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然其实很早就来了。
他上午是有课, 但上到一半觉得没意思就直接逃了。他开车到了A栋门口来等陆昭，坐在车里待时间长了感觉有点闷，就想着下车去透透气。周衍然姿态随意地倚在车前, 百无聊赖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A大的学生大都家境富裕，但豪车和帅哥这么个吸睛的搭配还是会吸引路人多看上两眼，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周衍然打开了和陆昭的聊天对话框，上面出现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显示还停留在一天前,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打了几个字出去但很快就又删掉了。
退出了聊天软件, 几秒后又重新打开。关闭又打开, 不断重复着这个无聊的动作,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周衍然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周衍然有些心烦地叹了口气，他低着头, 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直到听到了一声怯怯的，“周少？”
周衍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等到他看到季知西那张脸的时候，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变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季知西一眼，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开口问了他一句, “有事？”
季知西笑了笑, “没什么事, 只是刚刚看到周少了, 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周衍然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就只是很不给面子的哦了一声，说完他理也没理季知西，自顾自地低头接着摆弄手机。
没有想要接着聊下去的意思了，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有点眼色的赶紧滚。
季知西脸上的笑都差点挂不住了，但他还是强撑着情绪，状若无事地问道：“周少是在这里等人吗？”
说实话。周衍然讨厌贺余，讨厌到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恶心的地步，但是他对季知西却没什么太多的恶感，他对这个人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张脸。
他虽然不讨厌，但也没多喜欢，在周衍然眼里，季知西顶多算是一个有点记忆点的陌生人而已。
不过他现在的这副姿态，就有点惹人生厌了。
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过去，但下一秒却表情古怪地怔楞了一下。
季知西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嘴唇轻抿着，眸子也垂了下来，像是无喜无悲一般，就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周衍然的回答。
其实单论长相来说的话，季知西和陆昭长得并不是很像，更遑论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气质了。最好的例子就是上次在水云间的时候，周衍然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他看到了那张侧脸，眼波流转间尽是淡漠的神色。
就和刚刚一样。
周衍然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理解贺余了，真的很难有人可以拒绝这个诱惑。
只是单纯找个乐子而已，简单发泄一下憋闷了许久的情绪，真的得不到，就只好找个劣质的仿品来满足一下自己。
满足一下他那恶心的欲望。
真的很奇怪，刚刚在看到季知西的那一瞬间，周衍然居然不太想对他说什么重话。
他皱了下眉，短暂地沉默了几秒过后，他突然冷笑了一声，语义不明地对季知西说了一句，“你可真厉害。”
季知西有些不明白周衍然突然的情绪转换，他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贺余曾经说过的，他的那张脸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最好看。
季知西一直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但很可惜的是，他没有可以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所幸，他还有一张称得上是好看的脸。
季家算不上是多有钱，对于A市上层这个的圈子，他也只是能够稍微搭上一点门槛，站在门外，痴望着里面纸醉金迷的生活。季知西对于自己的现状很不满，他不甘心一辈子都这么活下去，这个念头在季家的资金链出现问题，濒临破产的时候直接达到了巅峰。
他贪慕虚荣又嫌贫爱富，季知西不想在破产了之后过上那些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下等人的生活。
季知西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他就利用自己的好皮相得到过不少资源，最开始的时候，他搭上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她带着季知西出入各种宴会，参加各式各样的酒局。对方所图的是什么，季知西也是一清二楚，他不在乎付出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直到后来，他又搭上了另一根线，这次是个出手更加阔绰的小少爷。他看上季知西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单纯觉得他每天装腔作势讨好人的样子挺好玩的。
每日对那些个公子哥陪笑，才能换来几次参加高档聚会的入场券，但他却依旧是甘之如饴。
迷乱惑人的灯红酒绿一点点腐蚀了他的心智，也更加深了他想要向上爬的脚步。
季知西知道，那些人就只是想要看他的笑话，但是他不在乎，他同样的也用那些人当作跳板，一步步的，越来越接近这座城市权力的顶峰。
当他看到贺余的那一刻，看到对方那道奇怪的目光时，季知西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个贺家的大少爷，喜欢他。
那个恍惚中又隐隐带了点痴迷的神色，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却被一直盯着他看的季知西捕捉到了，虽然他来参加这场酒局的目标不是贺余，但有一个更好的高枝可以攀，谁还在乎别的东西呢。
但是和贺余接触下来，季知西觉得一切都没有按照自己想象的发展，随着时间的越长，他也就越加的惧怕这个贺家大少爷。
贺余的脾气冷硬，看起来对一切都是淡漠的模样，但是他对自己却很好。
这种特殊的区别对待让季知西一开始也有点飘飘然了起来，他觉得可能是贺余被自己迷住了，他提出的任何条件，想要的什么东西贺余都会买给他，甚至还主动帮他填补了季家资金上的大窟窿。
贺余所对自己表现出的一切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十分完美的金主，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下手狠了点，季知西有的时候觉得他那根本就不是在做、、爱，贺余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样，下手又重又凶。
季知西也都以为这只是贺余的小小爱好而已，他可以忍受的。
但他无法忍受的是贺余隐隐暴露出的那点乖戾本性，直到后来他不小心撞破了贺余教训人的画面。
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浑身布满了血迹的男人，饶是季知西心理素质强，他也被吓了一跳。发出的那点细微动静吸引了贺余的注意，他抬头望过去，看到躲在门后的季知西，面无表情地朝着他招了招手，“来。”
季知西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尽量不把视线分给地上的男人，只是朝着贺余讨好地笑了笑。
贺余把他搂在怀里，对着地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季知西看过去，“认识吗？”
季知西小心地看了男人一眼，但那张被血迹模糊的脸他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所以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贺余扯了扯嘴角，讥诮地笑了一下，“就是他吧，刚刚摸了你一下。”
“我的人，他怎么敢碰的啊。”
听到这话，季知西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虽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把人打成这样委实说不上是多正常，但季知西只要一想到贺余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他的心底就无法抑制地涌出兴奋的情绪。
贺余把人揽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季知西那几根纤长的手指，声音听起来也是漫不经心地，“你知道他刚刚说你什么吗？”
“什么？”季知西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你长了一张欠。草的脸，天生的一副婊、子、样。”
“恩？你说他怎么敢说的啊？”
季知西看着地上那个面目模糊，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也不用为了我把人弄成……”
“为了你？”贺余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突然笑出了声。
他打断了季知西的话，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为了你？”
重复了两遍的话语让季知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表情略有些无促地看着贺余。
贺余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下颌，一只大手牢牢地扣在下巴上，勒得很紧，“他说错什么了吗？”
“费尽心思就为了爬我的床，你不就是个婊、子、吗？”
“季知西，我不管你之前的那些破事，我也不在乎你私底下做的那点小动作，但你在我面前的时候最好老实点，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心思。”
贺余的手劲太大了，季知西疼得都掉了眼泪，眼睛红了一圈，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贺余说的话了。
“很好。”
贺余又很温柔地对他笑了笑，他摩挲着季知西脸颊上的红痕，轻声问他，“疼吗？”
季知西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疼，不疼的。”
经此之后，季知西这才算是知道了贺余是多么喜怒无常的一个人。
贺余也不再他的面前掩藏本性了，又或者说，季知西一开始对贺余就带着滤镜，自然也不会发现那些奇怪的地方。就比如，贺余给自己花钱是因为他觉得银货两讫是最省时间的买卖，季知西觉得很多的那些钱，贺余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开始越来越害怕贺余，因为贺余那天和自己说，要是他不老实的话，下场只会比那个男人更惨。
季知西对贺余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战战兢兢了。
他觉得这样不行，他虽然爱钱，但更惜命。
他得找一个新的出路。
直到那天在零点，他看到了周衍然，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怔楞神色，季知西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周衍然走了之后，贺余也没有在那里呆多久，季知西看到贺余离去的背影连忙抬脚跟了上去，他走得慢，所以就听到了身后在场的那几个人讨论的话。
颇有点心有余悸的口吻。
“周衍然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啊？贺余也是的，总跟他较什么气啊？”
“哎，你说，不会真是因为周衍然看上贺余那小情人了吧。”
“扯什么呢，周衍然还能看上别人用过的东西？”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俩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上次俩人不还抢沿北那块地皮呢吗，那破地方有什么好拍的，不妥妥的等着亏钱。”
“哈哈哈，上次抢地皮，这次开始抢人了是吧。”
讥诮嘲弄的笑在包厢里传开，他们谈论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是在谈论什么可以交易的物品一样，季知西觉得那些笑声都有些刺耳，他没听完，直接推门离开了。
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何尝就不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货品。
但这也给了季知西一个方向，其他人可能多少还忌惮着点贺余，不敢从他的手里抢人。但周衍然不一样，两人之间过于复杂的关系可能还会让他对自己的示好乐见其成。
季知西勾起唇角对着周衍然笑了一下，他照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他觉得最好看的一个角度，“周少。”
果不其然，周衍然看着他愣了愣神。
季知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向前走了一步，远超了正常人之间的社交距离，因为他的这一个迈步，气氛也陡然变得暧昧了起来。
“周少，你上次……”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