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攻击落在实处, 似乎打散了什么东西。
虚空的声音顿了顿，又从另一处响起：“感谢？感谢你让他困在天宫千年吗？”
“分/身？”叶辰挑眉，真不容易, 连天道都学的这么聪明了。
他不耐烦：“想说什么就直说, 磨磨蹭蹭的，真以为本王闲？”
天道有一瞬间的扭曲，你难道不闲吗？！
“你、你差点害死他！”
天道放出一个屏幕。
叶辰眼神嫌弃：“你就这一招了是吗，一点创造力都没有。”
天道：……
真是气死本天道了！
它很愤怒, 于是将屏幕放大放大再放大, 直往叶辰脸上怼，让叶辰只能看屏幕！
小魔王却不吃他这套，直接闭上眼睛，把“拒不合作”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天道果断调出声音。
“哗啦啦——”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通道中响起。
叶辰略有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 一下便看见被锁链束缚的江逐水。
屏幕里是一个很暗很暗的空间，江逐水跪在最中心, 他四肢被锁链锁住，脊背被无形的东西压制着, 向来整洁干净的衣裳也沾上血污, 看着狼狈不已。
“这是九州。”天道说。
道统崩塌后没能迎来主人的九州，变成了最初始的黑暗。
“若他合道, 九州便是他的天宫。”
叶辰沉默不语，在他的记忆中, 九州很大很漂亮, 比人间要好看些吧。
他突然想起江逐水说的话“我是从天宫逃出来的”, 江逐水没骗他。
那么大的地方却那么黑, 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安静, 任谁也受不了吧。
小魔王记得修真界以前有个很厉害的修士，他本是杂灵根，即便踏入道统也注定走不远，连突破筑基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可他最后偏偏成为一方大能。
只不过是魔修的大能。
那人知道自己天赋太差，便研究出一套修妖的法子。妖兽以妖丹修炼，他便杀了妖兽挖出妖丹，然后生生剖开自己的肚子，将妖丹放进丹府中。可他天赋实在有限，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也才堪堪撑到了元婴。
他觉得是人类的身体限制了他，于是转身投入鬼道，修真者不入轮回，魂魄融于元神，根本成不了鬼修，他却不信邪，找来天火锻造魂魄，天火灼烧百年，他锻出了自己的魂魄，此后数千年，日日锻造，最终舍弃肉身，投身鬼修，归于魔道，在魔道活的恣意。
不论灵魂还是□□，不管多痛，他都能忍耐。
他被正道那边抓走，用了无数酷刑，这人依旧面不改色，还冥顽不灵地表示：“就许你们拿妖丹炼器炼丹，不许我拿妖丹修炼？”
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怕的人，在被关入只有黑暗的深渊后，不到百年就彻底崩溃。
深渊没有人、没有光、没有声音，他不能闭眼，只能困于方寸感受寂静恐怖黑暗。
江逐水这一千年就是呆在这样的“天宫”里吗？
狗屁的天宫。
分明是牢笼。
天道：“他因你有了私心，看待世间万物不再公正。”
画面再次变化，回到了道统崩塌那日。
江逐水替他挡下雷劫，青霜剑断裂破碎，而后江逐水将他封印，把他藏在地底，让他避过雷劫。
而后他又去了天剑门，彼时，还活着的修士已经摒弃前嫌共聚于天剑门，他们把酒言欢，欣然赴死。
江逐水却问他们还想活吗？
自然是想的，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等待死亡的滋味又哪里是好受的。
江逐水废掉他们的修为，亲自带他们去了地府。
丁九星很聪明，他找到真正的最后生路，但那是还未修炼便被挖了灵根，他还是人魂，所以地府的路本就为他敞开，而修士，是不能进地府的。
江逐水破坏了规则，自然会被规则惩罚。
屏幕的画面又回到最初的黑暗，叶辰光看着都觉得压抑难受，他无法想象江逐水是如何在这里度过千年的。
心脏传来酸涩的感觉，叶辰却不懂那是心疼。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
“他在看什么？”叶辰问。
江逐水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眼睛一眨不眨的。
天道沉默许久，叶辰以为它不会回答了，却听见天道不情不愿的声音——
“……在看你。”
.
江逐水从墓室寻到地下通道用了整整两天，他表情很冷，眼底隐隐透出几分焦躁。
待砸开通道看见零食袋他才重新冷静下来。
他视线扫过墙壁上的壁画，眉头一皱。
江逐水其实并不希望叶辰看见他的过去。
太无趣了。
当他走到通道中段没能在壁画上看见叶辰时，立刻慌了。
这上面刻的不是他的过去，而是天道在他被困在天宫时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没有叶辰的可怕世界。
江逐水被困在九州千年，那里比深渊还静，连风声都没有，黑暗会麻痹人的神经，可江逐水却能清晰感知时间的流逝。
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是抓住回忆保持清醒，可回过头去思索过去，江逐水才发现，他真的是个很无趣的人。
遇见琉光前他除了打坐就是练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所谓的大道。
是琉光出现才让他有了私心。
从来都不是琉光需要他，是他离不开琉光。
“江逐水？”
走到拐角，江逐水撞上了返程的叶辰，他定定地看着叶辰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他快步向前，一把抱住叶辰。
“你身上的魔念好重啊。”小魔王嘀咕一声，表情有些嫌弃，却没有推开江逐水。
“离你太久了。”江逐水把头埋在叶辰脖颈，声音发闷。
叶辰身体挺直，眼神却止不住地乱飘，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干巴巴地回应：“哦。”
他迟疑片刻，突然抬手拍了拍江逐水后背。
——人类安慰别人的动作大概是这样……吧。
也许是他安慰的动作做得太标准，小魔王发觉周围涌动的魔念逐渐消失了，他有些别扭地又拍了两下。
魔念瞬间消失。
叶辰长叹一声，眼神变得及其古怪。没想到江逐水的魔念真的碰碰他就消失了，可他明明是魔，明明应该让别人的魔念愈加强大才对。
“你可一定要把自己入魔的事藏好一点。”
不然本王真的会很没面子！
江逐水轻笑一声，他贴在叶辰耳边轻声说：“那您一定离我近一点。”
叶辰慎重点头，为了本王的名誉！
安抚成功后小魔王立刻挣脱江逐水的怀抱，他举起手，“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他手里是一个类似果冻质地的胖球，胖球通体粉红软软滑滑的，看着挺好吃的样子。
“是天道的分/身！”不等江逐水回答，叶辰便迫不及待地说。
播放影像时，天道就一直嘴炮，他打散一个还会出现另一个，烦不胜烦。叶辰观察了一会儿才看出那团莫名其妙的物质原来会重组，其实还是最初的那一团。
他撸起袖子，左抓抓右抓抓，才抓出这么一整团。
叶辰：“我还在那找到了秘境核心，不过那上面有个阵法在护着，我解不开，你快帮我把阵法解开。”
分明是在求人，他却一脸的理直气壮，“要不是暴力破开会把核心一并弄坏，本王早就打开了。”
叶辰一手抓着江逐水往前走，一手抓着粉色果冻揉捏，嘴里念念有词，“等回了家，本王就要拿这个果冻去追踪天道本体，你教我怎么用追踪术。”
回家？江逐水愣住，嘴角微勾。真好，已经是家了啊。
.
“就是这个。”
通道尽头的墙被叶辰砸出来一个大窟窿，将藏在最深处的秘境核心露出。
“不知道天道什么毛病，拿块丑石头当核心。”
只有拿到秘境核心才能拥有秘境，大多数秘境的核心都是些天材地宝，再不济也该是神器神丹，核心获取越难，代表秘境越珍贵，珍贵的秘境当然该放些贵重物品提升档次！
叶辰对核心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秘境本身。不管怎么说这里也算是江逐水的墓地，墓地还是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心！
“不是石头。”江逐水忽然说。
“是我的储物戒。”
“哦，里面有什么？一堆破剑？那还不如石头呢。”叶辰无所谓地说。
江逐水淡然道：“除了八条灵脉外，还有你从灵衣阁订的两千套衣裳、掌事楼订的糖豆、睡觉用的玄冰玉床，还有你保养魔角用的所有灵药……”
叶辰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眼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小魔王一把抱住江逐水的胳膊，双眸亮的惊人：“快！快把它拿出来！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江逐水眸色一暗，差点就信了叶辰的鬼话。
小魔王只有骗人时嘴才会这么甜。
他说：“这戒指只有我能打开。”
小魔王兴奋的表情顿住，立刻没了兴致，他甩开怀里的胳膊，语气冷淡：“哦，那随便吧。”
江逐水来管这些东西，那他连糖豆都没法吃个尽兴，没意思。
“你就不能拿出来再告诉我吗，让我开心一会儿。”叶辰蹲在江逐水身边看他解阵。
江逐水叹气：“我若是之后说，你肯定会说‘为什么不早说，白让我开心’。”
叶辰想了想，下意识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天道设下的阵法繁复杂乱，江逐水又不是修阵道的，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眉头死死皱着。
叶辰支着下巴看江逐水，突然觉得江逐水现在认真的样子好好看，比在漆黑寂静的“天宫”里的模样好看多了。
他忽然开口：“江逐水。”
江逐水抬眼：“嗯？”
“我帮你把身体找回来，你拿自己的身体亲我好不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