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90、第90章

  黄昏之时,两名侍卫护送朱炎风至城关口,黄延迎面而来,冲他温柔微笑。

  朱炎风不解道:“当初说要关我七天,这还没有到,今日就突然放我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何故。”

  黄延心里清楚缘由,只是不愿意告知,只道:“也许是突然良心发现,突然觉得罚你七天太久了太没人性了,所以改变主意,提前恢复你的自由。”

  朱炎风侧头,瞧见黄延脸上荡漾着春风得意的神采,便安心地浅浅一笑,拉上了他的手,就这样与他一起离开宫城,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城隍坊市。

  路上,朱炎风瞧了瞧天色,说:“准备入夜了,现在就乘船回去似乎太晚了。”

  黄延干脆道:“先找家酒楼饭馆,品尝佳肴美酒,再去白虎桥南。”

  朱炎风问道:“去白虎桥南,可是要去那家大茶楼?”

  黄延不禁夸赞:“大师兄记性真不差!”

  朱炎风回道:“和你来平京几次了,几次都去了那家大茶楼。”

  黄延说:“在那里过一晚,明日清早我们便回青鸾城。”

  朱炎风欣然道:“如此,刚好赶得上回去过除夕。”

  黄延勾起唇角,心道:若非我以那个身份和条件说得动苏仲明,这次新年就差一点要与炎风分两地度过了,还差一点不能一起吃年夜饭。

  朱炎风侧头看向他,忽然提议:“趁绸布庄打烊之前,不如去看一看?”

  黄延好奇:“你怎么突然要看布?难道不想先去填饱肚子?”

  朱炎风直言:“过年穿新衣,我想送新布给你做一件新的。”

  黄延要求道:“一件怎么行,至少两件。”

  朱炎风干脆地答应道:“你若喜欢,那便两三件。”

  趁着不太饿,两人便立刻去了慕容氏绸布庄,挑拣新布挑了一刻钟,朱炎风回头,瞧见黄延挑出了绾色、鸦青和姜黄,不禁好奇:“这几件不像你以往所喜欢的?”

  黄延答道:“当然了,这是送给你的。”

  朱炎风微愣:“送给我?”

  黄延理所当然道:“你送给我,我当然要送给你,才好公平。”

  朱炎风为难道:“这样又让你花钱……”

  黄延凑到他耳边,含笑道:“我也想看你穿得比平时鲜艳潇洒一点!比如这几件,应该合适你。”

  朱炎风禁不住有些害臊,别过脸,为黄延挑拣了一件闪着些许银光的浅蓝,一件宝石一般的薄荷蓝,以及一件明月一般的月白,黄延也没有挑剔,一同带到了账台前。

  掌柜一瞧朱炎风,便热情道:“这位客官莫不就是国子监教文课的朱先生?”

  朱炎风答道:“我早已不在国子监教书了。”

  黄延侧头,好奇地看着朱炎风:“你以前来过这家绸布庄?”

  朱炎风答道:“没有呢,第一次来。”

  掌柜立刻解释道:“别误会,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朱先生。”

  黄延更加好奇,问掌柜:“那你如何知道他此前在国子监教书的事?”

  掌柜娓娓道来:“是少当家说过,也形容过朱先生的外貌!说朱先生是杨小公子的恩师,如果来店里消费,最少要给八折优惠!”

  朱炎风问:“那这些新布都能优惠了?”

  掌柜大方道:“自然是了。”

  朱炎风欣然瞧了瞧身侧的黄延,但黄延却阔绰地对他道:“既然这样,那便再加一件!”随即当着掌柜的面,指了指一匹正红的新布:“就那个吧!”

  掌柜立刻吩咐伙计拿剪子过去裁剪下一件,都整整齐齐地折叠起来,送了一只小木箱,将七件新布放入箱子中,让他两人带走。

  一件新布要三丈,折叠起来约有两寸,七件新布已经高出箱子,狠狠压下箱盖子才勉强合得起来,扣上铜锁扣防止新布将盖子撑起来。

  同一个时辰——

  慕容无砚带着杨心素已经在前往船坞的路上,这段路上,竟然毫无察觉身后尾随着两个人,那一男一女已经尾随他二人好一段路,将他二人这一路上的对话都听得很清楚。

  杨心素一边吃零食一边嚷嚷:“无砚舅舅啊!我们干嘛不直接坐车到海边?每次都要走路去,多浪费时辰啊!这种时候了,走到海边都天黑了,又要到明天才能起航!”

  无砚平静地答道:“你有零食吃了,还这么啰嗦?”

  杨心素道:“零食是满足口腹之欲,又没有保养到膝盖……”

  无砚淡淡道:“知足吧!”

  阳清名藏在大树后面,远远看着无砚的身影,伏扎月立在他身后,跟随着瞧了片刻,也捂住双耳片刻,终于忍不住启唇:“那小子真吵,都没有你的心上人那般安静如兰!我真后悔之前没有把他的喉咙封住!”

  阳清名浅浅一笑,什么话也不说,只缓缓迈步,继续跟踪,伏扎月忙紧跟上去,又继续对他说道:“这条路是通往海边的,那里有一座船坞,他们肯定是要去那里坐船,可是我们的任务是要去兰丹,好像不用坐船……”

  阳清名答道:“东帝城在兰丹之东南,从平京到东帝城大约六百里路,小姐是情愿骑马走路,还是坐船到苍鹭津再走四里路?”

  伏扎月从未去过东帝城,亦不知方位,听他这般说了,便不由显露出半分羞愧,见他起身跨过隐蔽身形的乔木继续跟踪,便也跟着跨过了乔木,一路尾随。

  阳清名走走停停躲闪隐匿十分灵敏,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探头瞧了瞧前方两人的身影,见无砚弯腰捡起草地里的松果,目光落在他的柚子时,唇角勾起了不怀好意的浅笑。伏扎月瞧见了,不禁转过身,轻轻捂住自己的脸庞,低声叫道:“清名叔你……!你不要这么污好不好?让身为女孩子的我好害羞。”

  阳清名答道:“只是想到我曾经与他有过两次。”顺便教诲她:“小姐若是想把祝小子弄到手,至少也要与他有过两次。”

  伏扎月害羞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行?我不想这么快就与他……”

  阳清名告知:“男人在外表上都差不多,你只有试着与他近身过,才会知道他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可别挑错了人。”

  伏扎月放下双手,喃喃:“祝云盏像是个会吃男风饭的人吗……?”

  阳清名浅笑着提醒道:“小姐莫要忘了自己与薛慕华有着婚约,珍惜时机,赶在薛慕华污你的名节之前,和喜欢的男人好好过一段快乐的光阴岂不更好?”

  伏扎月听罢,一时找不出有毛病的地方,不禁思量起这番提议。阳清名斜眼偷偷瞥了瞥她一眼,看她认真思考的神情,唇角不禁微微勾起,又是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杨心素站在无砚的身旁,看着无砚捡了几个松果,放在手掌中挑选,扔掉了好几个,只留下三个,困惑着问无砚:“你捡这玩意儿做什么?又不是能吃的东西。”

  无砚从杨心素手中夺过用过的零食吸油纸,将松果包起来,放入食盒中的被他吃空了的那一层,只轻描淡写地答道:“黑黑很喜欢。”

  杨心素微微纳闷:“那只猫怎么总喜欢一些连我都不喜欢的东西?”

  无砚继续往前走,仍是丢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因为它是猫。”

  傍晚,天空如同蒙上了漆幕——

  黄延与朱炎风一起登上馆子,街边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大街充满了昏黄的灯火光,黄延的身影像是落到人间的皎洁月光,尤其是贴在背部的长长银白发缕,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就坐在靠近望台的桌子前,用膳之间,偶尔谈聊,忽然对面桌的食客谈聊起一件事,话音传入他两人的双耳之中。

  “想我风流浪荡,在这座京城里,只有两个绝色女子是我最入眼的!一个是永馨公主,一个是京极楼的花魁!”

  “永馨公主是理所当然,但一个花魁,怎么与她并列在你的心中?”

  “你想不到,一个花魁谅你开多少价钱,都只肯做清倌人,否则赶客!可还是有很多权贵捧她,她也就一直是京极楼的花魁啊。”

  “与当年湘冬阁的花魁有几分相似!”

  “大有不同!当年湘冬阁的花魁不随便做红倌人是阁主的意思,而京极楼的花魁是自己不愿意呀。”

  “真是烟柳界少有的烈女。”

  黄延听到‘京极楼花魁’这五个字,手中的酒杯便停在了半空,朱炎风瞧见他愣愣的表情,便猜到他为何有如此反应,笑了笑,只对他道:“那小女子在京城似乎挺火。”

  黄延不回答,只是继续品尝美酒,饮尽了一杯以后,朱炎风拎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忽然劝他:“你还是去见她一面吧。”

  黄延再度愣了一愣,直直看着朱炎风的脸庞。

  朱炎风继续道:“越是不去见她,她越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只会加重你的压力,不如当面拒绝她来得好。”

  黄延反问:“我为何要去见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她与我何干?”

  朱炎风轻轻叹了叹,只道:“希望她能早日看开,日子久了把你忘记。”

  黄延只道:“别提她了,她与我们无关。”

  朱炎风便微笑着继续为他斟酒,黄延拿起杯子本打算饮下佳酿,抬眼瞧了瞧朱炎风,突然用一只手敛下广袖,将手中的杯子送到朱炎风的唇边,朱炎风刚斟满自己的杯子,一见他的杯子送过来,当即微愣,但不拒绝他,也不想亏了他,也将自己的杯子送了过去。

  黄延微微垂眸瞧了一眼朱炎风的杯子,笑道:“你想与我喝一次交杯酒?”

  朱炎风答道:“那也可以。”

  两人同时饮下彼此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朱炎风说:“希望下一次交杯酒,是在我们两人的喜宴上。”

  黄延回道:“今晚你说了两次‘希望’了,再说下去,我可不喜欢一个每天口头禅是‘希望’的大师兄……”

  朱炎风立刻答应道:“好吧,我不说了。”

  酒后三巡,两人漫步在浓浓的夜色里,权当是散心,一路悠然走到庆余春茶楼,付了定金便进入‘兰’字雅间,放下了身上之物。

  朱炎风说:“我去知会伙计不必再送菓子上来。”话落,见黄延点头答应,便离开雅间。走在宽阔的廊道上,他恰好遇见一个手持绢扇的妙曼女子自‘银’字雅间出来,女子一回头,便与他四目相迎。

  那女子轻轻勾唇,笑得十分魅惑,轻轻扭动水蛇腰,来到朱炎风的面前,问道:“想不到你会在这里,那他……也在这里了?”

  朱炎风答道:“小娘子,他让我转告你,他与你没有缘分,你不用再惦记他。”

  京极楼花魁育花似是不相信,含笑道:“是吗?今晚我与他都在这座大茶楼里,这难道不叫做缘分?”

  朱炎风只好干脆道:“他不爱女人。”随即下楼,独留微微诧异的育花在身后。过了一会儿,他再度上楼,到了廊道,已不见育花,他便安心地走进雅间。

  此时,无砚与杨心素刚到了船坞,这个时辰里进出船坞的人甚为稀少,只有还在搬运最后一批货物的壮丁,他两人大方地穿过通道,堆满货物的推车缓缓从他二人身侧经过,彼此之间的距离仍有些宽裕,令他们通行无阻。

  阳清名轻靠在墙壁的背面,静静地瞧着他二人的身影,唇角仍挂着斯文的浅笑。伏扎月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只关心道:“我们要坐哪一种船出海?”

  阳清名立刻道:“船坞附近有一家福海客栈,就劳烦小姐先去那里订好两间房。”

  伏扎月微愣:“订客房?不是要出海?”

  阳清名道:“小姐应该很聪明,不用在下解释也应该明白的。订好了房间,我会去客栈找你。”话落,便大步跟上无砚的步伐。

  伏扎月困惑不解,抬头瞧了瞧天色,只好快步赶往阳清名所言的那一家客栈。而阳清名只身来到慕容世家的船停靠的地方,未及启唇打声招呼,不巧杨心素回头,见到他的脸庞便扬起笑容,向他挥手叫道:“清远先生?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你!”

  阳清名浅浅一笑,不自揭身份,将错就错地伪装成自己的孪生弟弟,说谎道:“我来寻去往兰丹的船,但是来晚了。”

  无砚闻声,退回到船舷,瞧了阳清名一眼,启唇:“我以为你已经不在平京了。”

  阳清名温柔浅笑道:“不请我上船喝一杯茶?”

  无砚与阳清远相识已有半年之久,渐渐熟络,纵然阳清远平时有些狡猾以及轻浮,心里仍不拒绝招待他,何况眼下并不认得这个阳清远乃是他的兄长阳清名所扮,便答道:“你想上来就上来吧。”转身就走入船楼。

  他对我弟弟似乎有些平淡,交情兴许是这一年里才开始的。

  阳清名心忖着,踏过跳板登上了这艘船,船员领他进入船楼里的一间宽敞的房间,灯笼的微光照亮了室内,一只猫听到脚步声后自隐蔽处跳出来,温柔地叫了几声‘喵’。

  阳清名问道:“它是不是饿了?”

  无砚答:“兴许是了。”便从一只粗布收口袋里掏出新鲜的小鱼干。

  阳清名伸手抚摸猫的脑袋,猫轻轻嗅了嗅他的手,嗅到了陌生的气味,立刻缩了缩猫脖子退开了。猫已知他并非阳清远,所以做出了怕生的反应,但无砚对此却毫不在意,递上小鱼干喂食。

  片刻以后,无砚忽然道:“你不是说在总舵查不出清名的线索吗,怎么又要回去?薛掌门不是会对你不利吗?”

  阳清名轻笑:“他是掌门人,但淅雨台并非是他的私有物,门内有什么事务要我回总舵一趟,我只能却之不恭。”

  无砚回头,满脸疑惑:“你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阳清名戏谑道:“你如此关心,倒不如加入淅雨台如何?”

  无砚答道:“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阳清名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喝上一口茶?”

  无砚答:“船上煮茶会慢一点儿,因为只能用小火煮茶。”

  阳清名的目光落在他的柚子上,二话不说就落掌在其上,温柔地打劫起来。无砚没有防备,惊愣着启唇:“清远你……!”

  阳清名打断他的话语:“别动,不要动。”两只手在缓缓打劫之间,缓缓感受阔别了数年的手感,与记忆中的印象依旧完美重叠,仍旧是既柔软又有着很妙的弹力。

  无砚静止不动,但两边脸颊已经克制不住地泛出绯红,侧头瞧了瞧身后之人一眼,但那一张脸庞却悄悄地近在咫尺了,花瓣贴上了花瓣。

  杨心素刚好要进这间船楼来,来到门口时刚好撞见这一幕,但竟没有吭声,只是静悄悄地立在门框旁边不动声色地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