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路,拐个弯,公安局的大楼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找到法医,法医领他们去了太平间。金太郎像个活人睡着了一样,躺在白色、干净的被单下面,还有几个蒙着脸的室友。如果不是法医、古洛和胡亮的脚步声,这里就是个无声的世界,即将完全离开喧嚣世界的人们静静地在那个世界的入口处等待着。

  “他的脖子,就是颈椎被扭断了。”法医说。

  “嗯。”古洛和胡亮早就知道死因了。“他立刻就死了吗?”古洛问道。

  “那倒没有。颈椎断了,不是马上死,而是窒息,全身瘫痪,是种痛苦的死法。”

  “那他的脖子是怎么断的?”

  “从脖子上的淤伤看,是被人用手扭断的,这人力气很大,就一下,当然也有技巧了。”

  “技巧?你是说他是行家?”

  “估计是。这样的手法不会两下子是不行的。我想凶手应该是练过武术、擒拿什么的。”

  “我告诉你,这个人也是个练武术的,一般人想杀他没那么容易。他不会把脖子伸给别人被人扭断。一定会有激烈的搏斗的,但你的验尸报告上却没写。”古洛说。

  “嗯。”法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死者送来的那天我病了,你也知道咱们这儿就我这一个法医,正病着,你们叫我,我是昏头涨脑,硬挺着来的。等我到了,刚检查了尸体表面,他的家属就找来了。家属拒绝对死者进行解剖,我就只能这么写报告了。”

  “但如果他们打斗,会在表面上留下痕迹的。”

  “是有一处,但我拿不准。尸体的后背处有这样一块淤伤,但很轻微,不能断定就是击打所致。”法医说着,将尸体转了过来。

  正如他说的,在死者后背处有一处圆形的淡红色痕迹,直径在四公分左右,如果是淤血,颜色应该更浓重一些,但也不是胎记一类的皮肤天生生长物。

  “你仔细看,这不是一处,似乎是几个圆点凑在了一起,但不那么清楚。”法医说。古洛的鼻子尖似乎已经感到了金太郎冰冷的身体了,胡亮则用手指轻轻地撑开死者的肌肤。

  “你说得对。”古洛肯定了法医的看法。

  “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就搞清楚。”古洛斩钉截铁地说。公安局的人都知道,古洛是除了老局长萧劲外,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可能得解剖,但家属……”

  “外国人,是吧?没关系,解剖,我来对付他们。这是凶杀案,是发生在中国的我们市的案子,我们负责,我们也就有这个权力。”那时的对外政策实在是有些过于尊重外国人了,因此,古洛说出这些话,让法医和胡亮都很吃惊,但接着就是佩服。“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为了案子,天王老子都不管!”法医一边想,一边开始准备解剖。

  锋利的手术刀像切冻豆腐一样,切开死者的尸体,胡亮几乎要吐了出来。古洛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倔强的目光,说:“走,到走廊里抽支烟。”

  他们抽完烟(其实胡亮不会,不过是让烟在他的口腔和鼻腔里转个圈儿),再次进屋子时,看到的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场面。

  法医拿着手术刀,口罩掉到下巴颏上,眼镜片则在鼻尖上闪着光,那是落在上面的汗珠的反光。他嗫嚅着:“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啦?”古洛走了过去。

  “死者不是死于颈椎骨折……”

  “那是什么?”

  “我第一次看到,死者的心脏几乎碎了。”

  “什么?心脏碎了?可没有外伤呀。”古洛立刻就理解了法医的惊愕。

  “是呀,要不我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的。”

  “莫不是……”胡亮犹豫地说,他想起了类似于传说的一种神奇现象,平常他认为那不过是人们编造出来的神话,但现在,即使以他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也不敢造次了。

  “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古洛不耐烦了。

  “我练武时,听人说有种死拳,就是击打对方的前胸或后胸,力量极大,造成的冲击波可以震碎对方心脏,立即致死。”

  “内伤?”法医问道。

  “和内伤还不太一样。内伤不见得要命,有的内伤要命也得几天。不过,也可以说是内伤吧,是置人死地的内伤。”胡亮摇着头说。

  “什么人会这种,叫什么?死拳?”古洛并不认为这是神话,因为事实就在眼前。他是个天才的侦探,对人类世界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从来是见怪不怪,甚至对最不可靠的传言,他也是先相信下来再说。“轻易的否决是阻碍深入探索的最大障碍。”他常常对那些年轻的警察们说,而年轻人正和人们想象的相反,轻信不是他们的特点。

  “我听说,有的习武的人会,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就是所谓要极其深厚的功力。”

  “练这杀人技术的是练内家拳的还是外家拳的?”古洛现学现卖地问道。

  “外家拳和内家拳都能做到。外家拳虽然讲刚健、凶猛、迅速,但内家拳也常常用内伤伤害对手。所以……”胡亮没有往下说。

  “不管你说的内家拳还是外家拳,反正凶手力气是够大的了。震碎心脏,又毫不费力地扭断脖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法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