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9章

  先生又问:“胶泥有多少?够做多少砖坯?”

  小环心算了一番:“奴家目力所及之处,若是把地下的胶泥都起出来,盖成房子的话,还能富裕三五千间屋子出来。”

  先生再问:“如今便叫你先盖出这富裕的三千间出来,你需要多少时日?”

  小环沉吟片刻:“黑胶泥不必晾坯子,只要人手够,不到三月便可完工。”

  仇尤与先生对视一眼。他略一沉吟,便唤了发校尉来。此人因有口吃的毛病,平日里极少开口,但交给他的事,无一不办得妥妥当当。他对发校尉道:“从今日起,你点出一千人马 ,要身强体壮的。你们便跟着这洛……洛先生,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可违背。”

  发校尉与小环行了礼,亦领命而去。

  仇尤叹道:“我竟不知小环还有这个本领!”

  先生道:“这最后一计……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僻静处,仇尤先开口道:“先生可是要说那伤生之法?”

  先生答:“正是。世人愚鲁,早不知龙丹为何物。此事倒可天长地久的瞒下去。只一样,但凡法术……”

  仇尤的眼睛亮了起来,打断了他:“必有可解的法子!”

  先生颔首道:“正是。这最后一计,便是找到那系铃之人!”

  仇尤犹豫道:“可是,那北坨的国君早已自尽……先生莫非是说……木蔷?”

  先生答:“北坨皇室,除木蔷公主,已尽数死绝。如今这系铃之人,便只有她了。”

  仇尤皱眉道:“莫说我不知木蔷是否还在人世,单说怎么出得此谷去寻她,便是个难题!”

  先生答道:“老夫保荐一人。”

  仇尤茫然道:“谁?”

  先生便唤了一名朱姓的校尉来,此人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战时极为勇莽。先生对他说:“劳烦大人现出真身。”

  那朱校尉便腾空而起,金鳞赤尾摇曳了一番。

  待他变回人形,先生道:“老夫说的是真身!”

  那朱校尉的神色尴尴尬尬起来。片刻之后,他再次变化,突然消失不见。

  仇尤大惊。先生蹲下身来,指着地面:“将军请看!”

  仇尤也蹲下身来,仔细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尾指节粗细、半尺来长的土色小龙,正扭扭捏捏看着他们。

  先生道:“老夫曾有幸目睹朱大人酒醉后这真身。若有人能钻出这山谷,便是朱大人了!大人,得罪了,请回神。”

  朱校尉变回了人形,他臊得满面通红。龙身太过短小,只能用障眼法儿来遮掩,这种事仇尤只是在志怪小说中听到过。他强忍着笑意。

  先生便拉着那朱校尉的手,告诉了他所有人都遭了伤生法术之事。那朱校尉听完,沉吟半晌道:“将军和先生,是想让卑职去谷外寻那木蔷公主去?”

  仇尤点头道:“你可愿一去?”

  朱校尉正色道:“且不说为了寻解救之法,单是我这短小之身能派上了用场,属下博了命也要去!”

  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月后,章校尉来报告,第一茬儿稻谷熟了。新米熬的粥入了口,许多人都哭了起来。这些日子,谷中的毒菌已将近耗尽。仇尤紧锁着眉头,坐在新房子还有些潮湿的泥坯椅子上。他从窗口看着那些打谷的人。多是些妇人和半大孩子,活计还很生疏。不过,每个人都很卖力,因为偷懒之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让燕云做了监工,那女人生就一双猫儿眼,目力惊人,连几里之外是否有人在偷懒都看得一清二楚。

  仇尤面前的黑泥桌上,铺着那大小二赖绘制的地图。这山谷广袤而荒芜,二者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望着那些劳动的妇人们。她们大半是不情愿的,大半是虽说不上养尊处优,却也过惯了悠闲日子的。长生先生的七条妙计,条条都是为千秋万世而准备的,只是他真要在这山谷里待个千秋万世吗?他又哪里还有千秋万世呢!外面如今是何世道?皇兄那两个不成器的皇子,又是哪一个得了帝位呢?大湮的百姓,有没有被这皇位之争而再次无辜牵连呢?朱校尉一直没有消息,他还会回来吗?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小潜立在一旁,他开口道:“寻人如大海捞针,三五个月就有的消息,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突然,他止住了声音,向窗外看去。

  那齐校尉正远远奔了过来。这三个月以来,齐校尉每日的汇报,都是找到了蛇虫毒蚁之类的物件,这山谷里似乎根本没有大的野物。瘦骨驹改吃毒菌之后,跑得慢了许多。那老齐越是赶,那驹子步伐却越是拖沓起来。他索性下了马,狂奔而来。他的手中提着什么,一边跑,一边高喊着什么。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他望去。

  近了。仇尤看得真切,却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手中,乃是一个坨子的人头。那相貌是坨子的样子,皮肤的颜色却是一种令人不适的灰白,显然并不是来自仇尤家中的坨奴。仇尤几步跨出房门,几乎被门槛绊倒。

  老齐终于赶到了仇尤的面前,他喘着粗气:“有人!这儿……有人!”他指着地下。

  仇尤狐疑地低头看了看。

  老齐继续说:“我瞧见他好几次了。刚刚儿,我是眼睁睁看着这家伙从泥地里钻出来的,一头就扎进了我的绳套里!还以为是大野物,没料到是个坨子!我一刀就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将军,这地底下肯定有个坨子窝儿!”

  仇尤提起了那人头细看,头皮缝儿、耳朵眼儿里都是污泥。他终于明白了,那灰白乃是久不见阳光的肤色——那死去的牢伙儿,便是这个脸色。明白了这一点,他突然一阵彻骨的恐惧。

  长生先生也来看,他问老齐:“为何不留活口?此人的尸身何在?”

  老齐挠了挠头:“我怕他挣脱了。尸身还在我设套儿的地方——太重了我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