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春陰>第24章 你有哪里好

  我在苦水河中清心寡欲百余年,日日行善积累,绝不为非作歹,自问是个十足的好鬼,理应有好报的。但老天对我一贯不怎么讲道理,以至于我刚被捞上岸来,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我命中的烂桃花,委实略多了些。

  我感到十分心累,连滚带爬退到床尾,抬手勉力将他格开。

  “听我一句。就一句!”我说。

  兰妖便就一顿,细长的眼微一眯,是要听的意思。

  我连忙道:“妖鬼殊途,要遭天谴的,万不可如此!”听说人丢了一命变成鬼,鬼再丢一命就灰飞烟灭什么也没了。我还惦记着我的转生牌,灰飞烟灭,不行的。

  “妖鬼殊途?”兰漱胸口抵着我的胳膊,闻言微笑着逼近一寸,笑道,“神妖殊途,梁公子不是也照样做了么?天谴的滋味如何?是不是满心欢喜、得偿所愿?”

  什么神?什么妖?我梁兰徴,在阴司轮回簿上有名有姓的,是个堂堂正正的凡胎——这兰漱看着挺明白,怎么红口白牙污人清白,吃错药了?

  但这档口,心里话不能直说,我现今很谨小慎微,很识时务,很会做鬼。我很委婉地说:“兰兄你,认错人了罢?世人千千万,偶有两个长得相似也属寻常。你要不再看看?”

  兰漱就探出手来捏住我下巴,然后轻轻一抬,目光雪亮有如利刃,自我脸上扫过去。我也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他这时面上表情很精彩,有讥讽嘲弄,有冷漠不屑,还有疑惑不解,这么多五彩缤纷的表情在他清秀的脸上搅成一个染缸——但在这口大染缸里,唯独没有春情。

  他看着我像看着一只破鞋,并且似在疑惑这只破鞋何以竟这么破。

  这令我心情一时又复杂起来了——毕竟我虽不想与他那啥,但我也不太想被看作破鞋。哎,世事总难两全,由此亦可见一斑。

  我这回的劝说似乎起了作用,兰漱看着我陷入沉思、久久无言。我尝试着收回格挡的手,见他果然没有反应,便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我趁他不注意,开始搓手腕子,企图搓出那根栓狗绳好把庄珩给叫来。只是我搓了好一会儿都没搓出来,大概拴狗绳只听人的,不听狗的。哎,这也无法。

  但没关系,这不妨碍我狐假虎威。

  我注意着他神色,像安抚一只炮仗那样安抚道:“虽然我不是兰兄想找的人,但兰兄好学求知的态度十分值得嘉赏。在下于此道虽并不精通,却也略有些心得,改日我们可再行探讨。眼下,李公子他就快回来了,被他撞见总归不好——“

  “我总算见到你了。”他忽然说。

  我的话说到末尾,被他打断,就十分自觉主动地闭了嘴。

  对面的人在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轻促地笑了一下。他目光发虚,不知在看哪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笑音带着苦涩和自嘲,又说,“但怎么是你呢?你有哪里好?”

  话落我见他胸口的玉荧荧地亮了一下,随后他眼睛一翻,身子一歪,整个人轻飘飘地向我倒过来。我慌不择路,在躲和搂之间犹豫了一瞬,手已先一步反应,将他往怀里揽了一把。

  这时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屋内连同床帐中都亮堂了许多。有人自门外走进来。但兰妖突然昏过去将我吓了一跳,以至于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动静。

  “兰兄?”我轻轻拍他肩头。

  他没反应。

  兰漱靠在我肩头,这妖怪的身子很软,身上比庄珩要凉,比我却要热,昏过去以后安安分分地,又看起来像个非常知情识趣的妖怪了。

  我伸手探他鼻息,还活着,我心定了一点。我侧过身让出空来,托着他将他平放在床上,拉过他手腕摸了摸脉,又低头凑近去看了看他脸色,正要起身,身后床帐突然被人一挑,一片亮光从背后洒进来。

  我扭过头,眯着眼去看,只见床前居高临下的一个人影,因背着光,形容和神色俱看不分明。但看身形与装束,正是我刚才搓狗绳时想搓却没搓来的那个人。

  “庄珩?”我叫了一声。

  庄珩挑着床帐看着床上的情景,良久,问:“你在做什么?”

  我说:“哦,他晕了。”

  庄珩说:“我问的是,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问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