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逼人的妖气弥散在整座镇子，仿若在这并不宽阔的空间中布下密网，缝隙之间遍布瞳孔，盯着人群的一举一动。
行衍花了些力气掩盖掉自己的气息。他披着灰色的麻布站在街边，视线却被不远处异色的云层吸引。
一阵铃声由远至近响了起来。
街上脚步繁密，人头窜动，随着铃声大作，人群挤满整个街道。
男女老少紧紧挨着，彩条粗布挂在身上，羽毛做的装饰飘在头顶，嘴中念念有词。走三步，退两步，人群忽地顿住，手中的叶子轻飘飘洒向空中。
轻微的嗡鸣轰响其中，道路一旁的行衍眉头紧蹙，轻轻堵上了耳朵。
层层叠叠的妖气骤然降落，微乎其微的香气陡然间增长数倍，像是撞上云层，又猛然冲入人群。欢呼与铃铛声响充斥在街道中，雾气乍起，迅速没过小腿，阴冷的触觉丝毫没有影响人群，短短片刻，呼声更是狂热。
“糟了！”
行衍猛地抬头，发现妖气不见了。
他的嗅觉中充斥着那种怪异的香气，将浓烈的妖气竟然遮盖的严严实实。
粗略掐了个诀，行衍不知为何，有些焦躁。
“仙人！”
“快看啊是仙人！”
行衍一怔，视野之中，一身白衣的人御剑停在人群的头顶，他做了个奇异的手势，转身飞向更远处。
人群几乎在顷刻混乱起来，踩过失足者的手背，推开站立不稳的身体，挤入人群的最前头。
不知从何而来的手，带着庞大的压力抵在行衍背后。
阴冷又血腥的气息像是要将行衍硬生生捏碎。
另一种语言几乎在同时刻拥在行衍身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托举到了屋顶。
施咒之人眼神幽深地盯着面前人，歪了歪头。
视野开阔之处，行衍头也没抬，便行了个礼。
“多谢副族长的援手。”
能用语言催动法术的妖族，非妖族大能莫属。
行衍从过来时就一直感知到的强大妖气，想必也是面前这位，联想山上小蛇说的话，自然不难猜。
只是那位要致他于死地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能帮上萝鸣山的仙长的忙，真是荣幸至极。”
男人乌发垂肩，嘴唇略薄，面上呈出莹玉般的白，金色的竖瞳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他一语落下，行衍忽地发觉有些眩晕，刚刚要张口，却看到男人凑过来，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孔突然放大。
“唔！”
不属于人类的牙齿尖锐而迅速地刺入行衍的血肉。
冰冷和灼热在脖颈唯一露出的地方交织混杂，行衍察觉到痛楚，随之而来的是酸涩。尖牙清晰地嵌入身体中，渗出零星液体，溶在血液中。
事出突然，行衍恍惚了一瞬。
男人攥住行衍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冰凉的掌心让行衍打了个哆嗦。
他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吗？
妖族冰凉的吐息落在行衍脖颈间，细小的绒毛纷纷奋起，身体的异样像是寸寸短短扎入经络，酸涩之余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那位副族长的舌尖扫过他的伤口。
行衍觉得怪怪的。
男人很快离开了行衍的肩膀，伸手便把血止住了。
“镇子有蛇族布下的毒雾，没想到会误伤仙长……蛇族的毒是唯一的解药。”男人松开手，他轻轻推开抵在胸前的剑，面容诚恳，“刚才的眩晕感现在应该消失了。”
行衍低下头，肩膀上的伤口的确已经止住，洇出的血将肩膀处的布料染了一大片。退后两步，刚才的不适感果然已经完全消失，他缓缓抬起手捂上脖颈，露出一个不大真诚的笑容。
“原来如此，多谢。”
蛇族副族长眨了眨眼，金色的竖瞳里闪过捉摸不透的情绪。
“我名东灼，不知道你怎么……”
行衍爽快地报了自己的姓名，眼神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退后几步，踩在剑上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男人盯着行衍离去的方向，微微张口。
青色的鳞片斑纹骤然出现在侧颈，像是不受控制般凸起在整个侧身，东灼对身上的变化置若罔闻，他直直地盯着行衍离开的方向。
金色的竖瞳露出些许的异色，只是一刹，便又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副族长。”阴暗处的影子拉长变成蛇影，逐渐变成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东灼拿出方帕，将自己牙尖上带着的行衍的血小心翼翼地擦了下来。他瞥了拿男子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去查查，谁把消息漏到萝鸣山去了。”
蛇影消失，东灼还站在原地看那方帕，直到太阳落下，不远处升起红色的火焰，他缓缓开口，似是怀念，又像委屈。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