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悄鼓了鼓嘴。
他从中央走到边上,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笨,竟然上手,去摸岩壁上的荆棘藤。
那荆棘藤上刺还张着呢,白悄就这么傻乎乎的,拿手指去戳。
“喂,”他软软道,“理理我好不好?”
白悄胆子大了一些:“你抓我过来,又不告诉我要做什么事情,那你不如放了我?”
“反正我待在这里也没用,我又很会吃,要是饿到一定程度,我就抓着你啃……”
他咧了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做出一个凶凶的表情:“……然后把你全都吃掉!”
“你要把谁全都吃掉?”
一个稚嫩的、听上去大概只有五六岁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荡荡的洞中。
随着稚嫩男声话音落下,刚才还静止不动的黑色荆棘藤们,全都像是睡醒了过来,彼此缠绕着像蛇一般滑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白悄吓了一跳,慌忙往中央空地跑去,还被一根细藤打在了小腿上,他趔趄着摔向地面。
“呜……!好痛——”
白悄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吓得四肢发软、两股战战。
他差点尖叫出来,便吞了吞口水,才战战兢兢道:“你、你是谁?”
听声音是个小孩子,可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会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呢?
没有人回答他。
白悄等了一会儿,正准备鼓起勇气再问一遍,就觉得后腰那里被戳了一下。
小男孩的声音听着酷酷的:“蠢货。”
白悄愣了一瞬,转过身子去看——
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黑色的卷毛半长不长的,像鸡窝一样堆在男孩的脑袋上,这么凌乱的发型却半点不影响其脸蛋的精致程度,除了肤色苍白、右脸覆有形状奇怪的黑纹,男孩眼眸黝黑、鼻尖挺翘,小嘴唇抿着,和正常人类小孩没有太大差别。
甚至,他比其他小孩要好看得多,只这么一眼,白悄就能确定,这小男生长大成熟后,必定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
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性,和一个外表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娃娃,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盯着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还是白悄先反应了过来,他凑近了脑袋,轻声细语地道:“小弟弟?”
男孩绷着一张脸蛋:“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白悄从善如流。
“……”
小男生又不说话了。
白悄再接再厉,他换了一个话题:“是不是你把我抓过来的?”
男孩看了白悄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把你的脸拿开。”
“是又怎样?”他冷冷反问了一句,突然笑了一声,恶劣道,“我不仅抓你过来,我还杀了你旁边很多人。”
男孩走到白悄面前,抱臂站着,歪了歪头淡淡道:“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吗?”
白悄一愣,被他这个问题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索性直白道:“我哪敢啊。”
他还反问小男生:“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够报仇的吗?也太看得起了我吧。”
白悄挽起棉袄袖子,把细伶伶的手腕拿给他看。
“……”
“……你怎么不怕我?”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眼前人白到发光的腕子,又换了个话题。
白悄挠挠头,小声嘀咕:“怕呀,但是你要是想杀我,我早就被你的小藤子戳穿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话吗?”
男孩苍白脸色突然变红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小藤子?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
他放下环抱着的手,恨恨盯着白悄,似乎想要扑上来,给白悄来个恶狠狠的一口。
白悄立马给小孩子道歉,他极会看脸色,哄着生气的小朋友:“对不起对不起,你的大藤子,好凶好厉害的,大藤子。”
男孩又盯了白悄好久,抿着的唇终于放松了一些,脸色恢复了正常,可耳垂却变红了。
他冲白悄嗤道:“你这女人还算聪明。”
白悄睁大了眼:“我……”
他想说我不是女人,可又想到,眼前这小男生绝对跟那乱杀人的黑色荆棘藤有关,他要是暴露自己是男性,会不会被当场杀死?
想到这儿,白悄冷汗都下来了,他收住了嘴,没敢吭声。
“你什么?”男孩却凑近了点,盯着白悄的脸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悄咳了几声,软了软嗓子,细声细气地回,“没什么,你说我聪明,我很高兴。”
男孩突然一脸嫌弃:“干嘛捏着嗓子说话?”
他上手,掐了掐白悄的脸蛋,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作为女人,你嗓子粗很自卑,但是好好说话,别弄得这么刻意。”
白悄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已经给他找好借口了?那正好,他也顺水推舟地认了。
白悄点点头,低下头去,又用眼光偷瞄对面的小男生,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那你不要嫌弃我哦。”
男孩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不过,这种不自在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起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男孩很快又面庞严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悄。
“我抓你来,不是让你在我这儿吃白饭的。女人,我知道你能操控精神方面的力量,你要想活,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
“否则——”
男孩冷哼一声,墨色瞳眸轻轻一眯,黑色荆棘藤窸窸窣窣的动静便再次响了起来。
有几根藤子像蛇一般扭到白悄的身边,警告似的直起身子。
白悄吞了吞唾沫,终于久违地感受到危机。
这男孩不是普通人类,他杀了很多人,道德观念也薄弱,孩童的外表虽然弱化了他的形象,但他本身的危险程度却并不低。
白悄乖乖点头,他有些忐忑,怕小男孩提出的要求太过血腥:“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知道他能够操控精神系异能,难道是……
“我要你每天抚慰我,用你的精神力,直到我说停,你才能停。”
“只有我觉得不需要你了,你才能走。所以,在此之前,你要尽心尽力地服务我。”
男孩脸色十分冷酷,他盯着白悄,覆在苍白脸蛋上的黑纹显得他像个受人诅咒的小怪物。
但提出来的要求却比白悄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至少,这男孩不知道他精神系异能的用法,否则,早就破开白悄的皮肤吸血了。
白悄心里松了一口气。
眼泪、口水、血液、尿液……
他很快拿定了注意。
白悄把自己脑袋伸到男孩面前,他眼睛闪了闪,小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亲亲’吗?”
亲小孩子,是最容易抚慰方式了,而且男孩年纪这般小,亲脸蛋完全没有负担!
都不用他挤眼泪了!
“什么是亲亲?”男孩警惕地抬头,看白悄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专门拐小孩的坏蜀黍。
白悄抿着唇偷笑:“我的抚慰方式就是‘亲亲’。亲亲就是把我的嘴巴贴上你的脸蛋,这样你就能获得精神上的抚慰了。”
这不就是占小朋友便宜吗,白悄坏坏地想。
白悄眯着眼偷笑的样子,特别像一只漂亮的狐狸。
至少,眼前这个本体荆棘藤、外形年龄才五六岁的小男生,就从未见到过如此漂亮的“女人”,以至于,被笑着的白悄迷得,脑袋晕晕。
他不懂自己身体发热、头脑晕眩、眼睛像被胶住似的只黏在眼前人身上的,这种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因为未知,所以畏惧,所以厌恶。
“不许笑!”
小兽发怒一般的声音,突兀发射出来,毫无道理地朝白悄发脾气。
不许再笑了!
男孩恶狠狠地想。
·
白悄对孩子和女人是无比心软的。
因此,在看到这站起来只那么一点高、却做着凶狠表情的小男孩,一点就炸似的,朝他发脾气时,他倒没怎么生气。
白悄软下嗓子,给小男孩顺毛:“怎么啦,我笑你不开心吗。”
小男孩恼羞成怒的表情一滞。
他眼睛快速眨了好几下,浓密的黑色睫毛像蝴蝶慌乱扑闪着翅膀,但嘴上依旧恶声恶气:“对,不开心,反正你不许笑!”
他绷着一张苍白小脸,为了吓唬白悄,还又加了一句,“你给我记住,你得好好服务完我才能离开,而且要是过程中让我不满意,我就把你杀了!”
“别嬉皮笑脸的!”小男孩沉着嗓子警告。
“好嘛,你是老大,当然听你的咯。”白悄努努嘴,也不笑了。
他抿着嘴,低头去玩自己裙摆上的装饰,长长发丝垂下,遮挡了他半边白净脸颊。
白悄不说话,空气就又开始沉默了。
就这么僵住了快有半分钟,稚嫩男声才重新响起,语速和音调都和往常一样,可那词句中磕磕绊绊的停顿感,让人立马发现说话者极力掩饰的、些许的不安感。
“喂……我才不是五六岁。”
男孩瞅了几眼白悄,见白悄没给反应,语速加快了不少:“我已经几百岁了,而且我不是人类,我是重荆藤。”
“……你可以叫我棘。”
白悄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我要你现在抚慰我。”棘想得满脑子冒汗,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