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谏看着远处的海浪越来越近, 突然笑了笑,声音暗哑。

  “你不懂。”

  也不需要懂。

  然后礁城的城墙,轰然倒塌。

  巨大的海浪漫过城墙,顿时整个礁城瞬间被海水淹没, 只有水面上漂浮的镶金木板、浮雕断梁昭示着这曾经的辉煌过去。

  云谏看着在场的各大宗门掌门弟子不停在半鲛族手底下救下普通百姓, 将百姓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次赶去救人。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云谏笑了笑。

  一声船鸣将这份混乱打断。

  “畜生东西, 还反了不成!”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站在渔船上, 张口便是唾骂。

  接着一张张带着符隶、镌刻着符文阵法的渔器法具纷纷往半鲛族身上招呼。

  触之即被暗火灼烧, 碰之即血肉模糊。

  半鲛族在法器的加持下, 根本无法靠近渔船, 连普通百姓都不是对手, 更别提有修为的修士。

  海上的形势瞬间逆转, 百姓将半鲛族灼烧得没了知觉, 熟练的用天丝网将半鲛族捞上了渔船, 手起刀落,将半鲛人族体内妖修的内丹刨了出来。

  半鲛族的妖丹如同珍珠一般闪烁、美丽, 然后被放入了更美丽的乌木盒之中。

  于商重上一秒在水中捞起的百姓, 下一秒便自己攀上了一艘渔船,再次加入这次似乎注定的屠杀之中。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场景, 一股无力感蔓上了所有在场修士的心头。

  这场屠杀开始了,就注定无法中止。

  礁城, 半鲛族,他们都只有一项选择,都只有一种结局。

  不是礁城亡便是半鲛族灭。

  云谏只不过观望了片刻,转身便离开, 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或者是习以为常。

  子晹看了看前方的那道身影。

  他知道半鲛族为什么痛恨礁城,他无力阻止,但是他现在只想知道,师尊是为什么,又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方式。

  子晹一路跟着那道穿着银色斗篷的身影,哪怕心中已经极其肯定那就是他的师尊,但对方的行事作风却让子晹感到陌生。

  突然不知重哪冲出一个半鲛族同子晹缠斗,子晹无心纠缠,但对方却不愿意放过他似的,尖牙利爪全往要害而去。

  子晹挥剑,将半鲛族扫开,但抬头之时,那道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该死!”子晹咒骂一声,看着那不依不挠的半鲛族,咬了咬牙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他会去哪……

  这种情况他会去哪……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晹在礁城中寻找着,突然瞥见整个礁城少数幸免的地方之一——

  礁城城主的宅邸。

  子晹四下张望,果不其然看见了礁城城主在一群修士的掩护之下,磕磕绊绊跑回了自己的宅邸,子晹连忙跟了上去。

  礁城城主的路线很是奇怪,先是绕着宅邸走了一圈,像是确认着什么。接着他一打开门,迎面便扑来一只半鲛族,礁城城主早有准备一般,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修士推了过去。

  锋利的爪牙贯穿了那个修士的喉咙,最后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而那只半鲛族也在其他的修士围攻之下,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子晹眸色微沉,没有谁可以阻止这一切了。

  这场战争中,没有正义,有的只是屠杀,但却公平。

  子晹连忙追了上去,但看见礁城城主似乎已经草木皆兵,除了自己培养的修士,谁也不相信了。

  “自作自受。”子晹啧了一声,选择绕到宅邸后方想办法混进去。

  可刚绕了过去,迎面便撞上了一只半鲛族。想起之前缠人的半鲛族,子晹握紧了自己的剑,脑中飞速想着不惊动礁城修士的脱身之法。

  但当他再次看向那个半鲛族的时候,发现对方似乎更害怕。

  子晹一愣,视线便落到了那半鲛族的脖子上,那个黑色的、沉重的枷锁。

  这个半鲛族明显和其他半鲛族不太一样,满脸惊惧,浑身是伤。

  而且她的尾巴是银色的……

  “往西走,那边人少。”

  子晹垂了垂眼眸,说完便离开了。

  银尾半鲛人看着翻墙进入宅邸的身影愣了一下,甩着尾巴朝着西方飞快的离开了。

  刚进宅邸,子晹正好看见礁城城主惊慌失措地朝着自己的后院走去,正准备跟上之时,子晹瞥见自己所寻之人往另一个方向一闪而过。

  “那个方向……”子晹皱了皱眉,仔细回想:“是武器库?”

  当子晹赶到的时候,那道银色的身影刚从武器库中走了出来。

  而他的背上,多了一把剑,一把极其普通的剑。

  礁城城主的武器库到处都是特别珍贵的法器,相比之下,云谏背上那把剑,很朴素,甚至算得上粗糙,在这些精致的法器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子晹看着那把剑,突然知道为什么了。

  “那是见云庄的剑,是吗?”子晹走进武器库,直接问道。

  云谏没有回答子晹的问题,像是无视,又像是默认。

  子晹走到云谏面前,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对方。

  看着云谏将阵法全部拆除,看着云谏毫不留情地将半个武器库的法器全部都毁掉。

  末了,对方终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子晹道:“有的事情,我必须去做。”

  “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

  子晹看着云谏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笑:“没关系,不用明白。”

  “师尊能给我一个解释就已经很好了。”

  云谏沉默了半响,终只是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了摸子晹的脑袋。只不过此时,需要微微低头俯视的是子晹。

  然后云谏便离开了武器库,直直地往礁城城主的院子走去。

  两个前脚刚离开武器库,身后便传来了爆炸声,武器库所在是半个院子都被夷为平地。

  子晹看了看云谏,什么都没有说。

  他跟着云谏一路来到城主的院子,看守的修士皆躺了一地,不知生死。

  云谏一推开礁城城主房间的门,便看见礁城城主坐在地上,拍打着四周的阵法。

  当礁城城主看见云谏和子晹一进来,连忙道:“小道友?小道友快救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

  话未说完,便被云谏的一声嗤笑打断了。

  云谏将背上的剑取下,抵住礁城城主的脖子,一寸一寸的往下,轻笑着问:“不知道城主还记得这柄剑吗?”

  礁城城主斜着眼睛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浑身颤抖。

  他能感觉得到凌厉的剑气,他也能感觉到杀意。

  若是在以前,这种剑绝对是他最想收集保存的剑之一,但若是这剑是他的收藏,他断不会忘记这样一把绝顶的好剑。

  “误会、误会。”礁城城主连忙道,“这是真的是一个误会……我、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能、可能就是我那不成器的手下,不小心……”

  云谏轻笑一声,又将剑压低了几分,一道血痕顺着剑缓缓流下。

  “看来是这把剑太过于普通,礁城城主认不得了。”云谏轻声道,“我来让城主回想回想?”

  说着,云谏一挥剑,将礁城城主在自己房间布置的所有阵法全部撕得粉碎,而剑气划过,留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印记。

  “是、是见云庄……”

  “想起来了?”云谏擦了擦剑上的血渍了。

  礁城城主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迹,满脸惊恐,瞬间趴下求饶道:“我不想死,求求你,我这里什么东西,你想要都可以拿走!只要你放过我……”

  云谏笑了笑,“可是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说着,提剑便刺了过去,但瞬间礁城城主面前的阵法突然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哈哈哈哈,想要老子的命,还嫩了点!”礁城城主见阵法起作用了,大笑着爬了起来。

  “真没想到,云家还留了后。”礁城城主站起身来,子晹一下就看见了对方竟是用自己的血在刚刚跪下求饶的时候,悄悄又改了阵法。

  看着子晹眼神,对方忍不住得意道:“我房里的阵法本就是我布下的,哪怕你们篡改了又如何?”

  “谁又能比我更熟悉它——”

  “轮阵法,修仙界可没有几个是我的对手。”

  说着,礁城城主在旁边的柜子上按压了一下,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暗门。

  “糟了……”

  子晹本以为门后面会有一条路,连忙上前,但当门彻底打开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云谏笑了笑,问他:“你在找什么?”

  “或者说,外面混战,你不趁机逃跑却又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礁城城主瞳孔瞬间缩小。

  子晹看见暗牢里的东西,地上的锁铐、杂乱的鱼鳞、暗沉的血迹,一下子就能猜道这里曾经关着什么。

  是之前那个半鲛族?

  子晹想着,便听见院子外面一阵杂乱。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当她看见子晹和云谏站在一起,行了一个半鲛族最大的礼。

  “像你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必不会放心将自己的命交付在他人手中。”

  院子中半鲛族发出震天的怒嚎。

  “现在,所有的底牌没有了。”

  “准备好在地狱中的忏悔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