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当然知道乔与的意思, 也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并不想让他如愿，虽然不能看着乔与去死, 但是说到底心里对乔与还是有些埋怨的, 只能在一些小事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
“你有知道的权利，我也有不说的权利，等你能从床上走下来再跟我强调有什么权利吧，要不然就听我的，好好的在床上把身体养好。”
乔与心里非常有意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对，就他现在翻个身都费劲的情况，要是一直追着人家说什么他有知道的权利，万一把对方惹火了揍他一顿的话，那就不划算了。
而且他觉得对方现在已经快忍耐不住要揍他了，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一直以为的自己的性格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性格了。
这25年来，他自认为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对父母长辈孝顺, 对朋友讲义气,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是了, 对工作认真，可是在答题场的这几天，颠覆了他以往对自己的认知。
或许他真的没有自己所知道的那么好, 但是他也不至于真的像别人说的糟糕成那个样子吧。
“那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不说你不想说的事，我刚醒过来, 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脑子空空的, 最起码关于我自己的信息, 你要让我知道点吧。”
他还是妥协了，能问到一点什么就是什么了。
对方看着乔与惨白的脸，终究有些不忍心，松开了手，用脚把凳子勾过来放在床前，自己坐了上去。
“你的伤，医生说只要你醒过来，后面慢慢养着就没有事，只是很长的时间都不能做太累的活，现在你还年轻，不用太着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次就当是吸取个教训吧。”
“稍等一下，我今年多大了？”乔与发现自己的手连握拳都做不到了，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你不会只记得你叫乔与这一点吧？”
“嗯，我只记得我叫乔与，其他的关于我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乔与说。
他尽量的摆出可怜一点的表情，想要让对方心软，谁叫对方吃软不吃硬呢。
“你今年23岁，在某些方面算的上非常有天赋，这个天赋让你之前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工作都顺风顺水，但是也因为这个天赋，让你后面的生活没有这么平静。”
“平时生活没有什么爱好，一心都在研究上，经常为了研究的事废寝忘食，刚开始参与研究的你性格开朗，跟别人相处的不错，因为脑筋转的快，经常能够提出些别人想不到，但是非常有用的意见，很招人喜欢。”
“但是后面由于对研究的事越来越投入，作息混乱，性格慢慢的变了，变得孤僻，不跟别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差不多就是这些。”
可是他现在明明是25岁啊，少了两年。
那就是说他的伤是跟那个项目有关系了，而且他对那个项目很可能达到疯魔的地步，甚至是连累到了别人。
这些就是乔与从对方话里总结出来的信息，看来他还不是一般的疯，要不然对方不可能那么气，他自己都想回去看看，那个在大家口中疯魔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迷失了本性，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他真的是那么糟糕的话，那么对方口中的他们又怎么会还希望他好好的过。
“你是不是在这里守了很久了，我现在已经醒了，要不然你过去休息吧，我看你的黑眼圈好重，不要到时候我没有好，你反而倒下去了。”乔与说。
对方横了乔与一眼，“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这个黑眼圈可不是因为守在你这边守的，不过我确实是累了，我在等换班的人过来我就去休息，你现在虽然是醒了，除了眼珠子能转，能说句话，你还能干什么，真有点事还不是需要别人帮忙。”
语气里满满的嫌弃，丝毫不掩饰，就差在脸上挂着个牌子说我就是嫌弃你了。
乔与：“你这个人说话还真的是直啊，真不怕尴尬。”
“这是我的优点，你说的，哦，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了。”
扣扣扣，有人敲门，她走过去开门。
“我不怕尴尬，反正尴尬的又不是我。”这是回乔与的那句「真不怕尴尬」。
门打开了，一个长的萌萌的，打扮的很可爱的姑娘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乔与醒了。”
“他醒了啊，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瞧瞧你这个眼睛，你比我还小呢，可别忘了，赶紧去休息。”
等到人走近，乔与可算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又是一个熟人，模样更青涩一点。
“叶菲你来啦。”他开口打招呼。
“是啊，终于听到你说话了，以往每次过来你都是闭着眼睛躺在这里，没想到今天给我们一个惊喜。”
另外一个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能喊出叶菲的名字。”
声音冰冷，好像比之前更加的生气了。
乔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开口，他是又说错了什么吗？打个招呼就让人讨厌了。
叶菲有些懵，又有些无奈，“他刚刚没跟你打招呼吗？怎么这样说？难道是伤到了脑子，不会这么背吧，医生不是说只要人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吗？”
她有些着急。
“现在乔与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你可以直接问他。”
叶菲的目光看过去。
乔与：“我好像没有跟她打招呼，其实我也刚醒过来没一会，我可能因为刚醒过来的原因，眼神不太好，看的不是很清楚，一下没有想起来她的名字。”
其实是声音熟悉，但是这个造型就没认出来，加上对方对他说话一直都不客气，他没敢认。
“她是陈尔，你不认识啦，可能是经常熬夜，太疲劳了，加上她忽然换了风格，所以跟之前看着有那么一点不像，她最近压力太大了，研究所那边的事压的厉害，又要来医院守着，休息不够。”叶菲说。
是陈尔吗？声音是非常的像，但是风格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说话的表情也不对啊，他记得的陈尔不是这样说话的。
他往陈尔看过去，虽然还不太敢认，但是先道歉，“抱歉，陈尔，我一时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但是声音我认出来了。”
叶菲从袋子里拿出饭盒递给陈尔，“先吃饭，在这吃完再走，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会，现在乔与醒了，你就不用那么担心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那么折磨自己，做人还是要往前看，都会变好的。”
“我没有你那么乐观，”陈尔接过饭盒，将脸上大号黑框眼镜拿掉，捏了捏眉心，她确实累了，“事情不是确定已经成功了，我不敢懈怠，乔与醒了就醒了吧，关于那件事你不要说太多，最好不要说。”
“哦，”叶菲撇了撇嘴，“我对那件事知道的也不多啊，你忘了吗？那天我正好休假在家里刷剧，没有赶上，事情发生后你又一个字都不跟我提，现在就算是乔与问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也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休了一天假，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最好，那件事最好不要再被人提起，他们也不想再被提起来，要不然他们做的那些就没有意义了。”陈尔说。
她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快速的吃了起来。
叶菲在这边收拾东西，她知道陈尔心里在自责，从那天以后陈尔就没有认真的笑过，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比以前变得刻薄了很多，让别人讨厌她，责骂她，希望这样可以减少心里的愧疚感。
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乔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陈尔又不愿意说，也许这个真相她一辈子都不能知道了，她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乐观，可是她不能也倒下去，要不然梦想怎么办。
他们几个人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她知道陈尔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这样就够了。
当初开始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人参与，可是很多的人要么吃不了苦，要么觉得这样子的日子太无聊，没有过多久，人数已经连一半都不剩了，到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那个时候他们就约定好，不论什么原因，不论谁扛不住了，留下来的人都要坚持把梦想完成，带着其他人的份。
“我吃完了，先回去了。”陈尔拎着饭盒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乔与跟叶菲两个人，乔与觉得或许问叶菲可以多问出一些信息。
“我是不是在床上睡了很久，听你的话，你跟陈尔是不是到这边守了很久了？”他问。
叶菲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说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们甚至都怀疑你不会醒过来了，没有了你们几个，陈尔更加的累了，她接的是你的工作。”
“最近精神可能也出了点问题，她总是在说马上就结束了，还说什么要回来了，我怀疑她是在恢复那些数据的时候出现幻觉了。”
“毕竟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发生火灾，数据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想要恢复成原样有多难。好在你醒了，有你在话，就没有那么难了。”
乔与记得在小房间里的那个顾时曾经说过他没有告诉任何的人暂停了项目，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时候是不同意项目继续的。
一个将自己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项目研究里的人，把项目视作生命的人，怎么又忽然没有任何理由的把自己付出全部心血的项目给暂停了呢。
他虽然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那个乔与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相信按照他的性格，不论是什么时候，绝对不会脑袋一热就去做一件事，所有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作为一个项目的主创，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写的数据不可能没有备份数据的，如果那场火灾把备份数据一起毁了的话，那场火可能就不仅仅是意外了。
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又怎么可能还会去恢复呢，想要毁了的东西，要毁的干干净净才对，怎么偏偏还留下了部分，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没有来得及一起毁掉吗？
“或许这个项目不需要继续了，”乔与眼神认真，这也是他的心里话，看向叶菲，“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之前我对这个项目有多大的执念，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热情，或许这就是一种暗示，这个项目是结束的时候了。”
乔与自己都在疑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应该慢慢引导叶菲把关于那个项目的事说出来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说什么项目该结束的话。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是想说这些话的，说了他并不后悔。
叶菲沉默了，眼皮垂下来，盯着地面，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劲，声音小了不少，“恐怕停不下来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句话说的太晚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丧，迅速摇了摇头，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看我这个时候说这话干什么，你刚醒过来，这么开心的时候，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之前的日子都撑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了。”
是发生了什么让项目停不下来了，那当初会不会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个项目没有办法停下来，所以才采取了必要的手段。
乔与：“是啊，我刚醒过来，我们聊些开心的事，毕竟没有人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聊工作的事，这样多累啊，没谁喜欢加班，悄悄跟你说，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加班了，当然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除外，你这一年来每天都在做什么，有好看的剧吗？”
他记得叶菲说过自己喜欢刷剧看综艺节目，从这方面聊天可以活跃气氛。
“你也知道我看节目都是看颜值的，整天看你们几个的脸，我对剧的颜值是越来越挑了，这一年来看不到你们，感觉看什么剧都不起劲，觉得那些人的脸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叶菲说。
也就是说这一年内，那个「他们」也是不在的。
“我其实要轻松一点，还做之前的那些事，你们不在，上面又添了新人进来，想要顶替你们的位置，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自信满满，总觉得会比你们做的好，结果来了那么多的人，时间已经过了一年了，什么也没有做出来，要不然上面也不会允许我跟陈尔换班来你这里守着，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们，所以才对你们有这么大的容忍度。”叶菲说。
乔与：“你说来了很多新人，都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人，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只是好奇而已，看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说不定有我认识的人呢，毕竟这个圈子就这么大。”
叶菲歪头想了下，“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个比较特别的人，我只见过这个人一面，那天说是交接工作，其实就是把你之前负责的工作还遗留下的东西全部拿走了，我之所以对那个人有印象因为她跟过来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乔与觉得这会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要找到这个拿了东西的人。
“什么地方不一样？那个人是谁，有照片吗？”他问。
说完话乔与忽然觉得头又开始痛了，眼睛开始有些模糊，又开始了，耳边又是嗡鸣声。
叶菲：“是头发跟皮肤对不上，她……”
到了关键的地方他又听不到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在不甘心中眼前的画面变黑，彻底看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好像又能动了，乔与猛地睁开眼睛，他翻身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椅背，他还躺在会议室的椅子上。
乔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坐起来，向窗外看过去，天快亮了，时间过了这么久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东西都还在，没有丢任何一样东西，他把手抬起来，戒指还戴在他的左手上，并且是单枚戒指的模样，他用手试着拉了下，戒指还是取不下来。
借着外面的光亮看了下，戒指上并没有出现乔与两个字，一切都还是他刚到这里时候的模样，他坐到窗口吹风，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
看到那些画面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扰乱他的心智，哪怕对方是这个想法，但是他还是可以利用这些让自己得到有用的信息。
遗憾的是最后没有听到叶菲说的那个人是谁，或许这个人也在答题场里，有谁会跟这个条件符合的呢，如果问这个时候的叶菲会不会知道呢，总要试一试，万一真的知道呢。
乔与来到窗口，坐在窗台吹风，好像他每次思考的时候都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在天亮前，看着太阳缓缓升起，充满力量。
他这个时候才来得及仔细地看外面，草已经长了有半人高，如果有人藏在里面往这边来的话，是不会被发现的，他刚在心里这样想，就发现不远处的草丛在动，同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真的有人过来了，在这个时间过来，如果他没有醒过来的话，会发生什么呢，不过他已经醒过来了，那么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他跳下窗台，拎起来一把椅子，站在窗户后面等着对方过来，他做好了攻击的姿势，可是等了会却没有动静了，对方好像不打算过来了。
不对，对方好像在等着他先忍不住出去看，现在是比耐力的时候，乔与手里拎着椅子站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口的位置。
打算对方只要一出来他就把凳子抡过去。
终于又开始有了响动，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乔与一个凳子抡过去，直接往对方的身上砸，这一下是用尽全力，想要一招把对方制服的。
椅子刚抡出去，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哥，是你吗？”
原来是顾时。
乔与想要收回椅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顾时推开，“快躲开。”
谁知道这一推虽然让顾时躲开了椅子，但是整个人撞到了黑板上。
“乔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这个见面礼也太夸张了点，哪有直接拿凳子砸人的。”顾时有些委屈地说。
“对不起，我以为是答题场的人来袭击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你过来，你躲在草丛里干什么，而且到了外面怎么一直不进来，我还以为你是在设陷阱等我。”乔与说。
乔与将灯打开，把椅子拉开，他跟顾时各自坐了一把，灯打开的那一刻，他才看清楚顾时身上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会伤成那个样子？”他问。
顾时一点也不在意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语气轻松地说道：“就是被带到了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几个古怪的人非要我按照他们说的做，还拿着本子围着我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想在那里呆就跑了。”
“所以你刚刚在外面没有直接进来是身上的伤口太疼，没有办法直接进来，要缓一会是吗？你怎么不直接喊我，那样我就不会拿凳子砸你了，还好没有砸到你的身上。”乔与说。
“不能直接说，屋子里不一定是你……前面我也走过几个地方，里面是别人，可能是一开始就猜到我要来找你，所以用了别人在那里等我，所以我才不敢在外面喊，进来后我发现比较像你才问的，谁知道你凳子已经抡出去了。”顾时说。
他说完话看着乔与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伸出一只手在乔与的眼前晃了晃，问道：“乔哥你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眨眼睛，而且为什么一直在看着别的地方，我在你一点钟的方向。”
乔与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确实有些不舒服，准确的说他不舒服的地方不仅仅是眼睛，整个身体都不舒服，特别是左边的脸，他现在开始怀疑出现在他面前的顾时不会是第四层又开始了吧。
“稍等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问。
如果这个是答题场里的顾时肯定是可以回答出来的，如果是第四层的话，给的答案一定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只写了三千字，就放在这章一起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