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64章 亲吻

  羌州天气干冷, 是会让人不舒服的那种干燥。谢无尘喉结滚了下,呆在原地,觉得自己不止嗓子痒, 脸也发烫。

  白知秋素淡的眉眼就在他面前, 被灯火勾勒出一周金边,有种不够真实的错觉。

  他跟那药罐子里的水似的,被阵盘一烧,飘飘然就上了天。

  这种感觉跟他小时候,夕误不当人骗他喝酒时还不一样。两杯酒下肚, 是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腿软脚软。这种则是在无边无际的天穹下漂流,非得抓住一点什么东西,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稳。

  牵住他的丝线叫白知秋。

  谢无尘站起身, 弯腰, 吻上了面前人的唇。

  原来这个人的唇也是冷的, 却足够软。谢无尘试图在看过的无数纷繁典籍话本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可是选中了这个,又遗漏了那个。再选,又觉得哪个都配不上。

  旋即,更大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他责问白知秋虽是出于一腔冲动,但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对于可能得到的黯然收场并不意外。

  可是白知秋却给了他全然意料之外的回复, 于是,一时纵容之下,他便不顾后果地吻了。

  至于这个吻该怎么收场, 现下进入不了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此刻需要考虑的是——吻上去后, 该做什么?

  夕误并不妨他看各种话本,可是真的实践起来,话本还是骗他的。他用尽了迄今为止最大的镇静,才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点记忆,含住对方的唇,探出舌,试探性地描摹着。

  因为太过慌乱,牙齿甚至在白知秋唇瓣上磕碰了一下。

  白知秋闷笑一声,低低地,响在胸腔里。

  谢无尘被他笑得更加无措,呼吸都乱了。不知该放在哪的另一只手先是抓住了白知秋的手腕,然后移到小臂上,最后抬起,环上肩背,把人往前带了两分,加深了这个吻。

  山风呼啸而过。

  头晕目眩中,记忆从深处翻涌出来,翻涌出一些后续。

  其实夕误带走话题后,谢小公子发了很久的呆,懵懂问道:“若我心上所念,乃是不落瑶芳,又该如何?”

  “那便去求你所念。千山暮雪,只影寻归。不求,如何能求得到?”

  谢小公子认真点头:“我若念他,便求他身侧一席,定然不教人害他伤他……”

  短暂如浮光掠影,不过转念间。

  ……更多的,实在想不起了。

  毕竟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走神。

  谢无尘像是刚出窝的幼兽,磕磕绊绊不成章法地围着一朵没见过的花团团转,想要从其上采撷到自己未曾触碰过的气味。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簇新的体验,忽轻忽重,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失控。

  直到两人交互间的呼吸灼热得谢无尘实在坚持不下去,他才难分难舍地松开白知秋,意犹未尽地以唇摩挲了最后一下。结果一抬头,就与白知秋乌黑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谢无尘:“……”

  他一下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知秋的唇瓣上难得沾了些许血色,泛着水光,让他向来温和平静的眉目几乎带上了秾丽的意味。他生得实在太好,或浓或淡,五官每一处都值得人反复咂摸品味。

  谢无尘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他会喜欢白知秋,是因为对方生的这一副皮囊。

  热血上头的一阵褪下去,想做的事情姑且算做完了。只是目光从白知秋唇角掠过时,谢无尘觉得自己理智的有点早。

  白知秋微微蹙眉,伸出舌尖在唇角一碰,将那点血尽数抿去。

  “我……”谢无尘错开目光,心虚地打个磕绊,后知后觉地尝到了自己口中充斥的血腥。

  多半是最开始的时候就磕破的。

  更心虚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奇怪得很。

  最后,还是白知秋先打破了沉默,向火墙子抬了抬下巴:“药煮好了。”

  谢无尘匆忙转身,甚至因为转太快,自己绊住了自己,踉了一步。身形还没稳住,就听身后白知秋轻声道:“小心。”

  他觉得白知秋不是让他小心,是想谋害他,还谋害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明明两个人都坦诚相见过了,接个吻而已,有什么可心虚的。

  但是一个吻,能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此之前,他不知该如何准确定义白知秋与他之间的关系,是师祖还是师兄。但是一吻落定,他们或许就可以用上另一个词。

  叫“眷侣”。

  诗文中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谢无尘只在历历红尘中走过十九个年岁,尚未体会情之至深处的身不可自已。但在一吻毕,于白知秋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时,他忽而间想,若是命止于此,他也不亏了。

  他曾问夕误:“他若不念我呢?”

  夕误拍拍他的头:“你会换一朵求吗?”

  不会,他若不念我,我还是会护着他的。

  喜欢么,总是来得这么不讲道理,一厢情愿。他喜欢天际那一轮弦月,愿意为此孤注一掷,却不能妄想将他困锁在墙内。

  但是,他所求的瑶芳愿意为他俯身。

  万幸之至。

  谢无尘思绪乱转的同时,白知秋拢着暖炉,仰起头,凝望着他的背影。

  青年肩背挺直,哪怕是弓腰时,也看不出一分松垮的模样。或许是方才给的震惊太过,倒药时候忙忙张张的,差些烫了自己。

  看着看着,唇角就勾起一丝笑。

  他太生疏了,吮得白知秋嘴唇发麻,唇角还隐隐生疼。抿入的血在口中化开,满是铁锈的腥气,有些发苦。

  可白知秋还是笑了。

  少年时每日在体内流转数次的心法,青年时埋头修行的日子,还有守着学宫的整整三百年……原来他并不是无知无觉,也不是不知冷痛的。

  明信为他修行的心法整整忧心了百年,无数次试图拿起刻刀,给他雕刻出一颗心,好让他别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能在一切到来之前,真正无忧无虑地过上一段日子……

  他无数次告诉白知秋,你还太小。

  你选择了留在人间,却从未知晓人间冷暖,干净地像初生的赤子。

  你应该所见皆繁华,所闻皆欢喜,所感皆柔软,所遇皆深情。

  该有一片烟火红尘,为你而生。

  原来等的是这一天吗?

  可他不是因为心法,才会对人冷如冰霜的。

  谢无尘再转头的时候,发现白知秋眼睛有些红。

  他手忙脚乱的放下药,茫然又惶恐地捧住白知秋的脸,想哄人不知从何哄起,更不知自己是为何惹到了他。

  却见白知秋绽开一个释然的笑,拉住他的领口,把人拽近了,在唇角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的态度。

  然后在他回应前,主动退开,用一种很轻,却又说不太清的惆缠的语气道:“让他先把药喝了吧,放凉了总不好。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忙,得不了闲暇。”

  ***

  一个时辰后,谢无尘与白知秋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或许是一觉再醒,一切已成定数,由不得人接不接受。极致的悲痛之后便是麻木,少年终究接受了一日之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耗,不吵不闹地喝完药,送谢无尘和白知秋出了门。

  白知秋的斗篷压到了眉眼,声音被长巾滤过,再被风一吹,不太清晰:“……齐郡的护城兽当年被齐世子加固过,又受城中生气浸染,故而镇住了血疫。只是三界隔绝五百年,人间界灵气稀薄,护城兽镇不住多久了。我算了城中的护城阵眼,今晚便将那些被镇住的蛊咒破掉。”

  “但要破血疫,我们需要先破护城阵。”

  护城兽是仙门一个笼统的说法,一种讲的是山河有灵,受人敬拜的山河大川护佑一方。另一种是以阵法,符箓等等方式筑造的防护大阵。因为阵起奇门八神,所以同样被称为护城兽。

  “第二件事难做啊。”白知秋道,“齐郡不是白庄,一场灯游便能护佑十年。我们做事又得无声无息,唯一的法子,是再起一道防护阵,尽量在阵破前找到血疫的源头。”

  说着,白知秋停下脚步:“到了。”

  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城门往北不到一里的地方,按照白知秋的推算,这里是现下最薄弱的阵眼。

  这会已经过了一更,抬眼望去,天色深蓝,不见星子,唯有尽头处一弯下弦月。城门楼上灯火几点,飘散在酷寒的冬日里。

  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会传来一声低呜的狗吠,呜呜嗷嗷拉得很长。

  地上的积雪被人清扫过,堆积在路边。在他们右手边,还立着只沾了尘土的雪人,傻乎乎摁了颗石头当鼻子。

  白知秋点了符箓,和阵盘一起交到谢无尘手中。

  “我布好的阵盘,还有周师兄画的符。在我破掉阵眼时,你为我护法。”

  谢无尘点头,站在白知秋身侧。

  白知秋蹲下身,八颗点了血的阵石转瞬落定。随着一周灵流荡漾漫开,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站的地方聚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出自汤显祖《牡丹亭》。

  只要天不亮就不算第二天(曾经每天半夜一点写完的玉某文如是说道)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