子边上，“因为我仔细看过几人做的试验报告，陈慧的那份是做得最好的，所以如果他们都是被AX选中的下一任科学研究者，那么陈慧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言雳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学者，这人居然只在一两眼之间就能判断出哪一份化学报告更加的优秀，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慧因为成绩斐然，所以被韩晓双和冯梅梅霸凌，所以她的男朋友周洋当初想要潜入她们的宿舍，目的是……要报复另外两个女生？”
邢焇点点头：“很有可能，毕竟都是化学系的，谁还不会下个毒啥的。”
言雳惊讶地合不拢嘴：“你的这个推断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只是霸凌的话，至于要杀人这么深仇大恨吗？”
邢焇把手擦干净：“那就要看看这两个女生到底对陈慧做了什么了。”
法医处那一边，施晓楠午饭也没有吃直接出了指纹比对结果。
比对结果是：张宝成床下那把刀和门把上的指纹是周洋的。
言雳拍了拍邢焇：“我现在相信你说的基本就是实情了。”
虽然那把刀确定不是凶器，但周洋和这个案子确定脱不了干系。
刚出院没多久的阮贤瑜拍桌：“周洋这个小子，我去审！”
言雳拉住义愤填膺的阮副支队：“要审的不是周洋，是陈慧。”
言雳从邢焇手里抢过喝了一半的咖啡：“我去吧。”
审讯室里空调没开，陈慧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看上去像个丢了魂的布娃娃。
言雳一进门就把那把刀丢到陈慧面前：“解释一下。”
陈慧爬起来看了一眼，立刻就慌了：“我不知道！”
言雳斜睨着她：“你不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还没问。”
陈慧捂着耳朵：“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雳点了点证物袋：“刀上的指纹是周洋的，没有你的。你不用担心。”
陈慧听了，却忽然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言雳拎起装着刀证物袋：“你想帮他，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慧崩溃道：“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言雳莫名松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你们为什么会去那里？”
事情的真相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亦或是说，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
陈慧告诉言雳，她几个月前有一次在寝室三人聚餐会后单独回家，路上被人从身后捂嘴迷晕后遭到侮辱。她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男朋友周洋，后来她偶然一次在宿舍听见，这件事居然是韩晓双和冯梅梅设计害她的，而那个男的居然是韩晓双的男朋友张宝成。她那天晚上实在忍不住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洋，周洋从此就对那三人怀恨在心。
后来周洋曾经想去他们宿舍下毒，碰巧被另外两个女生撞见，以为他是来偷内衣的，还闹上了警局。
张宝成案发那天晚上，陈慧约了周洋在图书馆，可是周洋一直没有出现，陈慧觉得不对，就给周洋打电话，周洋不接。
言雳：“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陈慧捂着头：“我觉得他应该是去找张宝成报复了。我知道张宝成和韩晓双在校外同居，但那时韩晓双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冯梅梅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当时就去问了我们的程导师，说有急事找张宝成，程导师就给了我他出租屋的地址。我过去的时候他家门开着，我进屋就看见周洋举着刀，我叫了他一声，刀就掉到了地上。我们去的时候张宝成已经死了，我们就吓得逃走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言雳盯着陈慧，这时耳麦里响起了郑柯的声音：“言队，经文保处那边有调查的消息过来了，有个事情必须马上跟你汇报一下。陈慧和周洋是同乡，两个人都是湖南湘西人，陈慧的爷爷在当地农村是个很有名的赶尸匠，据说她祖上几辈都是做这个职业的。”
言雳按住耳麦，感觉头皮都竖了起来：“什么？！”
一转头，陈慧已经趴在桌上不动了，应该是情绪太激动外加刚才拒绝吃东西晕倒了，言雳让郑柯先把人送到医院去。朱砂的事情只能先缓缓。
言雳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在大办公室里。
阮贤瑜拿着笔录：“言队，周洋交代了，和陈慧说的没有出入。”
言雳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涉嫌谋杀了，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前，把人好好拘留着，小心看好。”
“哦另外，”阮贤瑜拉住满脸疲惫的言雳，“那冯梅梅放吗？”
言雳蹙眉：“不放。”
阮贤瑜看他眼色：“明白。”
夜已深，言雳揉了揉太阳穴。
晚上下班后，言雳想起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事，就是跟着邢焇一起回原来的房子拿最后剩下的一些东西。本来言雳觉得他的那些破东西都不要要了，邢焇不同意，放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去拿一下。
半旧不新的小区电梯也来得特别慢，经过一天的忙碌两人都累坏了。
电梯门一关上，言雳就整个往人身上一摊。
邢焇抖了抖肩膀，想把这个赖子抖下去。
“给我靠一下。”言雳耷拉着脑袋靠在他肩头，“我饿得都快吐了。”
邢焇吃得很少，言雳可不行，一顿不吃就饿得要死要活，吃少了喝少了都无精打采。
“难怪长得这么膘肥体壮。”邢焇嘟囔一句。
言雳靠在他肩头直乐：“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关系啊邢教授？”
电梯门开了，邢焇不管他直接出了电梯：“同事关系。”
言雳晃了晃脑袋，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金毛，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那怎么……”
窄窄的走廊上，邢焇家门口摆着一个纸箱子，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小瘪三从门口经过，随手抄起那纸箱子就想走，言雳当场吼住他。
言雳：“嘿！”
小瘪三愣住回头。
言雳吼道：“是你的东西么？放下！”
小瘪三看着他人高马大的走近，吓得一晃三抖。
言雳捏了捏手指，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小瘪三扔下纸箱子撒腿就跑。
言雳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捡起纸箱子：“你们小区的快递员怎么回事？快递也不直接给本人。”
邢焇接过纸箱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外包装。
言雳凑过来：“买了什么？包这么严实，还保密发货，不会是……”
邢焇没理他：“不知道，我没买东西。”
言雳话说到一半，忽然脸一黑，一把把东西抢了过来。
邢焇打开了门。
言雳跟了进去，谨慎地贴着盒子听了听。
邢焇看着他：“没事，我听过了。”
言雳不放心，还是拿过邢焇手里的钥匙，用尖利的一边滑开了胶带。
一团塑料保护膜包着一件锈迹斑斑的东西。
“这是什么？”言雳捏着一根铁丝样的一端把丁零当啷的东西拎出来，“为什么有点眼熟？”
邢焇眉头一皱，蹲下来接过言雳手里的东西：“龙头鹿角形金步摇。”
言雳张大了嘴：“什么？”
邢焇：“乌孤公主墓的随葬品。”
言雳：“……”
纸箱子里还有张纸条，上面手写着三个清晰的大字：喜欢吗？
把文物送给考古学家，所以这是 —— 投其所好？
言雳脸黑了。
两人当晚没有回大房子，因为收拾到一半言雳又累得睡着了。
邢焇抱着那个陈旧褪色的饼干盒子，走到沙发边看着他沉睡的脸，伸到他脸颊边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都说胖子爱睡觉，现在不胖了，但怎么还是这样？！
一大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言雳又被电话吵醒，阮贤瑜咋咋呼呼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头儿，程树人自投罗网来了，说是要来保释他的学生。”
言雳从沙发上跳起来：“扣住他！”
----
摸摸我方大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