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心碎一地, 感觉十分难过。
虽然他也没敢承认,他自己也有问题,但这并不影响他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情种的作用, 他感觉自己难过得要窒息了, 但又不便表露出来。
虽然他未表露, 但松月溪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很低落。
松月溪同样心情不好, 自打去了一趟浮川秘境, 一切都变了。每天都被人强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任孤光和徐定海整日在他耳边叨啊叨, 他烦都烦死了, 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他忽然开口:“要不……”
谢天:“嗯?”
松月溪是想说直接带他走吧, 他也能办到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谢天的父亲和师尊都在这里, 他本人伤得又重, 自己冒然把他带走, 他的亲人定会着急。这想法实在太不成熟,他也不好再说出。只得摇摇头, 淡淡说一句“没什么”。
随后他象征性地拉起被褥,给对方盖好:“你好好养伤, 我会留下来等你。”
说着他就要走了,谢天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又自知唐突慌忙松开。
松月溪低垂目光看着他。
“那什么……”谢天支支吾吾道, “等我好些了,咱们就回去。”
“嗯。”松月溪点点头, 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谢天挺担心他和自己亲爹撞上,殊不知,这两人一直有意避开对方。每次进他房门前都在外面观察许久, 确认对方不在才进来。
厉长虹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更是舍命演戏,让合欢宗的弟子都回去了,自己独自留在这里,还整日想尽一切办法避开松月溪。
谢天躺在床上,拿起枕边的月光宝瓶,将它举起。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瓶身上,让整个瓶子变得更加透明。那里面一团蓝色的光流转,像缥缈的烟,像化不开的哀愁。
他对着那小小的瓶子唉声叹息,久久不能释怀……
次日徐潇宁被自己亲爹使唤去向松月溪问好。
先前松月溪还是宋南星的时候,他倒是能轻松自如地与之相处,也觉得宋阁主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现在对方身份暴露后,他完全不敢跟他说话。
徐潇宁倒不惧怕碧华神君这个身份,他怕的是玄度君的名号,生怕多看对方一眼就被一剑砍死。故而进了对方住的院子后他都没敢抬头,只直挺挺地杵在那里,跟罚站一样。
松月溪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直接摆摆手。
徐潇宁如获大赦,赶紧跑了。
他原打算去找荆夏,但路上又遇到了谢天的师尊。
“越前辈。”他恭恭敬敬向对方行礼。
越江吟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就直接拉起徐潇宁钻进了旁边的树林,而后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突然两指戳在他额头,轻喝一声:“醒!”
徐潇宁定定地看着他:“……”
越江吟:“……”
二人四目相对,徐潇宁一脸茫然:“越前辈,您……有事么?”
“嘿,怎么回事?”越江吟皱起眉头。他原打算强行唤醒神君的记忆,但却发现徐潇宁体内也有一道禁制,令他无法突破。
他站在原地又试了几次,猛戳徐潇宁的额头都没成功,他怀疑是神君自己封闭了记忆,不愿忆起从前。
这就难办了。
他怕被徐定海发现,故而只能暂时放弃。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取出一个铃铛,看着徐潇宁的眼睛,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个铃铛。
“当——”
徐潇宁脑中突然空白了一段,他呆呆地看着越江吟:“越前辈,您……您好。”
“好。”越江吟背着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知徐公子能否是看看我徒儿谢天,那日你们一起在秘境中遇险,醒来后他很关心你。”
“哦,好!是我失礼了。”徐潇宁脸上一热,他原本也是打算去看望谢天的,但这几日实在太乱,还没来得及过去。
两位“天界太子”相见,双方各怀心事,气氛格外诡异。
徐潇宁可是亲眼见证谢天向松月溪表白的,故而不敢在他房里多待,结结巴巴问候了他几句就仓皇离开了。
他想去找荆夏,路上却又遇到了自己的师尊。
任孤光问:“去哪里了?”
徐潇宁老实交代:“跟着越前辈去看了谢天。”
“越江吟?”任孤光警觉起来,他抬手按在徐潇宁额头,检查他体内的禁制,发现被探测过,于是又再次进行了加固。
随后他叮嘱道:“谢天的师尊来历不明,你莫要再单独与他见面。若他唤你,你就往我这里跑。”
*
西风院里,在徐潇宁仓皇离开后,越江吟笑着道:“看他这般慌张,也不敢看你,定是记忆有所觉醒,想到了前世之事,有些害羞。你呢?你想到什么没?”
谢天病怏怏地躺在榻上,摇了摇头。
越江吟坐在小火炉旁帮徒弟熬药:“前世他可是个粘人精,他的名字都是你给取的。每次你出征他都要跟着,小小的一只还非要保护你。你也不嫌他弱小,总是愿意带上他。后来随着你俩感情加深,他也越来越强,逐渐成长为一名实力非凡的神君。你们俩既是情深似海的恋人,也是实力相当的战友,经常一起纵横天地,一起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安稳……”
他讲着讲着,满脸慈祥的笑。
谢天却如遭雷击,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和徐潇宁整日黏在一起的样子。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月光瓶,满脑子都是某个人的身影。
虽然如此,他还是对自己的师尊道:“还有呢?再多讲讲。”
虽然并不想和徐潇宁在一起,但他还是想收集更多讯息。只有了解得多,才能更好应对。
“呃……”越江吟面色古怪,“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哈?”谢天抬头看自己的师尊,“不让你讲,你讲一堆,还满脸笑;让你讲,你又不讲了,这什么意思?”
越江吟支支吾吾道:“我之前跟你们又不熟……自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想吧,总会想起来的。”
“哦?”谢天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家师尊,“是不是我们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我不知道!”越江吟如临大敌,赶紧端起黑糊糊的药汤走过去让他喝,试图堵住他的话头。
谢天也不嫌苦,咕咚咕咚把药喝完了,随后又阴恻恻地问:“那就是发生过很不好的事,对不?”
“没有!”越江吟言辞闪烁,“怎么会呢?说了你们很相爱!真的很相爱。”
“我猜对了。”谢天把要药碗放进对方手里,笑着道,“天界怎么会派你来看着我?应该派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来嘛。”
越江吟听懂了徒弟这是说自己笨,当即恨不得把碗往他脑袋上扣。
他承认自己不算狡猾,也担心没几天就被这小子把老底套光……
这可不行。
他涨红了脸,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放了,”谢天眨了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放了放了,您瞧……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不愉快的事呢?能说么?”
当然是不能说的。
越江吟索性闭上嘴,不吭声了,防止自己泄露更多,毕竟越说越错,不说就不会错。
他起身去放药碗,谢天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嗯……懂了。除了被天界围攻外,我和他两人之间也发生过不得了的大事。行,我懂了。”
这怎么就懂了?越江吟内心十分绝望,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泄露了!!
这怎么办?
懂了之后,谢天又对师尊道:“若是不能说出真相,那你就别说了,我怕你泄露天机被天界责罚。”
越江吟松了口气,心想徒弟还是挺体贴的。
他正要夸奖对方,那小子又接着道:“你不必对我说出真相,你编一个骗我,编完我自己猜。”
越江吟傻了。
哪有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这脑子真玩不过徒弟,恐怕早晚被他坑死。
*
另一边,松月溪也在朝晏春打听消息。
他不愿意接受徐定海和任孤光为他安排的亲事,就得想办法搞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寻求应对之法,于是便去了晏春的住处,想向他了解一二。
这会儿再看到晏春,松月溪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之前对他有种亲切感,如果他真的是那什么神君……都是管情爱或姻缘的,两人也算是同源,所以会相互感到亲切。
他没想到晏春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怎么了?”松月溪不解,“你就这么怕任孤光么?”
晏春坐在亭中沉默地编手环,他已经编了一堆了,没事做就送给归元殿的男孩女孩,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松月溪在他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他:“你被他下了禁言术么?”
晏春摇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没有被下禁言术,但他还是不说话。
他一直不吭声,松月溪难免有些烦闷,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意识到对方还小,还失去了记忆,现在估计也身不由己。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再加上天机不可泄露,他不敢再为难晏春,免得他受到责罚。
松月溪思忖片刻,而后换了个问题:“他俩说我是神君,还说神君是天界最特殊的一个神仙,连天帝都得让我几分,那……以我的身份地位还不能罩着你么?”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晏春,他皱起眉头,努力思考怎么回答。
连这个问题都让他为难,松月溪愈发觉得无奈。
“算了,我就问一个问题,”他压低声音,“那任孤光真的是太子之师文昌星君么?”
晏春露出了复杂的眼神,而后轻轻点头。
松月溪又问:“太子之师的地位比神君还高?”
晏春摇头。
松月溪正要问第三个问题,晏春又赶紧闭上了嘴。
他不好再在晏春这里打听,于是想去找任孤光本人探探口风,没想到对方竟然闭关了。
徐定海称:“任先生之前遭到阵法反噬,伤得太重……需得好生休养一阵。”
松月溪若有所思。
“那你来给我讲讲吧。”他对徐定海道,“劳烦盟主给我讲讲前世之事。”
“这个……”徐定海面露难色,“实在抱歉,在下也不太清楚。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任先生也没对我说多少。可能得辛苦神君自行回忆了。或者您可以与小儿潇宁多亲近亲近,两个人一起想可能就想起来了。”
见他这样撮合两人,松月溪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盟主就这么想做太子的父亲?”他忍不住道,“你应该知道,徐潇宁有喜欢的人吧。”
“我知道,”徐定海神态自若,“潇宁没有喜欢的人,不过他接下来会喜欢您。”
松月溪皱起眉头:“他有。他喜欢——”
徐定海在唇前竖起一指,示意他打住,眼睛又往上面看了看。
上面……松月溪抬起头,上面是天,是湛蓝的天空,有几只飞鸟掠过他们头顶,翅影交叠,呼啸而过。
随后徐定海重复道:“他真的没有。”
松月溪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想暴露徐潇宁与荆夏相恋一事,这令他陷入了沉思。
按照任孤光先前的说法,神君和太子是生生世世的情缘,只能这两人相爱,神君才能恢复神格。那么天界自然不能接受太子跟其他人在一起。若是到了万不得已,比如徐潇宁非要与荆夏上演旷世绝恋,要为了这个姑娘对抗诸天神佛之时,天界可能也会采取强硬手段。
看徐定海这态度,他似乎是担心荆夏被杀。
当然……他也可能根本不在意荆夏的生死,只是不想让天界知道徐潇宁喜欢着神君以外的人,否则徐潇宁或许会受到惩罚也说不准。
松月溪实在拿不准眼前这位盟主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他也担心荆夏出事,故而止住话头,没敢再说了。
“请神君相信,在下真的没有私心。”徐定海道,“如果有,我现在早已将您是神君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后借用您的名望拔高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松月溪实在不想听他谈自己的理想。
晏春那里不便多说,任孤光闭关了,徐定海又不知情,他三处碰壁,颇有些无奈。
他本想去看看谢天,但到了西风院,远远瞧见谢天他爹也在外面鬼鬼祟祟观察情形,似乎想进去看望儿子,但又怕撞到他,于是他便没有靠近,默默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松月溪鬼使神差地去了医修们所在的济世堂,去看荆夏。
荆夏正在那里教导师弟师妹们,她拿着医书,和大伙儿有说有笑。
松月溪一扭头看到徐潇宁趴在墙头,远远地看着他的师姐。
而荆夏,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正面临着天大的压力,好像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一阵风吹来,她抬手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皓腕上那串着相思花的红色手环格外显眼。
松月溪看看徐潇宁,再看看荆夏,忍不住想,这小子会为了心爱的姑娘去对抗诸天神佛么?
如果他敢的话,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突然很期待呢。
至于松月溪自己,他躺在树上,透过凋零的花枝,看着苍茫的天空。
他心里……他没有那个想要为了对方而去对抗无上天道与诸天神佛的人。
真的没有哎。
他只想等谢天伤好些了就带他回去,与之一起重振无情道。
仅此而已。
嗯,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松月溪:我没有喜欢的人。
火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有,但你没反应过来。
ps,上一章有几个小伙伴猜测了剧情,只能说对了30%,有一个很重要的设定大家默认接受了,但真相会很出乎大家的意料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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