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虽然跑了,阿霁却没能松一口气,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他没好气地瞪了顾静翕一眼:“臭丫头,你怎么不好好敛着你的气息?”

  静翕不服气地说道:“我不帮你赶走它,难道要看着她把你咬伤么?”

  阿霁叹了口气:“那畜牲未必能伤到我,可是你自己身上的气息放出来就收不回去,师父又不在,这可怎么办?”

  顾静翕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那又怎么了,你们现在不是也用不着代步的走兽飞禽么?”

  阿霁险些要被他这棒槌师妹给气死,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猫的头,道:“那是最要紧的么?你知不知道,一只年幼的、没有自保能力的白虎,是大妖怪眼中最美味的食物、最珍贵的补品。这当口师父又不在,万一惹了大妖觊觎,我怎么护得住你?”

  顾静翕听过师兄的话才觉得有些后怕,却还嘴硬道:“反正……反正我不能让那个畜牲咬你!再说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要是这样,那我们白虎一族岂不是早就绝种了?”

  阿霁一面觉得这猫关键时候还知道护着自己好歹没白养,一面又觉得这孩子忒缺心眼是不能好了,他无奈道:“我的姑奶奶,你可长点儿心吧,你们白虎一族小时候难道没有爹妈护着么?谁这么不开眼,敢去招惹成年白虎?”

  顾静翕被他说得恹恹的,阿霁自悔失言,揉了把她的头发,笨拙地安慰道:“不过,我也没有父母;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顾姑娘心大的能跑马,一听师兄卖惨,顿时把刚才那点不快刨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伸着毛茸茸的爪子扒了扒阿霁的袖子,安慰道:“你小时候真可怜,不过命好碰到了师父。”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现在还有了我。”

  阿霁被她逗笑了:“是,现在有你了。”

  他笑归笑,却不敢掉以轻心。顾静翕努力地敛着白虎的气息,阿霁又将守山诀戴在了她身上。但是那妖兽负伤逃走,这里有只白虎的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遍印雪山。

  好在这一夜最终平安地过去了,阿霁有好几次都看见有小妖探头探脑的,却因为摸不清顾静翕的底细而不敢贸然上前。

  第二日,也是如此。

  阿霁捏着一把汗,心里战战兢兢,面上还要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在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吓跑了许多不怀好意的妖怪,这印雪山中的妖修过惯了平静日子,大多惜命,并不敢轻易招惹神兽。

  然而,印雪山上除了惜命的大多数妖修,还有那么几个喜欢铤而走险的赌徒。

  总有妖迷信人类的那句“富贵险中求”,比如巴蛇商烈。

  最后一天傍晚十分,阿霁正盘算着师父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出关了,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将草木皆兵的阿霁吹得登时汗毛倒立。

  而他身后的顾静翕也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阿霁心中暗暗叫苦,两天都过去了,剩下两个时辰,不会就这么倒霉吧……

  然而不管会不会,一贯谨慎的阿霁都未雨绸缪起来。

  阿霁好像忽然对顾静翕带回来的果子起了兴趣,挨个尝了一遍,酸的直接扔掉,甜的就吃几口再扔。而且在旁人看来,他似乎还很有些少年心性,那些死无全尸的果就没有一个扔得近的。

  那些果实看似排布得杂乱无章,可实际暗藏玄机。暗中那位看客好像是个不学无术的,眼睁睁地看着阿霁布完整个阵法,居然也无动于衷。

  直到阿霁起身走到阵眼的位置,从怀中掏出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石。

  就在巴蛇商烈尚未反应过来“扔果子”怎么就成了一掷千金地扔宝贝时,阵已经成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肃穆的杀意按兵不动,隐隐有雷霆之势。

  商烈愣了愣,却笑了。

  这些虚张声势的小崽子啊,若是真的有恃无恐,又何必故布疑阵?

  若说他刚才还心存疑惑,那么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只白虎没什么战斗力了!

  商烈毫不迟疑地从藏身处钻了出来,而且为了威慑对手,他还特地现出了原型。

  那巨蛇每蠕动一下,大地都要为之震颤;阿霁不由得瞳孔紧缩,这蛇没个几百年,长不成这么大!

  可阿霁的阵法,却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虽然布阵的工具是些开玩笑似的残果,可那镇着阵眼的石头却有些来头。那巨蛇眼看着令他垂涎三尺的幼年白虎近在咫尺,却很难再有寸进。

  它不由得恼怒地吐出一口黑气。

  周围的草木一触到黑气便枯萎了,而黑气却因为吞噬了生命,变得愈发强大。阿霁一弹指,一根火红的鸟毛就落在刚刚枯萎的草木上,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巴蛇瑟缩了一下,口吐人言:“三昧真火……朱雀。小子,你已经养了只白虎做灵宠,家中竟还有朱雀么?我看我倒不如捉了你去,好问你门派长辈讨些好东西!”

  阿霁微微一笑:“那你便试试。”

  巴蛇果然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激怒了,它紫红的信子危险地抖了抖,黑气混着毒液,直往阵中袭来。

  阿霁眼睁睁地看着阵眼中的宝石,竟然有些黯淡了。可他现在除了寄希望于这个阵能撑到师父出关外,毫无办法。

  这巴蛇却有些邪门,宝石的灵气与它的死气似乎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不过一个时辰,那宝石的光晕就消失殆尽,彻底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蛇身轻轻碾过第一颗果子,阵破!

  阿霁早已拔出无锋,严阵以待。

  他悄悄交待顾静翕:“待会儿我缠住他,你趁机逃走。但是不要跑得太远,师父就快出来了。”

  然而阿霁显然想多了,这条蛇并没有让“缠住”这种事发生。它一尾巴抽在阿霁腰上,阿霁险些给它甩出去。阿霁脚下虚滑,剑势却丝毫未缓,结结实实地刺入了蛇尾。

  而阿霁恰好凭着这一剑,复又稳稳当当地落在那大蛇面前。

  巴蛇吃痛,又兼恼羞成怒,连白虎也不顾了。它疯了一般张开血盆大口,浓重的死气几乎化作实质,尽数朝阿霁袭来。

  阿霁接连撑起三张灵盾,全都被死气侵蚀殆尽;顾静翕飞扑出来,她身上的守山诀发出一道亮光,死气撞在光屏上,竟又弹回到主人口中。

  未来得及合拢的蛇口,将这团死气猝不及防地一口吞下。

  巴蛇暴怒,猛地垂下巨大的舌头,直朝着阿霁咬了下去;它实在太快了,阿霁根本不可能完全躲开。

  下一刻,巨蛇的獠牙狠狠刺入了阿霁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