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昆突然道:“银夫人,你说你家小姐多大年纪?”张银娘脸上浮起一缕古怪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答道:“她比妾身小三岁,今年虚岁四十七,属兔的。”

微微一窒,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难言的寂静。杨恩沉吟不语,苏兰泽微带笑意,周九昆神情平静,秦全目光游移不定,赵久一呆着脸庞,一旁的衙役王嵩却咕哝道:“凤梅年轻轻的,没有什么伤心事,为何要溺水自杀?可若要说是他杀,那晚守院的院公可是亲眼见她回屋了就没出去过,同室的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个老嬷嬷而已,有谁杀得了她?”

绿萼尖叫一声,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凤梅姐那晚……那晚古怪得紧,我又晕晕忽忽的……”

李嬷嬷看了一眼女尸,突然一把抓住张银娘的手,颤声道:“银夫人,我知道!我知道凤梅为什么会自杀!我知道!”

“银夫人,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早就知道,”她枯老筋绽的手指远远一指,道:“凤梅死前一天,曾跟老奴说,近七八天以来,每晚都听到小姐在院里唱曲,唱也罢了,三十年来她时时都唱的。可这些天似乎还有个男人声音与她唱和!凤梅说她悄悄进去过一次,明明听着有男人声音的,一进去,里面什么也也没有!就远远看着个女子,身着戏服,在那院里的戏台上一个人唱曲!”

张银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失声道:“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老糊涂了?”

李嬷嬷几乎要哭出声来:“老奴一见凤梅死了,吓得什么都记不起了!我只知道叫救命!救命!还好夫人你来得最快,不然老奴吓也要被吓死了!”

众人悚然回首,望向那极深之处的孤鸿馆。馆中似乎种有不少大树;树冠参天,叶落殆尽,只有无数苍黑枝杈直剌天穹,看上去分外妖异。

周九昆喃喃道:“怪事……难道青府当真受到诅咒,引来鬼物做崇?”

众人脸色陡变,绿萼又尖叫一声,紧紧抓住李嬷嬷,几乎要当场晕倒过去。

鲁韶山目光炯炯,漆黑的两道眉毛向上一扬,展露出几分年青人的桀骜英武之气来:“天地之间,浩气长存。幽冥之事见不得天日,况且往往是人心生鬼,岂是鬼真来缠人?凤梅之死虽然诡异,但这天下无不可破之命案,只有难逃逸之法网!”

周九昆冷笑一声,倒是杨恩微微点头,神情中已露出赞赏之意。

苏兰泽也笑道:“鲁捕头这话大有道理。”

她这一笑,当真靥颊生艳,清丽不可方物。鲁韶山抬起头来,只与那秋水双眸一触,便觉神昏目眩,忙不迭又低下头去,心道:“真是邪门,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偏也象那捕神大人一般,叫人不敢正视。”

苏兰泽抿嘴一笑,向鲁韶山道:“若是摒弃鬼神之说,鲁捕头对此命案有何看法?”

鲁韶山心头怦怦乱跳,强自胸有成竹道:“问案之先,自然是地点、人物、时间这三大要素。”他转向听得呆住的张银娘,问道:“银夫人,凤梅既然是小姐的侍女,寻常活动的地点,无非是里面小姐居住的孤鸿馆,和馆外这一所下院。对否?”

张银娘点头道:“正是。”

鲁韶山道:“嗯,地点有了,便是人物。这孤鸿馆中长驻之人,除了小姐,便是下院里专门侍候她的人。算来算去,也不过只有绿萼、李嬷嬷和凤梅三人;从问案来讲,论说跟凤梅接触最密之人,只怕嫌疑也是最大。”

李嬷嬷急得叫起来道:“官爷!我和绿萼可跟凤梅无关哪!”

鲁韶山扫她一眼,笑道:“你急什么?你们是住在里面的人,可不是只能跟凤梅接触的人。这府中还有许多人能接触到凤梅,比如送粮米衣食来孤鸿馆的下人,还比如说象银夫人这样的主事人。时常瞧瞧小姐的近况,走得勤了些,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