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被绝世美颜攻略的日日夜夜>第160章 血舞狂刀

  上官伊吹算是无奈一笑, 他从不露出如此表情, 但此刻, 他的无奈简直要从脸上的创痕间扭曲起来。

  遂道,“所以我曾间接告诉过你,绝不能离开我身边超过七日, 加之我隔些日子, 便会给你食用一些橘子。”

  “你已召唤了三千幻印随身,也该知晓自己吃的橘子里大有文章, 没错,我喂你的橘汁皆是三千幻印的神元精华,可以确保你不会觉察自己失去了掌心幻印,防腐杜痛。”

  戚九难以置信地翻看自己放着圆光的掌心,此刻他真是有些痛了。

  然而上官伊吹却最先笑了起来,他的环月弯刀拖曳在地上,刀尖一路与地面摩擦出点点火花, 径自走向谢墩云时,他的傲然神气简直堪比天尊地煞, 目空一切。

  “至于你,”他的脸上露出殷冶的艳笑,“你且不要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备受算计的可怜人。”

  “话说, 你主动接近阿鸠, 不就是想要培养出与他的良好情义之后, 再故意被我杀掉, 由此来破坏我与阿鸠的感情吗?!”

  谢墩云瞥见戚九对自己露出复杂的表情, 心里顷刻扭绞起来,毕竟任何人都无法预控自己的感情,几个月的出生入死,也足够动摇任何泰山般的意志。

  更不要论他仅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了。

  不待谢墩云自己承认,戚九主动替他开脱起来,“上官大人的一番话前后矛盾,纵然谢大哥是来搅坏你我感情的,然而任谁也不可能以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啊!”

  关键时刻,他居然还叫自己大哥,居然还替自己辩解!

  谢墩云的五脏六腑登时一扯,对戚九露出极度苍老的笑容,八颗白牙近乎闪耀,“上官伊吹说的都不错,他一向聪明,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且把老子好好戏耍了一场。”

  说着,不再掩饰,他掀开了自己的长发,于头颅侧,一颗通天幻目暴露于戚九面前。

  戚九瞬间陷入了更深层的折磨,连番的重创令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谢墩云忍着良心的折磨,对戚九言道,“你就是因为太过善良,难辨忠奸,才被别人不断利用,最终失去所有。”仿佛他早是认识他的。

  “鸠罗纳夜,你现在看看头顶上!”

  戚九沿着谢墩云的指引,整个苍穹之上已然乱成一团,各式各样的半兽人像畅游在海底的诡谲的鱼群,不停地横冲直闯,直到彼此间拉扯起来,不停地攻击彼此。

  “鸠罗纳夜,你以为上官伊吹的幻彧破了,我们就回到现实中去了?不,我们仍然滞留在下一层的幻象之中。”谢墩云拍拍白式浅的尸体,多少怀着无奈,“所以老子就是进来主动送死的!”

  竟然还有幻彧的存在!

  戚九难以置信地再看了眼半空,那些行为古怪且长相可怖的半兽人,犹胜沸腾的水液不停地翻滚起伏,他们的嘴巴里分明谈吐着人类的语言,然而行为比野兽更粗俗。

  整个空间里都要被半兽人塞个满满当当的时候,大规模的斗.殴便如鏖战一般上演。

  谢墩云继续道,“其实上官伊吹,你也并不算聪明,老子进入幻彧里第一个遇见的恰好是戚九,他傻乎乎得最是善骗,老子正好把他带去咸安圣城,与你这个鲤锦门领首相逢。”

  “尤其这个幻彧存在的时间段特别巧妙,正是白家堡被灭门的时间点,老子说认识白家堡的少堡主都是骗人的,只是这个幻彧里,老子来刺激你的最得利借口罢了。”

  “而你这个曾经在白家堡里长大的鲤锦门领首,果然按照老子的预想对老子设防,屡屡委派老子冲锋陷阵,每次都是生死一线。”

  “现在想想,你真是个十足的混蛋,竟然在这段记忆里筑幻,让你被烧死的亲人,在你面前又活活烧死一次,而你自己则能做到置身事外,面不改色!

  ”

  “啧啧啧……”谢墩云禁不住慨叹自己的对手真是恐怖,“想想若不是东佛那两个傻子搅局,你若早一些把老子弄死,老子也不会跟白疯子走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谢墩云幽幽一叹,“其实老子也是个傻子,居然把你送来的极玄子,转送给白式浅……白式浅……”他那褶皱丛生的眉眼突然咕噜噜转了起来。

  “不对,不对,你刚才说过造幻就是为了杀老子和白疯子,莫非那个时候,你已经算出老子会把极玄子转手给他!”

  上官伊吹被他一番感悟戳到痛处,更是杀心四起,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硬要给你们二人排个前后,白式浅存在的威胁更大,我当然要先杀他,再杀你!”

  “既然他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了!”

  上官伊吹轮起了幻月弯刀,精光闪灼的刀面映过他周身红衣,好似一道夺目血泊迎头浇下。

  谢墩云的体表在迅速衰老着,佝偻的肢体状似枯树,整张脸如同皱缩的核桃,他已经跑不动也打不动了,时间在他浑身雕刻无数的残痕,包括内心的逐渐死去。

  谢墩云叹一口气,对着奋力敲打琉璃匣的戚九朗声道。

  “鸠罗纳夜,灵宗与气宗世为宿敌,我受人指派在这层幻彧守你七十余载,乃至垂垂老矣始才进入上官伊吹筑建的幻彧内部。”

  “所以老子从始至终,都没把你看作是朋友!”

  上官伊吹义愤填膺道,“谢老痞子,你别再说了!”

  因他看见了戚九眼角闪烁的星光,益发生气,想着报复一下这个该死的东西,半空里驻停了刀。

  眼神示意道,“你且摸一摸旁边那把破雨伞的伞柄。”

  谢墩云木然抓来雷肜伞,颤抖的手指摩挲着那个人紧握过的每一个竹节,温情又懊丧。

  蓦地觉察似有机关存在,点触后居然从里面弹出一枚盈亮的引雷子。

  上官伊吹一脚踢去,把引雷子踹开后狠狠踩在谢墩云的腰侧,令他酥脆的老骨头嘎吱作响,剧痛难移。

  才疏冷不冷道,“方才若是白式浅取出这伞中的引雷子,其实尚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可是你背叛了他,叫他太过绝望,所以他宁可死,也不想再活着见你!”

  “为什么!”谢墩云隐忍的怒火,也因极度的羞辱而腾腾升起,“上官伊吹,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告诉老子!”

  “因为我想让你滚出我和阿鸠的世界,我也想让你带句话回去,你这条老狗!”

  “永远不要试图将我和阿鸠拆散,否则……”上官伊吹脸颊喂养的释吞幻目骤发溟濛可怖的法光,“否则就让你们灰飞烟灭!”

  灭字落地。

  极玄子于瞬间在谢墩云的怀里分崩离析,散于烟尘。

  谢墩云拼命伸手去抓握,那些闪闪发光的烟尘自他掌心里滚了几滚,自瑟瑟发颤的指缝间流淌出去。

  上官伊吹骂他是老狗,他就像最落拓的狗一般趴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往回搂着什么,直到他紧紧拥着雷肜伞,双手空空。

  谢墩云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俄顷咆哮道,“小九,老子从未把你当作朋友,只因为老子一直将你看成兄弟!”

  “鸠罗纳夜,夔牛衔杯,血泪盛皿,皆如眼下!”

  “小九九,对不起,原谅我……”

  谢墩云默默闭上眼睛。

  “你竟然还敢教唆阿鸠!”上官伊吹气积千丈,高举的弯刀笔直砍向谢墩云的后颈。

  血花刹那,靡靡得与戚九模糊的视线汇作一副淋漓丹青。

  上官伊吹抛去手中血刀,仿佛从血水的洗涤中,披一身红袍墨发,快步向呆滞的戚九走来。

  “阿鸠,勿怕……”上官伊吹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了血泊中的碎影,他伸出双手去,从琉璃匣中抱出戚九,款款深情道,“我们的敌人除尽了,以后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了。”

  只有你与我,朝夕相伴,日月无错。

  戚九在他怀里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鼻头牢牢地嗅吸了些什么气息,轻手拍拍他坚实又沸腾的胸口,慢腾腾道,“不,是我的敌人,还没有除尽。”

  上官伊吹的心跳明显置停一瞬,更激烈地跃动起来,“还有谁是你的敌人!”

  “当然,就是你……”戚九奋力从上官伊吹的怀里跃出,天野里成千上万的身影,在他的头际投射着凌乱的黑线,拉长且扭曲。

  于两个傲然男子中间,划出一条银河的距离。

  “阿鸠,他们都死有余辜啊!”上官伊吹明显急火攻心,连他脸上受损的部分,也抽搐起来分外狰狞。

  “白式浅和谢墩云,他们就是被安排进来破坏我们的啊,阿鸠,面对敌人,你叫我怎么能心慈手软呢!”

  上官伊吹朝着戚九进了一步。

  “被谁派来!”戚九像足底踩着火炭,连连退后七八步,他实在没有信心能真的拒绝对方,挑起木杖自眼前一划,怒涛滚滚的橙霜河旋即从两人中间涌来。

  “女帝,是女帝!”上官伊吹暗自动用释吞幻目,然而幻目见到戚九后,不再听命于他,上官伊吹旋即动情道,“阿鸠,阿鸠,我们现在待在这里很安全,女帝此番受挫,再不会委派人手进来破坏咱俩的关系。”

  “阿鸠,白家堡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部被女帝纵火烧死了,我再没有亲人,只剩下你。”

  “阿鸠,我们只剩下彼此啊……”

  上官伊吹的表情十分怆然,若不是他的容貌艳美异常,此刻真像死去了一般。

  “阿鸠,在某种意义上,我是欺骗了你,可那是因为你忘记了很多很多很多事情。”

  “我们之间其实已经经历了五百六十三个幻彧,女帝每次都会派人来破坏,而你每次总是选择自戕来重新启动幻彧。”

  “所以你才会屡屡把我忘记了。”

  “但是这次不同,女帝派来的人竟然直接以雷电破了你的幻彧壁,我怕他最终伤害到你,才出此下策,擅自盗取了你的幻目,依照我的记忆来创造一个新的围猎场,软化他们的戒心,再将谢墩云与白式浅彻底绞杀。”

  “阿鸠,我若是真错了,只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们在御华庭里一刀钟情,再到你为了救我,甘愿变成女帝铲除异己的傀儡,最后女帝利用完你,将你的门徒四海赶杀,又把你围困皇城。”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却始终互执双手,从不放弃。”

  “阿鸠,难道因为我杀了谢墩云和白式浅,你就质疑我的心,质疑我的情,质疑我的全部了吗?”

  涛声依旧。

  但并不遮掩戚九淡淡的声线,他周身郁蓝色的绸缎华服陡升寒光,看起来那么疏远又残忍。

  言辞生冷疏离着,“大人所言都是自己的臆想,你又怎么知道,五百六十三次的遗忘,不是我真的想忘掉你的证明!”

  “你又怎么知晓,我其实自始至终图的是你倾国倾城的容貌,至于你这个人究竟如何,我根本没有深入去了解。”

  “阿鸠……”上官伊吹隔着橙霜河怅怅一唤,“阿鸠,你不要故意装作无情好吗,我知道你仅是气我怨我,你怎么能用咱们日日夜夜的情感来攻击我的真心!”

  他想舍出命去从橙霜河畔淌过来,戚九更快招手打记响指,三千幻印化作的金龙旋即听话赶来,逐个跃入河底不停地翻搅,制造的漩涡一排排撞击向上官伊吹靴底的堤岸,弥高的几乎将他修长的身量吞没。

  上官伊吹喊道,“阿鸠,你莫意气用事,好好好,我且不逼你,我就坐在岸旁守着,你若想明白就命三千幻印退去,我自然游过去接你!”

  “那就不必了劳烦大人湿身了,”戚九攥着木杖,隔河遥望,“记得大人引我进入鲤锦门时,要我在橙霜河畔接替箫玉舟的位置,替您撑船。”

  “回想来,小人也仅仅替您效劳过一两次罢了,小人如今心灰意冷,实在渡不了您这尊大佛,唯恐船翻浪劈,不若就此分明泾渭,再无干扰吧。”

  “你什么意思?!”上官伊吹脸沉得狠,肩膀绷得又紧又硬,肌肉突起的臂膀紧紧夹着躯体,快要把双拳握碎了。

  “就是叫你离开我的世界的意思。”说着,仿佛所有的爱意化作虚无,所有的温存衍成毒汁,戚九昂然从手指头上取下碧月石戒指,上面的单翼显得益发寥落。

  戚九的喉头滚了滚,将戒指毫无波澜地扔进了涛涛不绝的橙霜河中,“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上官大人!”

  上官伊吹眼睁睁瞧着那枚戒指坠入深渊,被雪堆似的波浪吞下暗涌深处,他再看着那张分明熟悉的面孔,此刻流露出的决绝刻骨铭心。

  “我不接受,”他愣怔半晌,从干裂的口唇中始才吐出这四个字来镇压自己的心痛。

  “我不接受,你知道吗,阿鸠!”

  蓦地,像是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上官伊吹从地上捡起了环月弯刀,他的艳丽面孔简直狰狞到了极限,像是随时喷发的火山。

  “我不接受,鸠罗纳夜!!!”

  上官伊吹的眼睛登时血红一片。

  既然戚九没收了他的幻力,那他就自己创造出一条路来靠近他。

  想着,上官伊吹已经失去了理智般,他手中的刀像灌入急电的风雷,欻然爆发,笔直得投向天际。

  那上面正有无数的半兽人在鏖斗,瞬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刀光砍倒了十数个。

  纷纷扬扬的尸体从空中坠落,林木森正掉在阻隔上官伊吹的橙霜河里,天空立刻下起来鲜红的血雨,连风都夹杂了腥臭的气息。

  天幕骤乱。

  然而上官伊吹像个失魂的疯子,不停地抛刀,回手,再狠厉地抛出去。

  橙霜河逐渐由清澈转为污浊,再到泛红。

  一座浮尸堆成的肉桥慢慢架在两岸。

  上官伊吹便要踩着它一步步靠过来。

  凄厉的惨叫声令戚九心惊胆战,他掏出上官伊吹赠予的簪刀,狠狠往右掌心一刺。

  右掌心的圆印随即发出夺目的万丈光芒。

  “收!”

  那些狼奔豕突的半兽人像找寻到了安稳的巢穴,如归巢的鸦雀一般,前仆后继从四面八方钻入了戚九的掌心之中。

  辉辉光芒形如缎,状如江,势汹涌,竞先后,眨眼间收敛了全部的诡谲之物,淡淡在戚九的掌心形成了一颗光明之眼。

  上官伊吹在血中狂舞,直到再没有任何一滴血液掉落下来,直到他周身的官服不可能更加红异,直到他的神情比绝望透顶更加深邃。

  他掷去手中弯刀,悲惨地跌坐下来。

  “阿鸠,阿鸠……鸠罗纳夜!”上官伊吹的眼睛里滚着泪。

  不,是血。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你擅自决定生,擅自决定死,擅自决定爱我,擅自决定恨我!”

  “你叫我来,我就来,你叫我走,我就走……你总共扔下我五百六十三次,遗忘我五百六十三次,可我每次都去找你……五百六十三次……”

  “你究竟怎样才能……才能……才能再爱我一次!”

  戚九从未见过他颓败的像一座倒塌的高山,低至入伏地的尘埃。

  他应该也是想落泪的,但是他强忍住了。

  戚九瞧着遍地血舞的痕迹,真如曼珠沙华开遍黄泉彼岸,深深又深深道,“谁也没有期许过你的等待,就像你自以为我会五百六十三次都爱上你。”

  “你的执着太过自信,你的爱太过窒息,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上官伊吹眼底最后一颗星灭了。

  戚九道,“离开吧,回你的世界去吧!”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