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幻花>第一卷 第九章

?幻花(9)

石平安趔趔趄趄回到家里,浑身的酒气,把剪兰吓坏了,她从没见过石平安这副模样,从没见过。

“怎么跑去喝酒了,还喝这么多。”剪兰小声责备。迎上前,把石平安扶进里屋,搀到床边躺下,又替他脱掉靴子。

到厨房打来一盆热水,把布巾打湿后将他脸上的污迹轻轻揩掉。

“怎么回事,醉成这样——”话音刚落,剪兰捏布巾的手被石平安死死的抓住。

剪兰望着石平安,喊了一声:“平安,你怎么了!”他的脸被酒精烧的赤红,一双眼睛正灼灼的盯着自己,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咕哝,“……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他喃喃说道,声音逐渐扬起。

“傻话,我不会丢下你的,不会。” 剪兰听得分明,她一边安慰他,一边想抽出自己的手,心里不由一阵慌乱,亟亟待逃。

石平安的手抓得更紧。用劲一拉,已把剪兰拉入自己的怀中。

“平安!”剪兰又羞又恼,刚要发怒,发现石平安已是泪流满面——好久,她都没看见他流泪,自从夫人过世以来他都没哭过,可今晚——他的脸在她胸前揉搽,泪水浸透她的前襟。

她仰起脸,望着石平安,倏地尖叫起来:“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

石平安咬紧牙一语不发,只是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她,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野兽似的吼叫。猛得一翻身,他把剪兰压在身下,粗暴地打断她的询问。

心里有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恨——恨命运弄人,将他从天堂打入地狱。在地狱涂炭煎熬也罢,毕竟还有一个人同他患难与共。现在——现在连这唯一的安慰也有人来抢夺。

他拿什么和别人抢,拿什么和别人争,他一无所有!和那陶虎没有一点区别。这命,贱的就象条狗,随时被人猎杀。

不公平!不公平!他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石平安死死盯着剪兰那张因为受惊而变形的脸。

“不要。”剪兰望着他,低声苦苦哀求:“平安,不要——”

但石平安不为所动,手下用劲。“吱”地一声,撕开了剪兰的衣襟。她是他的!谁都别想把她从身边抢走!谁都别想。

剪兰只觉得天地陷入一片漆黑,她感到疼痛,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她要忍住,无论如何,她都要忍住。这痛——比起石平安的反常,又算得什么。

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出什么事——他会这样——谁又伤害了他——他又遭到什么打击……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高度飞转,转得她昏沉沉的,到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人都知做官发财,人人也知做官挣来的俸禄发不了财。那么,做官发财这财从何而来?巧立名目,瞒天过海,各显神通的收刮。

万彧在官场跌打多年,深谙此道。

除此之外,万彧还明白,有才干的不一定能当大官,当大官的不一定有才干;主要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平日里,他就特别喜爱交朋结友,其中多是达官贵人——乌程侯孙皓就是其中之一。孙皓的父亲孙和,是大帝孙权钦点的太子。

当年,皇子孙霸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设计陷害诬蔑孙和。孙权生性喜怒无常,多疑猜忌,禁不起这挑拨离间,最后废黜孙和太子之位,将其流放。孙霸为了扫除后患,派人在半路拦截孙和,逼其服毒自尽……

自古,皇室宗亲为谋取王位,父子相残手足相弒之事比比皆是。

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王者。反之,意外随时“可能”出现。而这份“可能”常常诱发垂涎它的人作奋力一搏。

孙皓从没想过这可能,他只想在自己的封地上悠哉游哉的度过余生。

当年,他父亲输了,到手的王位被人抢去不说,还搭上一条性命。他这个失意的侯爷,因为对手倒台,还有自己这身皇族的血液,才有幸得到一块封地,有幸被人称之为候爷。否则,他这个遭贬的皇子和寻常百姓又有什么两样。

平静如水的生活被一次奇遇给搅乱了。

阳春三月的某日上午,孙皓和万彧在西湖岸边踏青嬉游。

天空高而远,为蔚蓝所沁透。太阳把光投射到湖面,平静的湖水在温和的春风下泛起微微波澜。岸边的柳树,树梢轻舞涟漪,时不时传来鸟儿间歇性的啭鸣。

湖堤旁边,盘腿坐着一位瞎子。瘦削的脸颊,一身淡青长袍千丝百缕,破旧不堪,却纤尘不染。脚边铺了一张白纸,上写四个大字:听声相命。

孙皓停下脚步,瞅着瞎子上上下下打量,心中好奇,转过脸问万彧:“这听声算命你可听人说过。”

“听是听说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彧说。

“过去试一试。”孙皓说完哗地收起手中的折扇,大步走过去,万彧紧跟其后。走到跟前,孙皓用眼神示意万彧,要他先试。

万彧整了整面容,轻了轻喉咙,向这瞎子打了一声哈哈,“先生,请问你这听声相命准还是不准。”

“老朽这相不是人人都测,主要看缘分二字。”瞎子不慌不忙的说。

“如此说来,我们算不算有缘呢。”

瞎子避而不答,反问万彧,“请问尊驾要算什么。”

“替我算算仕途。”万彧随口说道。

“尊驾行的官道,日后官至三公。”

“你这偏听,我是否应当偏信。”万彧听罢,心里觉得好笑,官至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能吗,半生已过,他只是区区一县之长。

孙皓一旁静立多时,此刻禁不住问道:“请问先生,那我呢。”

瞎子用手捻了捻胡须,面色一紧,随即露出一抹浅笑,意味深长道:“公子这声非同寻常,清亮高远,贵气萦耳。”

“接着说。”孙皓眼前一亮。

“公子乃大贵之人,日后当为人主。”

“先生这话从何说起,胡说是要杀头的。”孙皓表面不动声色的责备,心如鹿撞。

瞎子闭上嘴巴,再不多说一句。

“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你白算一场。”孙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纸上,等他抬头一看,算命人不见了踪影。

“咦,人呢?”

“我也不知道,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万彧满面惊愕地说道。

两人转身四下搜寻,没见人影,不由面面相觑。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肯定不会相信。

来无踪去无影,除了仙人还会是谁?

孙皓想,这位仙人莫非是专程为自己指路而来的。

这件事,他们都放在心中,不再提起。

各自回府,心胸陡的宽大。从前那不曾想的,不敢想的,被这相命的几句话都给挑动起来。

对以后,两人有了新的打算。

万彧对孙皓更加尊敬,他心底预感到孙皓就是日后封赐他的“贵人”。

而孙皓更是百分百的相信。当年若非横生枝节,父亲孙和不就是皇帝?自己不就是太子?不正是那大贵之人!?

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原地。

此乃命中注定。他仿佛又看见那扇紧闭的大门,门上铸着腾龙。可开启大门的机关在哪里?

孙皓开始思量,开始留意一切可能的机会。

石平安迷迷糊糊醒来,费力的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

他骨碌坐起来,脑袋昏沉沉的,伸出双手抱住头,拼命摇了几下,可那一幕幕挥之不去,摇也不散。

“天了,我都干了什么……”他低声自语,末了一阵脸热。

竖起耳朵,听,仔细听,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他跳下床,穿好衣衫,蹑手蹑脚来到外屋。

桌子上摆了几个馒头,一碗白米稀粥……

剪兰不在屋里,但象往常那样给他准备了早点,显然在刻意地躲避他。而他呢,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好象做错事的孩子,先躲开再说。

石平安抓起两个馒头,顾不上喝粥,匆匆的出了房门。他边走边把馒头塞进口里,茫然的吞咽着:哎呀,怎么办,这怎么办呢。

有点局促不安,但仅一点。更多的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还有:踏实。

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地,他再不用提心吊胆——姐姐是他的了。

早晨的空气清新而芬芳,从前怎么没有发现?石平安深深地吸了一口,真好;他又吸了一口,真好;再吸一口,笑容在脸上绽开。

幸福。

是的,幸福。

他的确感到了幸福。

当下,他不知该怎样请剪兰原谅他的“糊涂”。他并不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坏事,感觉最多是不好意思。

剪兰会为此生气,以后再不理睬他?他知道,那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剪兰不是亲口答应要照顾他一生的吗。

从此以后,她不在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女人。谁也不能从他身边把她抢走。他要照顾她,怜惜她……

往后的岁月,他要和剪兰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晚上见面该怎样开口呢?

这时,人已到了衙门。

石平安突然想起还要干一件事——

中午,石平安把旗杆喊出来。

“大哥,去哪里?”旗杆嘴里问着。但不管去哪里,只要石平安喊他一声,他都会跟随,谁叫他们是兄弟呢。

“最近几天,有个人常来家里骚扰我姐,你和我现在一起过去教训教训她。”

“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让他尝尝我的铁拳。”旗杆顿时火冒三丈,石平安的姐姐不就等于自己的姐姐吗。

“用不着打人,只要吓唬她一下就可以了。”

吓唬?怎样吓唬?旗杆不是很明白。

石平安边走边交代:“呆会儿,我说话你就听着,别插嘴。等我说完话,你看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知道吗?”

“就这么简单。”

“唔。”石平安胸有成竹。

旗杆点点头。

两人一起来到潘媒婆家里。

大门开着,石平安大摇大摆走进去。潘媒婆和一妇人坐在屋里聊天。看见官差来了,那妇人慌乱起身,来不及告辞,就匆匆的跑走了。

“喂!看你,跑什么,没见过官差呀,吓成这样。”

潘媒婆冲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嘀咕道,她以为石平安想明白了,专程来回话的。马上笑眯眯的迎上前,说:“哟,小兄弟了,那事可想明白了……”

“周大猛你认识吧。”石平安的神情很严肃,一张脸绷得象块铁板似的。

“哦,大猛啊,认识,就是大街摆肉摊的周屠户嘛。”潘媒婆不假思索的答道,心底纳闷,他朝自己提这问题究竟为什么?

“他杀人潜逃——”

“杀人!?他杀谁了,我……”

“老实说!他跑哪去了。”

“哎呀,他到哪里我怎么知道。”潘媒婆委曲的叫道:“再说,又不是我一人认识他,整个乌程县谁不认识他,怎么单单来找我呢。”

“有人举报看他进了你家,我们专程过来看看。”石平安说完把她一掌推开,潘媒婆往后一个趔趄,扑通坐在地上。

她愣愣的坐在地上,直着眼睛瞅着石平安,只觉得莫名其妙,满头的雾水。

石平安也不瞧她,冲旗杆使了个眼色,从外往里,开始搜查。有意无意,翻箱倒柜,掀碗摔盘,呯呯嗙嗙的声音让潘媒婆心疼不已。

她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石平安,连声哀求:“兄弟,不,差大爷,你别这样——”

石平安厉声斥道:“把手放开,干挠我执行公务,带你到衙门,罪加一等。”

潘媒婆毕竟是个妇人,平素只是走家串户,哪经得起这般惊吓,马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哭诉道:“差大爷,我冤枉啊!这一定是我不小心得罪谁,故意编些瞎话来陷害我……我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啊!你可要相信我,行行好……。”

石平安不理,继续“检查”。

“啊!天呀,这怎么办了……”潘媒婆身子一歪,一下子又坐在地上,呼天叫地的,嚎啕大哭。

石平安瞧她那模样,也知差不多了,停下手,狠声狠气的说:“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次,我放你一马,你以后给我小心一点。”说完,走到潘媒婆面前,蹲下身子,在她耳朵旁压低嗓子说:“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别再去骚扰我姐,她已许配了人家,别再打她的主意。顺便转告那个王公子,要他趁早死了这心。”

潘媒婆白着脸,微张着嘴,傻了似地瞧着他。

旗杆在旁大吼一声:“我大哥对你说得话,你可听明白了。”

声音宛如一道惊雷,把潘媒婆吓得一个哆嗦,使劲的点头。此刻,她忽然明白几分,心里忿恨,但民不与官斗,只能硬生生的把这口气给咽下。

石平安交代完毕,站起身,带着旗杆,扬长而去。出了这口恶气,得意非常,嘴里不由哼起了小曲。

“大哥,遇到啥喜事,看你,挺高兴的。”旗杆笑着问。

“兄弟,还真被你猜对了,大哥心里的确乐得狠了。”石平安美滋滋的说,说完又想到剪兰——她?

现在怎样?

怎样让她高兴?

买个首饰,或者新样的玩艺,再不就买几个小菜,亲自下厨……让姐姐高兴的法子,这一刹那,石平安想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