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神灯>第 4 章

  

  参加完陆兆惜葬礼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温辰的电话,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看似随意地问了问我的近况,末了,说:“小慧,我明天可以请你吃饭么?”

  我说:“不,我明天要回家。”

  他说:“那后天。”

  我说:“后天已经有约了。”

  他说:“再后天?”

  他还是跟原来一样,这种姿态,不达目的不罢休。

  说好听了是坚持不懈,但作为被坚持的对象,真是有些困扰。

  我问:“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轻笑:“就是很久没见,想跟你聊聊。”

  我想了想说:“那下周六吧,你空的话,给我打电话。”

  他应了,说:“好。”

  我挂上电话,倒在沙发上。

  这时候被我放在茶几角落里的煤油灯忽然“轰”一下燃起一把火,一个嘿嘿直笑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盏与众不同的灯。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它说。

  我眉角抽了抽,考虑是不是需要去买个房屋意外火灾险什么的。

  “我没点灯,你怎么会自己……”我颤微微地说。

  “在完成你的三个愿望之前,我随时可以出来。”火焰很骄傲。

  “愿望……”我琢磨着。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现在就需要一个男人!”火焰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可以给你!书生型的,勇猛型的,雅痞的,你只要说!”

  我摸了摸下巴,问:“什么愿望都可以?”

  “都可以!”火焰可骄傲了。

  我看着它问:“死人也可以复活吗?”

  其实这话我说着的时候有些颤抖,没敢多想,就这么说了出来。

  它却沉默了,这沉默的几秒钟,我都没敢呼吸。

  “不能。”火焰说。

  我仿佛松了一口气,倒头躺在沙发上。

  世上总有天道人伦,虽然神灯是一个离奇的存在,但果然也无法打破既定的规则。

  火焰似乎觉得很没面子,支吾了一下说:“你可以许别的愿,要钱要美貌要男人都可以。”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了一个礼拜,到了周五下班的时候,我如期接到了温辰的电话,约了第二天中午在一家西式餐厅见面。

  温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这么多年过去了,品味倒一直没变,看起来还是那么清爽。只是眉宇间成熟多了,也仿佛深邃了许多。

  见到他我总忍不住回想起当年他跟我说他要离开的情形,更多的不是他的表情和声音,而是我自己的痛苦和眼泪。

  人的感情是经不住时间沉淀的,自那个暑假后我跟他复合后,慢慢的感情也越来越好,甚至我都想过毕业后要跟他结婚。虽然大学的许多情侣都会面临毕业后分手的局面,但是我想我们不会,因为我们都是本地人,都在本地读书,魔都这么个外人都想要留下来的地方,我们不会放弃了去别的地方。所以按理说,毕业后工作几年然后结婚,是顺理成章的。

  可是我小看了男人的野心,也小看他了,或许魔都人民都觉得中国没有比魔都更好的地方,可是世界上还有比中国更好的国家。

  于是温辰走了。

  那段时间,我真的感觉天要塌下来了,第一次那么深切地体会想要而抓不住的无奈。

  可还是那句话,感情啊,敌不过时间的沉淀。

  时间能浓缩感情,同样也能稀释感情。

  就如我现在再次看到温辰,心中除了一丝缅怀自己的感伤,并没有更多的情绪了。或许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是一声叹息。

  “这些年过的好吗?”他问。

  如果是以前,我会跟他说一句:关你屁事!不过现在,我只会笑笑,然后说:“还好。”

  这就是时光带给人们的所谓的成熟,心里有了更多的包容。

  “说你没变,却又变了很多。”温辰看着我道。

  他这样专注的目光其实很勾引人,店里的灯光有些昏黄,气氛有些暧昧。温辰是个聪明人,想必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对女人的杀伤力。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饿了,这家店上菜真慢。”

  他笑起来,还是笑那么好看。他见我不主动说话,顿了一下,又说:“以后能经常找你吃个饭,聊个天吗?”

  我在心中叹气,抬起头看着他,笑道:“你这是想追求我么?”

  他愣了一秒钟,眼中闪过一道光,反问:“可以吗?”

  我耸耸肩,说:“我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温辰。”

  “为什么?”

  “你不配。”

  温辰的脸色有点难看,而我也感慨自己到底还是不够成熟淡定,这话说出口,竟觉得很痛快。

  说是不恨了,但当年的事到底还是让我十分不爽的。

  菜上来了,我举起筷子开始吃,也不客气。

  温辰也不是当初的少年了,他那么温柔地看着我道:“小慧,对不起。”

  我摇头,“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个人选择不同而已。”

  温辰看似欲言又止,最后说:“至少,我们还能是朋友,对吗?”

  我笑道:“我们本就不是仇人,至少,还是同学。”

  温辰似乎并不介意我换了个概念,他拿起筷子,开始跟我讨论这家菜的味道。

  我和温辰没少在一起吃过饭,曾经也是到处跑到处吃,所以温辰在说这家店的菜的时候,总会对比我们吃过的其他家店,这让我稍许有点不痛快。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的回忆,说到那些一起吃过的小吃店,自然也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而我现在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忆。

  “你记得我们学校边上的那家小吃店不?广东人开的,你老爱去里面吃他们家的肠粉。现在想想,后来那么多年真的没有吃过更好的肠粉了。”温辰说。

  我有些憋不住了,说:“第一次去那里吃,是陆兆惜带我去的,他特别喜欢呢,后来吃着吃着,我也喜欢上了。”

  温辰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到陆兆惜,自从上周末回来后,我就一直有些不定心。死亡是个所有活着的人都无法探知的东西,比如死了以后,人会在哪里?又是否会有轮回这东西。

  “当初……你们在一起过吗?”温辰终于问了这句话。

  其实在那个暑假我跟温辰复合后,他曾问过我是否跟陆兆惜发生过什么,毕竟那段时间我们交往甚密。而我实话实说告诉他,我跟陆兆惜就是比较好的朋友,没别的。

  尽管暧昧过,不也是无疾而终么?

  可温辰还是有些介意,所以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过陆兆惜,而陆兆惜到了纽约,也真的没有再跟我联系过了。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我对温辰说,“如果他不去纽约,就说不定如何了。”

  温辰听后,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小慧,你还记得那次放暑假前,你因为严重的花粉过敏住院吗?”

  我点头,这事我当然记得。

  “怎么?”

  温辰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说:“那花……是陆兆惜送你的。”

  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桌前的茶杯打翻。

  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学校期末考试刚结束,各院系考试安排不同,所以有些同学先考完先走,有的后考完后走。我们系里的考试结束比较晚,等我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宿舍里就剩瓢姐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了。

  因为我和瓢姐选修的科目不同,瓢姐早上考完就打包行李回家了,我下午考完后回到宿舍,那位女同学正在打包行李,还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被人喊下楼取东西。

  我们宿舍的中间有张大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箱子,箱子上还堆了换下来的蚊帐。大家都知道,期末整理东西回家的时候,宿舍那都是一片狼藉的。我也没在意,把蚊帐收拾收拾想挪个空处放东西,结果一掀开,带出了里面的一大捧香水百合。

  我说难怪呢,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

  我有花粉过敏,但一直以来自己很注意不会直接触碰,也就没什么事。这会儿撩蚊帐把花一起带起来,花粉自然就撒到了我的胳膊上。我赶紧拍掉花,挠挠胳膊。

  跟花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一个淡紫色的信封,我好心捡起来放在那捧百合的边上,然后赶忙跑到水龙头下给胳膊冲水。

  不知是最近考试压力大,身体免疫力下降还是怎的,我忽然就一阵恶心想吐,然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扶着水池干呕,那位女同学就回来了,看到我也赶紧过来问我怎么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对她摆手。

  这位女同学跟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在一起住了一个学期,平日总泡在图书馆认真学习,大家关系还保持在比较客气的阶段,谈不上多熟悉。所以她一见我这个样子,自然想到要喊人帮忙,而她拿出我的手机翻了一下,也就翻出了温辰的电话。

  她倒是一直都知道温辰是我的男朋友。

  温辰火急火燎赶来,把我送进医院,这个过程我脑子不大清醒,过敏这玩意儿严重起来真是能要人命的。

  事后,我给那位同学打了个电话致谢,我想她不知道我对花过敏,这花想来也是别人送她的,我倒没什么理由怪人家,所以也没提。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毛病,所以从头到尾我也没想过,花会是别人送我的!

  温辰见我这个反应,苦笑道:“其实,我真是不如他。”

  我不知道温辰为什么这么说,他也不愿意再对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道斯人已逝,没必要再多追究。

  于是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捡起来又放在边上的淡紫色的信封,里面写着什么?

  一晚上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上面,也没在意后来温辰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他送我回家,在我开车门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小慧我喜欢你,一直以来,我心里只有过你一个人。无论你怎么想我,怎么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点。”

  我茫然地望着他,而后点点头。

  喜欢谁是他的自由,选择谁是我的自由,我脑子有些乱,不想再多说。

  回家后,我整个人都有些懵,脑海里一直想着那束香水百合,和被我随手放在桌上的淡紫色信封。

  那次从医院里出来后,我回过宿舍整理东西,花自然是没有了,信封更没有。我当时完全没多想,因为从来不觉得那是给我的东西。而暑假过完以后,这事也就这么被遗忘了。

  如今,我发疯一般地想知道当年信封里的秘密,而当事人却已经不在了。

  我有些颓然,一方面说服自己,知道又如何?陆兆惜都不在了啊!可是另一方面,我又那么地想知道,当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遗失不一定就是美好的,特别对于我这样有执念的人来说。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完全地真相消失在世界上,因为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就是温辰!如果他没有看过那个信封,他怎么知道花是陆兆惜送的?想必把花处理掉的人,也是他。

  站在他的角度,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当时想着要跟我复合,隐瞒花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原不原谅是另一回事。所以我必然不会去问他信封里写的是什么,更不会相信他能跟我说实话。

  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打开水龙头狠狠地洗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