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谁破道?◎

  无情道,飞升即是上仙。

  心性单纯坚定者,择此道,修炼之途鲜少会因无法堪破道法而陷入瓶颈。

  无情,这是一个光看名字便知道修习方法的道。

  但世间真以无情修得圆满飞升的,少之又少。因为世间之情,实在太多了。

  对弱小的怜爱,是情。

  对强大的向往,是情。

  ……

  即使是像云徕这样公认冷情冷性的修士,也心存同门之情、师徒之情。只是这些情相对于亲情、爱情而言,不会太影响修炼。

  修无情道的修士大部分都折在了大乘或渡劫。所以有关破道的资料,倒是有许多。

  赵聿熬了一夜又一天,将将把资料看完,初步得出一个结论。破道者,重者道消身陨或生心魔,轻者修为跌至筑基金丹。

  道消或心魔缠身,这两种,前者人已经没了,无从谈如何解决。后者,好歹人还在,不过难寻解决之法。古往今来,心魔缠身的修士,要么疯,要么死,要么破而后立涅槃重生。

  若只是单纯修为跌落,另择一道重修便是。

  赵聿抬手按了按侧额,细细思索。据师尊所说,他修为是跌了,但只是从大乘圆满跌到初期。

  从师尊救活重伤的他,后面再见时浑身修为深不可测的情况来看,这事师尊应该没有隐瞒。师尊的修为应该仍是大乘。

  但师尊也只说了这一点异常。从赵聿查阅的所有资料来看,破道仅有这一轻微后果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他亲眼见过师尊渴冷的模样,也能印证对方隐瞒了更为严重后果的事实。

  那是心魔么?

  除了修为变化,便只有这一样在破道者中最为常见了。

  若云徕隐瞒的是心魔……

  赵聿手指不自然地收紧,何种情况修无情道者会生心魔?

  这个问题,问任何一个修士都能得到答案。

  师尊为谁或什么东西动了情。而且情意深重到直接破了他的无情道。

  赵聿猛地坐起,动作之大惊住了周围席地而坐的弟子。他下颌紧绷,勉强扯出个笑模样低声同这些弟子道了声歉,然后急忙离开。

  思考到那个地步,许多事都能联系起来了。

  师尊破道,后果不只是修为跌落,而且是心魔缠身。在这种情况下,师尊消耗自己救治了他。为了不让他知道后心存愧疚,师尊便消去了他的记忆。

  赵聿漫无目的脚步下意识挪向雪峰方向。他脸色沉沉,脑海中思绪繁杂,熬了许久,热症已渐渐自愈了。

  他现在无比清醒,更能仔细思考这几日里发生的事。

  他为师尊解决渴冷症那日,师尊心里说的那些话,分明暗示着,曾有一个人帮着师尊熬过一次渴冷。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导致师尊破道的罪魁祸首?

  会是谁?!

  赵聿冷着脸,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云徕可能认识的所有人。

  云徕不像他,时不时便下山历练。为了避免对尘世产生过多的不必要的感情,云徕自选定无情道后便鲜少出门。

  所以云徕认识的人少得可怜,可以简单粗暴地认为他就和见山门的人熟。

  会是谁呢?祁寒?

  这人是云徕师兄,平日里也表现得十分关心他。对了,他回来这几日,祁寒还叮嘱不许他去找云徕,用的是避免影响云徕无情道的理由。

  那日云徕告诉他自己已经破道时,祁寒也是在的。对方没有表现出意外,那么说明,对方早就知道这事。

  也就是说,祁寒不许他去找云徕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如果,祁寒与云徕情谊并不简单,在宗门长久的相处中,两人生出超乎普通师兄弟的情感……祁寒此举有拈酸吃醋之嫌。

  祁寒那日那么暴躁,也情有可原了。

  思及此,赵聿神色更加难看。从未想到,仙风道骨的掌门竟然会对师弟下手!如果两人有情,绝对是祁寒引诱。

  他的师尊他十分了解,平日门都不出,性子又单纯,甚至有些古板,绝不会主动做出爱上同门师兄的举动。

  如果只是云徕单方面恋上祁寒……不,不可能。

  赵聿闭了闭眼,不愿深想这个猜测。

  若那人并非祁寒,那会是谁呢?

  雪峰坐落在见山门最里,附近住的是二长老与七长老。

  前者有妻有子,为人是门内出了名的正直,赵聿也曾和其接触过,对他感官不错。所以二长老应该不可能。

  那么是七长老?这人是对战狂魔,日常不是在对战就是在对战的路上。

  师尊既是无情道修者,又是剑修,本身天资高,修为高,会不会……因七长老的强大而心生爱慕?

  赵聿莫名想起某个师妹说的,剑修都是慕强的,越强越喜欢。

  师尊难道也是这样的?

  赵聿心沉了下去。自己才金丹圆满,比之师尊与七长老是一个地上泥一个天上云。

  师尊长期看着修为如此低的他,对七长老这样的强者起仰慕之心也并不叫人意外……而且七长老经常上门找师尊对战,只是师尊从不应罢了。

  曾经他以为师尊是不屑,现在他竟然有点偏向师尊或许只是羞怯。

  乱七八糟地在心中想了许多,抬头一看,自己竟已回到了雪峰半山腰的院子。

  他怀着满心的酸苦,暗暗下了决心,他定要帮着师尊熬过破道这一关,然后另择一道。若师尊果真心魔缠身,他也会帮着师尊想法子摆脱心魔。

  这些事解决之后,若师尊要与那个让他破道的人双宿双飞……只要不是祁寒,其他人……

  他闭了闭眼,还是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将有一位“师母”。

  他难以想象高岭之花一样的师尊与旁人亲昵的模样。师尊不该是那样的。

  赵聿沉浸在内心的悲苦之中,随意抬手推开正厅木门,正瞧见身形挨得格外近的两个人影。一个侧首看他,表情淡淡的,一个嘴角噙着笑,也望着他。

  这两人他都认得,云徕和……祁寒的弟子,莫问。

  赵聿近乎呆滞地看着两人,为何他们会靠得那般近?为何莫问笑得那样……不稳重?!

  难道那个让师尊破道的人竟是莫问么!

  赵聿心中惊疑不定时,云徕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低声同莫问说了些什么,莫问笑着点头,大步向他走来,道了声“赵师弟,晚好”便擦着他肩头离开了。

  师尊……

  师尊竟然那么温柔地对待莫问!莫问这个……这个……

  赵聿紧咬牙关,当莫问自他身边经过时,他手指不受控地颤抖,实在想拔剑狠狠与莫问战一场。

  他攥紧了拳头,忍下这股子怒气,转身叫住莫问,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不知师兄来此是为何事?”

  莫问抬手摸了摸胡子,表情为难:“咳……一点小事。啊,我突然想起,师尊有事要我去做。师弟,回聊!”

  说罢,他便匆匆御剑跑了。

  徒留赵聿被定住似的站在原地,双眼死死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屋内,莫问走后,云徕终于松了口气。若不是要向莫问展示如何记录峰内事宜,他定不会与对方靠得那样近。

  虽然两人未曾有触碰,但对方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感觉十分不适。

  他抿了抿唇,把这些全怪在心魔上。定是心魔发作时让他太过渴望触碰,他又不愿顺从心魔,所以清醒时连与旁人稍微靠得近些便忍受不了了。

  胡乱想过,云徕见赵聿还傻傻站在门口,不由问:“你是为何而来?”

  赵聿像个没有灵魂的偶人似的僵硬转身,浅色瞳孔里印着一袭白袍的墨发修士。

  他语调沙哑:“莫问师兄为何来此呢?师尊可是有事要托他去做?弟子历练已归,师尊若有事需人去办,吩咐我便是了。莫师兄毕竟是掌门师尊的弟子,平日比较繁忙。”

  闻言,云徕飞快地蹙了一下眉,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回应,只得道:“无甚大事,他只是路过进来拜访罢了。”

  拜访用得着一站一坐,站着那人还俯身的亲密姿势么?

  赵聿不敢相信,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当真?”

  云徕眉蹙得更紧了。他坐着,赵聿站着,两人距离也就五步,赵聿看他是垂眸,叫他莫名觉得自己弱气了几分。

  他站起身,语气肯定:“当真。”

  这话和语调听在赵聿耳里是十足的冷漠与欲盖弥彰。他瞧着云徕冷凝的表情,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却见云徕同时侧身绕开凳子后退。

  师尊这是在避他?

  可师尊方才与莫问那么亲近。

  赵聿咬着后牙槽,几乎可以肯定心中那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云徕,或许真是因莫问破道。

  莫问!

  为何会是莫问!

  莫问并非不好,但也未曾好到让他可以说服自己云徕心悦他的地步。

  赵聿脸色沉沉,一瞬不瞬地锁着云徕的脸,直看得他不适地侧首,冷声道:“天色已晚,出去罢。”

  “师尊,我才刚来,你便要赶我走么?”

  云徕微抿唇瓣,不知为何对方把他的话理解成“赶”那么严重。

  虽然他此时确实不太愿与赵聿独处一室,因为那样总会让他想起两次心魔发作时,他对赵聿做过的事。

  但他并非要赶人走,只是……自己无颜面对罢了。

  赵聿把云徕“不耐烦”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心底一片冰凉。他握了握拳,声音沙哑而缓慢:“那弟子……不打扰师尊休息。”

  他深深地看了云徕一眼,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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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云徕到底是因为谁破了道呢?

  祁寒:绝对是赵聿这个逆徒!

  赵聿:绝对是祁寒这个不要脸的师兄!

  云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