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都看过了,好像没什么。”胡亮在旁边说。他也泡了杯茶,装模作样地跟着古洛看,也按他理解的古洛那样煞有介事地思考着。

  古洛这时忽然看到在票面上有淡淡的红色印记,是那么淡,怪不得上次他没看到。不,不是这样,人的视觉有时是跟着人的想法走的,就是说,当你想到这里有什么的时候,才能发现异常。如果古洛没有想到在这里面或许有证据,那么,这样的印记很可能就和也是淡红色的票面混在一起了。

  “你看看这里。”古洛对胡亮说。胡亮仔细看了看,说:“好像有印儿,是红色的。”

  “对。这可能是什么呢?”古洛自言自语地说。胡亮没有说话,他也在想。“问问中原车站。”古洛说。

  经过八十年代的电话转接,好不容易和中原火车站售票处联系上了。对方说着当地话,是站长。

  “票上有红印。你们那里进车站除了检票外,还有什么别的手续吗?”

  “没有。”站长斩钉截铁地说。

  “那像是盖了什么印章一样的印记是哪里来的呢?”对方思索了一会儿,同样是斩钉截铁:“不知道。不是我们这里的。”

  “1189次列车今天有人在你们那里吗?”古洛想到了火车上也许要盖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在你们那里。”站长说。

  “好,谢谢。”古洛放下电话,丧气得连胡亮都看出来了。

  古洛镇定了一会儿,说:“走!去车站,找那辆列车去。”

  当这两个警察回来时,天色已晚,雨不但没有要停的样子,而且越下越大,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古洛一进屋,就打了几个喷嚏,胡亮则开了灯。这时就是个智商很低的人看到他们,也会知道他们是一无所获。确实,他们找到了1189次列车的车长和列车员们,他们当然还记得这一老一少,微笑着听完他们的问题,都像一阵风吹过了麦田,麦穗都在摇晃着一样。

  “怎么办呢?”胡亮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你难道就会说这个?”古洛没好气地训斥着胡亮,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新同志或搭档这样,但就是忍耐不住。胡亮很委屈,但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对比他年龄大的人。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回家!”古洛想吼叫一声,但冒出的声音小得让胡亮几乎听不着。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古洛示意胡亮去接。当胡亮拿起电话几十秒钟后,就知道事情完全改变了。他叫了声“古洛”把电话给了这个怒气冲冲的老家伙,并仔细盯着他的脸。果然那张黑黑的胖脸上露出了笑容。“噢,好。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你们那儿。”古洛放下了电话,笑着对胡亮说:“还得杀回中原呀。”

  第三天,中原车站的站长已经把他知道的情况和地址都给了古洛和胡亮。原来,这位站长很负责任,那天他先否定了古洛的问题,但几分钟后就觉得不妥,于是,就去问售票处的售票员。售票员告诉他,有的车票上是有红色印记,那是盖的“已售出”字眼的印章,是给一些旅馆或代销点的票。站长就打电话给古洛,于是今天,古洛、胡亮和一个中原市局刑警一道走访了代销车票的旅馆和售票点。

  这张排查的大网并不大,因为那时代销点或代销车票的旅馆并不多。所以,在第三家旅馆,代销票的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古洛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他买的票。”服务员很肯定。

  “他在哪个房间住?”古洛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这个旅馆的人也能在你这儿买票吗?”

  “这……不会吧。不在这儿住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卖车票呢?”瞧!请回忆一下,那时的人多么纯朴,甚至有些愚钝,“对了,你们可以问问服务台的人。”

  “知道了。”

  结果如古洛所料,这个人并没有在这里住。“真是不留痕迹呀。”古洛笑着对胡亮说。他知道狐狸尾巴不仅露了出来,而且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逮住它了。但这一步是最关键的,因为单凭目前掌握的证据是不能将其绳之以法的,就是这一步成功了,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我们该去哪儿吗?”古洛半打趣地对胡亮说。

  “这……”胡亮皱皱眉头。他实在是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目前还不能抓人。

  “走吧。”古洛带头从这家不大的旅馆走了出去。

  还是那么幽静,那么舒适,那么雅致,没有比这样的大院住起来更舒服的了,即使外面烈日当头,让古洛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但一进到这个大院子,顿时感到凉风习习,知了的啼叫也温柔了许多,一只美丽的啄木鸟在大树的树干上啄着,发出沉闷但好听的声音。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这位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的沉静风度更让人心情踏实的了。

  “我就知道你们要折回来。”老人数着念珠说。

  “那就应该早告诉我们。”古洛毫不客气。

  “可是……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更何况时过境迁,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陈年老账没什么翻头了。”

  “不,任何事情都有个原因,也就是有了开始才会有结果。现在我们看到了结果,就不得不去寻找它的原因。”古洛说。

  “好吧。我告诉你们。”老人的神情还是那么安详,但古洛和胡亮听到的故事却是那么让他们震惊,当然古洛的反应要弱一些。

  还有最后一件事了,古洛心里逐渐平静了下来。当然胡亮不知道古洛要干什么,但又不敢问。可古洛却笑嘻嘻地对这个年轻人说:“走,咱们去一趟飞马歌厅。艾昔昔不是最后在那里见到倪雅芸的吗?”

  “你是说,那里会有证据?”胡亮问道。

  “不,我想不会,但我们不能靠猜测,还是去查一下吧。”

  飞马歌厅在市中心,是家很有名的歌舞厅。那时有些钱的人都来这里消费,这里是这个城市夜生活的领袖。歌厅的老板穿着时髦,身上散发着香气,当然比现在的香味儿要俗气多了,但却是无毒的。

  “我给你找找那天当班的人。”他殷勤地笑着说。

  “你不认识这个姑娘?”古洛问道。

  “知道,知道,但没说过话。她常来,追她的人不少,有人花钱请她。这个社会就这样,女的长得好,就是优势。”他好像还在研究哲学。

  一会儿工夫,就来了好几个女服务员,她们浓妆艳抹,但缺少老板说的那种优势。但古洛很快就知道这个老板是有眼光的,因为这些服务员都有着很好的记忆力,干这行是需要这种天赋的。她们都记得那天晚上倪雅芸来过,是一个人来的,后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