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92、第92章

  淅雨台第十五分舵的除夕宴会也才刚结束,阳清远走在回寝居的廊道上,忽然一名普通弟子上前,呈上一封信函。他接过信函以后,问道:“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那名弟子答道:“送信的人说,是云岫顶派来的。”话落,恭敬地拱手,转身离去。阳清远身后的众多弟子刚好听到,便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

  “……云岫顶?本派掌门要娶的姑娘,不正是云岫顶的小姐吗?!第六堂主可真有本事拉拢到未来掌门夫人的身边人!”

  “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只能眼红嫉妒了……”

  “现下开始努力讨好第六堂主应该还不算晚吧。”

  阳清远佯装没有听见,没有回首,只一边走一边拆开函札,展开信笺瞧了一眼,困惑之间决定按信中提及的地方赴约。

  次日是正月初一,也就是赴约的日子,阳清远一早便出门,在规定的时辰里来到了一条川流的岸边,走下台阶,扫视水面一眼,果然瞧见了信中所提及的那一只有蓬的小船,立刻打招呼:“劳驾,有人约我到这只船上相会。”

  话音刚落,船里便传来回应:“上船来吧。”

  阳清远干脆地踏进蓬船,进到蓬里,见到一个戴着面具、完全遮住了面庞的男子,只刚坐好了,这只蓬船就缓缓移动,顺着川流离开了城内。

  蓬船缓缓来到宁静的野外,一路过来,船蓬里皆十分安静,没有一句人语,只有两张脸庞对视了许久,阳清远瞧了瞧船外的风景一眼,终于坐不住了,启唇道:“你到底是谁,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约我到这里来?我似乎……不认识阁下。”

  戴面具的男子忽然抬手,伸到阳清远的面前,轻轻抚了抚他的头,令阳清远一阵狐疑,并且一阵不满,冲着戴面具的男子脱口:“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除了我哥以外,谁对我做如此举动,我就削了他的脑袋!”话落,即刻握紧剑柄,作势要拔剑。

  戴面具的男子泰然答道:“你的性子真是无敌了,连我也要砍?”随之摘下了面具,这面具背面的真容,竟是与阳清远一模一样,阳清远当下吃惊,瞪眼看着这张与自己相同的脸庞,脱口一声:“哥?!真的是你吗?”

  阳清名倾身向前,搂住阳清远,拍了拍他的后背:“十几年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分舵,当兄长的我,委屈你了。”分开以后,又道:“清远,你在分舵过得好吗?”

  阳清远轻轻点头,答道:“我在分舵过得还算顺意,分舵的人对我也还算不错。”

  阳清名又问:“你是不是又回去了总舵?”

  阳清远微愣:“哥你怎么知道?我回去就是为了调查你的下落。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那天你被送回总舵医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阳清名平静地微笑:“你不用过问,只是我暂时脱离了淅雨台。”

  阳清远不解:“为何?我总觉得你有事瞒我。”

  阳清名答:“你应该有所察觉了,从你收到云岫顶的信函,到见到我为止。”

  阳清远猜测道:“你如今,又跳槽到云岫顶?”

  阳清名不回答,只是问:“清远,你告诉我,你想不想除掉薛慕华?想不想抢回应该属于我们的地位?”

  阳清远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连在梦里都想将他碎尸万段!娘一定是他推下悬崖杀死的,我一定要用他的人头祭祀娘亲!”说着,不由举拳握紧。

  阳清名答道:“这便是我效力云岫顶的目的,清远你放心,他已在捕鱼网之中,待尊主将他利用殆尽,自会将他的性命交给我们。除掉他以后,由我接任淅雨台掌门之位,届时,我会捧你为第一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阳清远干脆地答应一声:“好。”

  阳清名瞧了瞧他平静的眉宇一眼,忽然问道:“你何时结识了慕容世家的人?”

  冷不防被问起这件事,阳清远不禁暗暗紧张,勉强挤出笑容,佯装平静道:“哥怎么关心起这个?是谁说的?”

  阳清名认真道:“无砚,你认识无砚是吗?”

  阳清远紧张得垂眸,不敢直视孪生兄长的双眼,只避重就轻道:“你已经与他重逢了?”

  阳清名答道:“无砚见到我时,却把我认错成了你,我将错就错,但他对亲密之举却没有半分诧异。”目光像利刃一般刺在孪生弟弟的身上。

  阳清远勉强挤出笑容,撒谎道:“其实我与他,只是酒茶之交,并无别的。”

  阳清名一本正经地强调:“但你要记清楚——无砚是我的人,我与他有亲密之好,三生三世之约,未来定是你的嫂嫂。”

  阳清远为了安抚兄长,再度撒谎:“哥,求你信我!”

  阳清名瞧了瞧他的神色,看不出有半点端倪,便不再刁难,目光也放柔和了,回道:“也许是我生来过于敏锐,多疑了,你别放在心上。”

  阳清远暗暗松了一口气,轻松地微笑起来,别开了话题:“今日是除夕,你特意选在今日约我重逢,是否要与我吃一顿团圆饭?”

  阳清名重新戴上面具:“尊主下令于我,不能让薛慕华知道我还活着。”

  阳清远想出对策:“这好办,我把饭菜打包过来。”

  阳清名立刻点头答应:“嗯。”

  过年的时候,伏扎月却没有回云岫顶,身着男儿装扮仍在外面流浪,一个人跑到街角的一座驿站,奔到柜台前,询问老者:“老先生,能不能帮我看一看第一三一四号?”

  老者回问道:“你是要找寄留书信?”

  伏扎月连忙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一把钥匙,而钥匙环里也扣着一个刻着‘壹叁壹肆’字样的小木牌。老者接过钥匙:“老朽只能帮你看一看,有没有就看缘分了。”随即打开大立柜上所对应的小格子,忙笑呵呵道:“真是有缘啊。”取出书信,锁上门,将钥匙与书信都交到扎月的手中。

  扎月很是高兴,收下了东西,把三枚铜钱放在台案上就走,一边走一边瞧了瞧信封,还当作珍宝一般捂在心口,高兴着喃喃:“祝云盏,你真的给我回信了!”

  到了街口的一处石阶,她干脆地坐在那里,拆信看信,一共有三枚信笺,她都仔细看了一遍,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到她的肩头,她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心里已经做好了打人的准备,但瞧见是自己熟悉的面具,才干脆地松懈下来,收起书信,对来者说:“吓了我一跳,原来是清名叔。”

  阳清名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信函,随口问道:“你收到祝小子的信了?”

  伏扎月笑了笑,不好意思回答。

  阳清名道:“此等佳节,小姐不回去真是可惜了,你的未婚夫一定送了什么贵重的礼物到你家里去了。”

  伏扎月将信函抱在胸口,干脆道:“我才不稀罕那个半老头送的礼物呢!”

  阳清名不继续闲聊,只轻描淡写道:“走吧。”

  伏扎月没反应过来,好奇道:“去哪里?”

  阳清名边走边说:“当然是继续原本的任务了,他应该会有所动作。”

  伏扎月忙跟上去,问道:“你去见过你弟弟了?”

  阳清名答道:“不仅如此,还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祭拜了亲生父母。”

  伏扎月听闻‘团圆饭’便好奇:“你们吃了什么?”

  阳清名答:“麻辣小龙虾,罗宋汤,狮子头,回锅豆腐,叉烧炒饭,烤年糕。”

  伏扎月听着菜谱,忍不住想象了菜肴的模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满道:“就你们两个,能吃这么多吗?”正想补上一句‘好歹加上我一个才够分’,但却听闻阳清名说:“不多不少,正好。”就一刻也不能忍了,冲着他的背影叫道:“清名叔,等等我,我也想吃麻辣小龙虾!”

  青鸾城也如市井那样,从除夕开始放年假,祝云盏离开青鸾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走过比平时清冷的大街,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座烟柳小筑前驻足了片刻,看着陌生的招牌,看着一晃而过的陌生脸庞,打开的一扇窗户前站立着一个傲然执着短烟杆的半老徐娘,却不是他已故的母亲。

  细碎的小雪花突然降落下来,寒凉将他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他拉紧了斗篷的衣襟,转身继续往前走,在还顶着清冷照常开店的酒肆里买了一壶温热的佳酿,一边走一边饮一口,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呼唤声:“祝师兄!”

  他困惑着回首,瞧见来者是一如既往地梳着环髻、打扮得十分俏丽又披着御寒斗篷的伏扎月,不禁困惑万分:“伏小姐?你,为何……?”

  伏扎月欣然走上前:“我说过,你我皆从平潮武厂毕业,不用太拘泥我的身份,叫我扎月就好,叫月儿更好。”瞧见他握着酒壶,又道:“你怎么只买了酒喝?正好我带来了一份佳肴,一起吃怎么样?”

  祝云盏光从食盒的外表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何物,便问:“里面是何物?”

  伏扎月答道:“麻辣小龙虾啊!”忍不住自豪道:“我用一条上好的猪肉,在小河边钓了好几个时辰了呢!冬天的小龙虾挺难钓到的,不过我运气好,上钩了很多!”

  祝云盏道:“你刚才说,叫我和你一起吃?”

  伏扎月大方道:“是啊!”立刻建议:“我一路过来,好像见到有一处亭子挺干净的,不如去那里把东西放下来再吃?”

  祝云盏立刻点头答应,跟随她来到她所说的那一座亭子,四面皆垂挂竹帘,正好挡下寒风,石桌和石凳上果然十分干净,就连地上也是一尘不染,像是此前有人特意打扫过的,祝云盏没有多想就坐在了桌前,将酒壶放在桌案上。

  伏扎月取出食盒的分层,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摆在了桌案上,最后一个分层里边只放着几个带着短梗的翠绿莲蓬。祝云盏问道:“那是何物?”伏扎月坐下来,答道:“是莲蓬啊,夏天的时候采摘下来,放在冰窖里冻了半年呢!”

  祝云盏解释道:“我是想说,吃小龙虾,还要搭配莲蓬?”

  伏扎月答:“不是,只是我为了养颜,特意带过来的……”就拿起一只莲蓬,熟练地从边缘撕开,取出带壳的椭圆莲子,将翠绿色的外壳剥开,露出了依旧保持着夏日的时候那般白嫩嫩的莲子,用齿贝轻咬一口,清冽甘甜的滋味溢满口中。

  趁小龙虾还温热着,祝云盏便不客气地从食器里拿起小龙虾,先吮了壳上残留的汁水,再剥去红艳艳的硬壳,品尝白嫩鲜美的虾肉,吃相很是文雅,令伏扎月瞧着就忍不住暗暗发起了花痴。

  阳清名站在远处,隔着竹帘瞧了瞧亭子里的两道身影,唇角上带笑,喃喃:“小姐啊,好好珍惜这样的日子吧。如果尊主的计划成功,我将是你的第二任丈夫,你与无砚将成为我的左右手。”随即戴上面具,去往别处。

  青鸾城放年假期间,金陵阁的正大门锁上了铜锁,只有后院的小门供金陵阁小子自由出入。年假期间,黄延不来金陵阁,正月初一的早上,日上三竿的时候了也没有起身,朱炎风却依旧早起,更衣完了,回头看到黄延还在睡,便将他轻轻拉起来,横抱着,带出寝榻。

  黄延半睁着双眼,含糊着说道:“放我回去睡……”

  朱炎风劝道:“再睡,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黄延回道:“年假应该睡到大中午。”

  朱炎风劝道:“可是会饿肚子,我怕你饿坏了。”

  黄延不禁轻轻按了自己的肚子,的确觉得空如麻袋,但只是往朱炎风怀里侧头,将额头轻轻贴在朱炎风的怀里,不吭声。

  朱炎风先将他送到梳妆台前,轻放在凳子上,然后站在他身后,面对凤凰纹铜镜,双手轻轻从鬓角抚至发梢。

  黄延已然完全睁眼,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牛角梳,放在掌心看了又看,似是不舍。朱炎风瞧了瞧他的脸庞,大方地从他手中拿走梳子,从他的发根开始,温柔地梳理他的每一根发缕。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离开金云楼,黄延说:“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平时我一直舍不得用。”

  朱炎风回道:“如果你一直不用,不用到旧,那我以后要送你什么?”

  黄延笑道:“你当然都要继续送,我不介意你送多少重复的。”

  朱炎风看着他,有些无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劝道:“礼物只是礼物,用旧了也没有关系,我还在你的身边。”

  几刻钟以后,两人一起来到迎庆的寝居,刚进入前院便瞧见恭和、长月与贺舞葵也都来了,还比之更早。

  恭和最先寒暄:“两位师兄,早啊!”

  黄延跟着朱炎风走上前,回道:“你们竟然比我和大师兄来得早。”

  恭和笑道:“也不差多少,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到。”陡然皱眉,单手揉揉肚子:“但是现在连一顿早饭也没有得吃,饿死我了……”

  黄延淡定地劝道:“你忍一忍吧。”

  话音刚落,只听嘎吱一声轻响,师兄弟五人立刻同时望去,正见迎庆自屋中缓缓走出来,走进廊下,廊下台阶前的师兄弟五人立刻朝迎庆恭敬地作揖,同时唤一声‘师父’。

  迎庆高兴着启唇:“都来了,好,好!”

  朱炎风回道:“今日是初一,以前的习惯,咱们师兄弟都不敢忘记。”

  迎庆走下台阶,宣布:“与为师一起用早饭吧。”便带徒弟们往另一座雅致的屋子走去。

  长月启唇:“那我去叫人传膳。”

  迎庆回道:“不必了,为师早已吩咐过膳间,算算时辰,该是准备送过来了。”

  师徒几人进到那一座宴厅,迎庆穿过中央的过道,然后合并两指动用了术法,霎时,六张矮桌动了起来,迅速凑到一起,边缘轻轻碰撞的刹那,竟然变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拼接缝隙的完整的方桌!再然后,两只茶壶与六个茶杯悬空飞来,轻轻落在桌案上,自行摆整齐。

  师徒几人围着桌前坐下,谈聊了半刻,之后被一阵跫音打断,几个膳堂的小厮端着托盘走进宴厅,将早饭逐个轻放桌案上,又揭开茶壶盖子,往空空的茶壶底注入滚热的茶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恭和叫道:“终于等到了!快饿死我了!”并第一个伸手拿走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张大嘴吃了起来。

  朱炎风瞧了瞧满桌的美食,只侧头对黄延说:“你想先吃哪一个?”

  黄延看着桌案上的食物,便决定道:“鲜肉馄饨吧。”

  朱炎风立刻为他装了一小碗热馄饨,自己也装了一小碗,一边看着他执汤匙品尝,一边自己拿起汤匙尝了一口。

  贺舞葵吃煎饺时瞥见了他两人的神态,不由正经道:“两位师兄打算何时成亲?”

  此话一出,除了迎庆仍旧比较淡定以外,其他师兄弟都愣住了。黄延只埋头吃着碗里的馄饨,不言语,朱炎风瞧了瞧恭和、长月、贺舞葵以及迎庆一眼,只是浅浅一笑。

  恭和立刻附和道:“早点成亲才好!我可想喝师兄的喜酒了!”

  黄延终于说话,却是有些严肃:“眼前的早饭不好吃吗?你要嚷着喝什么喜酒……”

  贺舞葵笑道:“反正两位师兄总是要成家的,早提晚提都要提。”

  黄延朝贺舞葵回道:“你要给我份子钱吗?给多少?要现在提这件事。”

  贺舞葵说:“要是早点成亲,在青鸾城里,师父便可以坐高堂,婚宴由师父主持,这多好啊!”

  黄延纳闷着,低声喃喃:“哪里好了……”

  朱炎风打岔道:“这件事,我和延师弟自有计划,先吃早饭吧。”

  黄延眉目含笑着望向朱炎风,朱炎风为他夹了几块烧鸡春卷,放进他的碗底。黄延不客气地夹起来,放入嘴里,又偷偷瞥朱炎风一眼,瞧见他也在品尝这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