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23、第23章

  清早,几只小雀鸣叫着飞来,停落在半开窗户的窗台上,又继续鸣叫,黄延立刻被吵醒,睁眼抬头,才发觉自己竟然伏在桌案上睡过了一夜,便立刻收拾文房四宝,整理零乱的书稿,卷起书稿装入一只大竹筒内。

  然后以冷茶水漱口,以清水洗脸,又忙走到屏风后面,轻解单衣,让它随意滑落到地上,只忙着拿起一件白袴,一件长袍,一件大袖口的长衫,一条腰带,都穿在身上,再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对着圆形铜镜梳好发髻,他最后打开寝房的门扉。

  只因为他靠近,窗台上停歇的几只小雀立刻腾翅飞走,飞上了屋顶青瓦,但他全然不在乎,关上门扉,就这样迈步来到护栏前,望了望外面的风光,瞧见地面有些许潮湿,便自语道:“原来昨夜下过雨了?”想了想,便一边下楼一边即兴作诗:“睡时月让梦,醒时花让雨,独汝不在旁,日高难掩……凉。”

  平京宫城内,正逢国子监没有课,又无人催促习武,杨心素觉得自己很是自在,随便在宫都里溜达,走了好一会儿,瞧见前方一个身影不似宦官,更似李祯,便小跑上去,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头,待李祯回首,便笑道:“你也不忙?这么悠闲,去哪里?”

  突然偶遇杨心素从身后出现,李祯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禁暗暗紧张,张嘴就管不住地支支吾吾:“我……我出去溜哒。”

  杨心素兴高采烈道:“那刚好啊,我也溜哒,不如我们一起吧!”不及李祯回答,便立刻拽上李祯,迈步往出宫的方向。

  李祯的脸颊上发烫了起来,什么也无法思考,两只脚走得很不自然,几乎是让杨心素拖着走,只因杨心素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令他害臊。

  两人一起出宫闲逛,不经意地自一家书店经过。那家书店正是风月书馆联合会旗下的书店分店,门前右侧正巧停了一辆奢华的马车,李祯回头瞧了一眼,瞧见马车尾部的两侧悬挂着的金铜质镂空熏香球的图案和部件很是眼熟,不由停下脚步。

  杨心素好奇着跟着他停下步伐,问道:“怎么了?”

  李祯低声答道:“这辆马车,好似父上时常乘坐的。”只刚说完,就瞧见苏仲明的身影自书店里飘出来,忙躲在马车后边。

  书店的掌柜笑盈盈地送苏仲明出来,说道:“知道您是大主顾,天香尘榜首的新书总是会先为您预留!只可惜上次我去总会提货,不巧遇上他刚离开,没能替您拿到签名。”

  苏仲明好奇:“那,天香尘榜首的真面目是?”

  书店掌柜答道:“榜首从不现真容,但他风姿飘飘,煞有名门子弟的气质,应是出自名门贵族。”

  苏仲明笑道:“我亦觉得如此。他之文笔秀气怡人,所写的华贵生活亦十分真实,看得出是生活在名门贵族里。”于是向掌柜捧手,带着书册走到马车前。

  马夫忽然探头,对苏仲明低语几句,苏仲明便瞅了瞅马车后边,瞅见两双脚立在那里,便凛然脱口:“别玩躲猫猫了,出来!”话落下后,过去了片刻,两双脚仍挂在马车后边,忙又补充:“祯儿。”

  只见李祯绷直着身子,灰着脸走到了面前,杨心素无奈地尾随在后。苏仲明道:“这么巧,两个人出来闲逛?”

  李祯心虚,立刻找借口:“我本来要找宏里出来逛的,可是宏里不方便,碰巧遇上杨心素而已。”

  杨心素闻言,心下很是不快意,也学他找了借口:“我本来想找我的无砚舅舅的,可是他失踪好几天了。”

  苏仲明只对杨心素道:“无砚有事情,去了兰丹,过几日才会回来。”

  杨心素微微惊讶:“原来他是去了兰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啊……”好奇心又从心底深处蹦了出来:“他去兰丹做什么?”

  苏仲明轻轻摇头,表示不知情。

  杨心素微微撇嘴,又是遗憾,又是不快意。

  李祯偷偷扫了一眼苏仲明手里的书册,见是《醉卧花间风流月》的续作,想翻开来瞧一瞧的心思暗暗蠢蠢欲动。

  苏仲明只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是继续逛,还是坐我的车回去?”

  杨心素向苏仲明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李祯瞧了瞧杨心素的背影,很想立刻追上去,但又在意生父苏仲明的目光,不敢迈步。

  苏仲明又问道:“祯儿。你的决定呢?”

  李祯实在是心虚,只无奈做了违心的决定,登上了马车,进到了车里。苏仲明亦跟着钻入了马车,随后,马车绝尘而去。

  杨心素回首,不见李祯,愈加不快意,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死李祯!竟然丢下我!哼!气死我了……”

  想着一个人游逛坊市没意思,身上也没什么财物,杨心素只得徒步往回走,两手空空又闷闷不乐地折回宫城。

  夜里,新月如钩,不知从哪来吹来的风令人有些飒爽,朱炎风在国子监里漫步散心,想着自从国子监开学以后,自己已然数日没有见到黄延,以前出家之时吃斋念经能暂时令他忘记对一个人思念,但还俗之后时常无事可做,思念就管不住地在心头冉冉升起。

  脚步连绵许久,到了楼上的寝房才停下,然而朱炎风没有立刻推门,只是因为想起了事情,忙又走下楼,自个儿端了一盆清水回到寝房,放好在盆子架上,随即动用了久违的水术灵犀法,一边并拢食指与中指,用指尖轻点眉心,将一道银蓝电光般的神思取出,缠绕指之间投入清水中。

  不巧黄延在青鸾城正安享温泉、夜中美景与醇香的葡萄酒,背部倚靠着温泉岸上的石壁,一只手握着琉璃酒杯,只刚抿了一口葡萄美酒,陡然面前飞溅起了水花,差点儿就弄湿了琉璃酒杯,他低头瞧了一眼水花,微露惊讶。

  ‘延儿,在青鸾城过得可好?’

  细密的水泡沫赫然排列成了一句话,浮在温热的水面上。

  黄延瞧了水面一眼,又抿了一口葡萄酒,勾起唇角,含笑着用指尖轻点眉心,将一道神思送入水中,启唇答道:“你是想我了,才动用这道术法?”

  朱炎风的水盆里,细密的水泡沫活跃着,排列出了黄延在嘴边说出的话。朱炎风见到回应,安心了下来,应了一声‘嗯’。

  黄延勾起了狡猾的笑意,说道:“我在温泉池里,被你突然用这道术法联系,水花都溅到我身子了。”

  朱炎风一瞧水面上的回应,脑海里不禁浮想出画面,登时害臊得脸颊微微发烫,不发一语,但神思仍是被术法传达了过去,在温泉水面上升起了些许杨妃色的泡泡球,令黄延瞧见了,笑容更为灿烂。

  几片花瓣落下,正好落在杨妃色泡泡球上,没有击破泡泡球,而泡泡球亦很坚强地撑着花瓣,美景当前,又令黄延的心绪极为愉快。

  黄延调戏道:“你是想我了,还是想我的身子了?”

  水面立刻有了回应。

  ‘我……’

  黄延又道:“过几日我正好要离开青鸾城,兴许那时候可以顺道去国子监转一转。”

  只因这个回复,朱炎风的心底更为踏实,亦更为安心,只传回了一句‘我会等你’就撤回了术法,令水面恢复如初。

  黄延在温泉池里,自顾斟了一杯葡萄酒,继续啜饮,偶尔抬头欣赏晴朗夜空中的月色,伸长湿润的雪白胳膊,举杯在半空,以琉璃酒杯和半杯葡萄酒的颜色,对比那一轮霜白的钩月,扬起了微笑。

  此时,在深宫中的动月居,寝房里已经没有了灯火光,是伸手不见五指般的漆黑,但漆黑之中,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影在寝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几回。

  杨心素实在睡不下,不得不起身,点燃了灯盏里的灯芯,盖上灯罩,房里稍稍亮起来后,将一块半面的蝴蝶面具轻轻掷在桌案上,坐在桌案前,交叉着双臂伏在桌案上,胳膊又搁着下巴,平静地瞧着这块面具。

  良久,他忽然在嘴边喃喃:“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只能藏在心里,得到一个人就只能靠这面具?想到从国子监毕业以后我就要回雁归岛彻底走上习武之路,难以再见到李祯……”侧了侧脸,枕着胳膊,发了片刻的呆,又撑起下巴叹了叹。

  云蒸宫内,纱帐已经垂下,宫中人早已退回居所歇息,令宫殿里流转着挥之不去的寂静,与黑夜融合得恰当好。李祯的寝房里仍亮着孤灯,而寝榻上,一道身影静谧不动,摊开的书册盖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心虚,眸子在眼眶里左右移动。

  李祯心道:好不容易偷了父上刚买的新书出来看,只希望这次父上不要这么早就想找来瞧瞧,好歹也要等我看完了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随即他移开书册,稍微举起,一边躺着一边翻动书页,继续看书,灯火静静地燃烧,直到灯油烧尽了,火苗渐渐熄灭,他只看到了尾页,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睡梦。

  半夜三更,一道秀丽的身影在夜色里飞蹿而过,避开巡逻的侍卫,偷偷闯入了云蒸宫,步入寝房,秀丽的颀长手指掀起了一道纱帐,另一只手撑在寝榻边沿,微微弯腰低头,没有梳理的长发低垂下来,发梢落在李祯的肩头。

  漆黑之中瞅了瞅李祯隐隐约约的脸庞轮廓,杨心素转移了目光,瞅了瞅他的肩膀和胸口,隐约发现他胸口上盖着一本书册,拿起书册瞧了一眼,依照书的轮廓想起了苏仲明在白日买的新书,不禁微微皱眉,低声喃喃:“原来上次的偷书贼是你?!你居然敢偷太上皇买的书来看!这种书,真有那么好看?”

  合起书页,只刚想替他放在枕边,但想了一想,担心他一觉醒来发觉不对劲之后起疑心,就只放回在他的胸口,离去之前,在他的眉心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突然李祯抬起手抓住了杨心素的手,嘴边还轻声喃喃:“软软的……滑滑的……好香啊……”唇角还溢出一滴唾液。

  杨心素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被他发现了’,再细细一瞧李祯,只见李祯依旧紧闭着双眼,似乎这个举动只是做梦的反应,便安下心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转身飞奔出了云蒸宫,奔回了动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