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是因为我才渡劫失败的？”
看完一切的小魔王真诚发问。
江逐水细心为叶辰打理好凌乱的衣领，点了点头。
叶辰“哇”了一声，没忍住感叹：“我可真厉害啊。”
江逐水：“……”
“这绝对是本王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小魔王不禁兴奋起来, 转头看见江逐水似乎有些伤心, 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安慰，“你也不要太伤心，都过去了。”
本王、本王尽量不笑出声, 嘻嘻。
“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吗？”江逐水语气幽幽。
别的话？
叶辰微微一顿, 用余光瞥了眼下方的画面。渡情劫的时候，他和江逐水关系似乎很好，他后来忘记了一切，照常针对江逐水, 可江逐水却记得那些往事，心里估计怪不得劲的吧。
“嗯……节哀顺变。”叶辰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安慰。
小魔王悄悄皱眉, 是不是说的有点少显得他很没文化？
“我觉得情劫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两方都是修者还好, 不管失败与否最后都能见面, 若是有一方是凡人，匆匆百年, 一人转世便忘个干净，一人却还念念不忘, 多可怜啊……”
叶辰越说声音越小, 江逐水好像就是这个小可怜诶。
可是他对那些过去真的没什么感觉, 即便是看完了一切, 也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很难感同身受。
也许他当时是真的不希望江泽清死, 所以才替他抗下了那一箭。
“你没必要把我们当成同一个人，你不是也说，人转世了便同前尘过往一刀两断了，何必执着……”
“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江逐水打断叶辰。
他抬眼看向叶辰，眸光暗沉，眼底翻滚的情绪令人心惊。
江逐水定定地看着叶辰，语调缓缓：“渡劫和转世不一样，凡人转世便割断前尘，而渡劫不论成功失败都会回归原本的身份。转世即是新生，那是一个全新的干净的生命在不同的环境下被涂上不一样的色彩。可渡劫时却会保留本能，记忆还藏在意识深处，所以会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下界渡劫其实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不小心落入不熟悉的地方，只不过凡人失忆是几年，我们是几十年而已。最后渡劫失败的人想起一切，渡劫成功的人则又失去渡劫时的记忆。”
只是失忆而已，当然是同一个人。
江逐水看着叶辰，表情温和，眼中却透着一股执拗，心底的魔念不受控制地挣脱锁链，翻涌而出。
叶辰猛地顿住——他又一次从江逐水身上感受到了魔念。
不可能错的！江逐水真的入魔了！
叶辰无措地看着江逐水。
以为自己知道江逐水入魔是会开心的，毕竟身为江逐水的心魔，一直以来他的目标就是让江逐水入魔。
可现在他却没觉得很开心，江逐水也会像从前那些入魔的人一样变得疯狂无法控制自己吗？
叶辰悄悄离江逐水远了点，后者却很没眼色的抓住小魔王的手。
“你别碰我！”叶辰大惊，我这么大的魔王在这儿待着，江逐水怕不是马上就要疯！
“不对，别看我！快点念静心决！”
小魔王急疯了，静心决怎么念来着？！
江逐水面不改色，故意曲解小魔王的意思：“堂堂魔王怎么这般小气，连看都不给看一眼。”
江泽清最喜欢偷偷窥探小世子，这本来就是江逐水自己的毛病。
魔王睁大双眼，震惊于江逐水的无耻。
“已经没了，”江逐水又被小魔王可爱到了，他轻笑，“不会疯。”
叶辰歪头，真的感受不到魔念了。
仔细想想，江逐水一直把魔念藏得挺好，连他之前都没发现。小魔王仔仔细细打量江逐水一番，的确没发现这人有什么异样。
“怎么回事？”叶辰问。
“因为只有一点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没事。”江逐水睁眼说瞎话。
叶辰眉头一皱：“我觉得你在骗魔。”
江逐水：“是不是一拉住你就没了？”
好像是这样，叶辰迟疑地点点头，“嗯。”
“那我可以回你心里住吗！”小魔王突然兴奋。住到江逐水心里，既能完成接触，还能让自己更舒服，完美啊！
江逐水的回答也很果断：“不行。”
“小气鬼。”叶辰立马甩开江逐水的手，转身开始生闷气。
江逐水真讨厌！人类的喜欢难不成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他表情很臭，把旁边的棺材当出气筒踢了好几下。
“咔哒——”
“嗯？”叶辰顿了顿，“江逐水，你有没有听见……”
叶辰脚下的地面忽然一空，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坠/落至地底。
.
地底漆黑一片，叶辰却能看清四周的场景——一个刻满壁画的通道。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江逐水也掉下来。
叶辰更生气了。“狗天道，又针对本王！迟早弄死你……”
他胡乱地拍了两下墙，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两边的蜡烛如同接力般一个一个亮起，原本漆黑的通道瞬间明亮起来。
黑暗对叶辰来说并不是阻碍，即便没有烛火他也能看清四周。
“变成彩色了。”叶辰摸了摸壁画，觉得有些新奇。
变成彩色的壁画终于吸引到小魔王的注意力，他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上面的画面很熟悉。
——一个婴孩在襁褓中，他周围霞光大震，鸾鸟齐飞。
“这是江逐水？”
叶辰从头一点点看过去，确认壁画的确在记录江逐水的生平，他想起自己在第一个墓室看见的影像，那影响只记录到他出现前便戛然而止，不知壁画有没有他？
他的好奇心顿时又被勾起，他顺着壁画往通道内走，略过那些已经看过的场景，直奔自己的出场的画面。
“惊天一剑，名震九州……到了到了。”
小魔王还记得自己是在江逐水是在一剑横扫魔军大队，而后重伤心神不守才得到机会钻到江逐水心里的。
他找到江逐水一人对万千魔军的场景，再往下看却猛地愣住，“……我呢？”
壁画上，江逐水挥下那一剑，虽身受重伤，却并不致命，甚至隐隐触摸到更深一层的道，道心反而更加稳固。
魔尊被杀，魔军也节节败退，魔道心生惧意，退回魔域。江逐水回到宗门安心闭关修炼，百年后便突破至渡劫，成为修真界最年轻的渡劫修士，被称为清琉上仙。
清琉上仙俊美无双，实力超绝，奈何修的却是无情道，眼神比天上的寒冰还要冷，令人不敢接近。
五百年后江逐水修为精进，距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他下界历劫以求突破，不到百年，他便历劫归来，不止顺利历劫，还带回了一身紫气。
他气质比之前还要冷，眼中一切情绪都消弭了，他立于雪峰眺望远方，看见的不是苍茫大地，而是即将崩塌的道统。
不过千年，修真界灵脉减少、新生妖兽难以开智，就连那些有灵的神兵利刃也逐渐沉睡，化为凡铁。
即便有人来寻江逐水，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上一句：“天意。”
——天意不可违。
有位修慈悲道的渡劫期大能不可置信：“难道天意要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彼时，清琉上仙江逐水修为深不可测，凌驾于修真界，没人知道他有多强，只有在照面时才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可怖威压。
渡劫期已是修真界最顶级的战力，在江逐水面前却不够看。
早有大能猜测江逐水早便突破了渡劫，没能飞升是因为……上界根本就不存在。
于人间而言，修真界便是上界，修真界会因为道统崩塌消失，所谓仙界又为何不能消失？
能修到渡劫期的修士，无论心性还是悟性都是顶级中的顶级，当他们想通，便知以人力无法改变任何。
修仙修仙，修成的是仙，修不成的还是人。
灵气越来越少，多有修者在修炼途中因灵气不足当场殒命，雷劫也毫无规律地劈，天，彻底变了。
此时，反而是修为越低的修者越安全，他们用的灵气少，雷劫也不关注他们，但迟早有一天灵气会彻底消失，到时候也还是个死。
修者修炼逆天而行，死后便魂飞魄散，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还是佛门高僧说的话点醒了众人：“我佛门修来世。”
来世？是了，天道分明是逼着他们去轮回！
修了一辈子仙，最后的出路竟是做回凡人。
的确是天命……不可违。
入轮回的限制太多，修为不可高于金丹、不可有孽障、不可……修真界乱了好一阵，是江逐水出手镇压，这才安定下来。
待到道统崩塌那日，修真界也不剩多少人了，进不去轮回的人有不少承受不住每日等待死亡，自寻短见了。
也就剩下个别心态极好，以及不得不撑着的大能们。
那日梵音响彻九州，而后数万道雷劫倾泻而至，九州归于寂静。
雪峰顶的江逐水睁开双眼，他看见九州的凄惨，看见地府的混乱，也看见了人间的安定。
九州亡，人间存，此为天意；而江逐水合道为天也是天意。
思及此，他眼中最后一丝疑惑消失，那双眼睛平静、漠然，再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
他成了……
“……天道。”
叶辰走到了通道尽头，将整个通道的壁画全看完了。他指尖落在壁画上，眉头紧锁。
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没有你，他早便合道了。”
叶辰抬眼，冷笑一声：“没有你，九州还好好的呢。”
天道噎住：“……冥顽不灵！”
“没合道……”
叶辰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毫无预兆地朝上空攻击——
“那江逐水该感谢本王才对！”
什么天意不可违，什么合道掌天下。
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连情绪都没有的样子，哪有现在好！
本王真是做了件天大的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逐水：所有魔念碰到你就消失了。
叶辰：我怀疑你在骗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