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你今天穿得很正式。”

  李珩坐在车子里, 问谢笃之要不要也来一口学校门口摊位上烤红薯。

  晚上风大,他出校门的时候特地在外套里面多加了一件毛衣, 围巾也牢牢系在脖子上, 还是感觉冷。

  谢笃之还没到。

  尽管对方总是习惯提前等他,但李珩这次比他出来得还要早。

  红薯就是在等谢笃之的时候买的,刚捧着咬了一口,他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在校门口不远处停下来, 赶紧过去钻到了车子里。

  为了给家人——特别是爸爸和大哥, 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周五晚上直接回家。

  “太甜了。”谢笃之微微偏头,很浅地要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红薯, 皱着眉做出评价。

  不过他认为红薯纵然甜, 也比加了各种糖浆的奶茶要好。

  “烤红薯就是要甜才好吃啊。”李珩本来也不准备给他多吃,见他尝了,也就把手重新拿了回来,嘟囔。

  谢笃之充耳不闻, 当做没有听见。

  他注意到李珩一直试图悄悄往后坐瞄, 不动声色地开口:“没有上门礼物。”

  李珩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戳中了, 吃惊的同时,还有点恼羞,“……我本来就不关心你准没准备礼物。”

  他就是看谢笃之今天穿得太正式了, 连香水都换了一款, 所以才会下意识往后座去看的。

  李珩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说周五回家, 谢夫人问了他们大概几点能到,说是要等他们吃饭。

  刚好晚上要煮火锅。

  家里没有人吃辣, 锅是菌菇和椰子鸡双拼, 李珩还没有等福伯开门, 就已经问到了很浓的香味。

  锅底刚刚煮沸没有多久。

  他进了屋,想招呼落在后面的谢笃之一起,发现谢笃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两个很大的盒子。

  “……”还说没有所谓的上门礼物!

  他忍不住去盯着谢笃之的眼睛看。

  谢笃之和他对视,目光坦荡,不见半点心虚,“只是刚好遇到合适的,顺便带回来给爸爸妈妈。”

  “你明明在偷换概念。”李珩忍不住开口。

  他还没有来得及指责谢思之,就被谢夫人以“堵在门边干什么呢”为理由,赶上了饭桌。

  一家人都在。

  谢笃之把礼盒放下来,也坐到他旁边,很随意地提起自己前几天参加拍卖,刚好遇到了品质不错的茶叶,还有谢夫人心心念念的官窑钧瓷。

  谢夫人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几圈,好像意识到什么,眉眼弯弯,坐在他旁边的谢先生倒是一无所觉,还问他是哪家的拍卖会,自己下次也去。

  他被谢夫人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脚。

  李珩则在悄悄打量谢思之,想知道他经过快一个星期的冷静,有没有变得更能接受现实一点。

  在他的想象之中,自家二哥应该从他坐上桌子的那刻起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冷嘲热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谢思之正在用一种复杂、还有点怅然的目光看着他。

  李珩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他给自己的感觉,非要比喻的话,他觉得谢思之现在有点像那种看女出嫁的老父亲。

  否则谢思之在和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为什么看起来还有点微妙的不自在呢?

  ——不过他能在短短几天内接受事实,李珩其实还有点欣慰。

  火锅吃完,谢夫人还没有让人收拾桌子,李珩就抢在爸爸还有大哥之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当然,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同样没忘记拉上谢笃之一起。

  “我有件事要宣布。”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不断上扬的嘴角往下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一点。

  父母开明归父母开明,但是出柜,并宣布自己已经和谢笃之在一起了,目前正在谈恋爱——可能还有毕业之后结婚,都是相当重大的事情,不应该嬉皮笑脸的。

  那样给大家的感觉就太不郑重了,而且也不尊重他和谢笃之的感情。

  感情本来应该要严肃对待嘛。

  “我和阿笃哥在一起了。”

  李珩咬字清晰,没忘记强调,“是我追求的他。”

  谢先生手腕抖了一下,没拿稳手里的筷子,甚至下意识想去推眼镜。

  但现在不是早上的读报时间,他现在也不在书房,他的鼻梁上空空如也。

  谢先生动作滞在半空,发现无人注意自己,掩饰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茶叶。

  他其实有不少疑惑。

  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老三的,又是什么时候告白,追了多久……又比如你们是真心准备好在一起吗,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防护措施,将来又有什么打算,准备多少岁结婚。

  沉默寡言,其实不太理解孩子们想法的老父亲最终还是把所有的问题消化在肚子里面,相当有架子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相处。”谢先生这样开口,算是表态。

  谢慎之的疑惑半点都不比父亲少,他是真的惊掉了筷子,趁着俯身去捡的空隙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欲言又止,目光反复在两个人身上停留,纳闷的同时,还有点两个人其实挺配的释然。

  ——你看,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用担心小弟因为没有多少感情经历遭到欺骗或者背叛了,阿笃为人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他更让人放心。

  ——还有阿笃,你以后也不用担心阿笃因为心里面只有工作,冷冰冰不近人情错过自己的命定的缘分,多好。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这样说,且意外有道理。

  于是谢思之也调整好表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咳咳咳咳!”刚刚还在笑的谢夫人顿时被他的语出惊人呛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坐在旁边的二儿子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使劲拍了下桌子。

  “我不同意……结婚也太早了!他才满十八周岁没多久!”

  “可是小思,你反对也没有用啊。”

  谢夫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憋住笑,“他们两个现在谈恋爱,等到了合适的阶段,肯定会结婚的。”

  对有些人来说婚姻可能是约束,甚至于坟墓,然而对真正相爱的人而言,婚姻实际上更像诺言,或者在几十亿个体中,仅仅属于彼此的契约。

  就是两个人今天告诉他,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谢夫人觉得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多意外的。

  “……我知道,我只是。”谢思之别别扭扭,坐下,重重叹了口气,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愁,“我只是觉得太早了。”

  哪怕没有那个梦,谢思之同样这么认为。

  ——他的弟弟过了年,虚岁也不过刚刚二十岁啊。

  二十岁正是人生中精力最充沛,最旺盛的时候,应该尽情挥霍,肆无忌惮。

  他突发奇想飞去不同的地域、甚至是国家,千里迢迢过去千里迢迢回来,没有任何要担心的事;也可以因为电影或者什么纪录片上看到海洋的生态就去出海,乘船追逐海豚或是鲸群……

  世界上没有想尝试但不能做的事情才对,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吊在了这棵叫做“谢笃之”的树上呢?

  哪怕这棵树是全世界最挺拔最板正的树,可是他也没有那种青春活力啊!

  谢思之反正想象不出来他们一起去蜜月,或者去恩爱旅行的样子。

  “我和你爸也是二十岁出头领的证,要是晚几年,可能生出来的就不是你了。”

  谢夫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东西哪有什么早或者晚的说法?缘分到了就是到了呗。”

  回答他的是谢思之重重的叹气。

  “妈,你让我再想想。”

  他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就被谢慎之一句轻飘飘的“什么时候结婚”给毁了。

  可是不盼着结婚,难道还盼两个人分手吗?

  想到这里,谢思之平时的气焰稍微回来了一些,“老三,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对小乖玩什么花样。”

  “我知道。”

  谢笃之轻描淡写地打断,并不想被他说教。

  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被谢思之说教,会有一种很微妙的可悲感。

  毕竟谢思之人生相对失败,感情从未有过着落,“我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他的名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珩心下一凛,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谢笃之是真的半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自己,下意识想伸手去戳对方。

  “——我发自内心地想和他度过一生,想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

  他听见谢笃之这样说,动作一滞,本能埋下了脑袋。

  虽然共度一生完全是之前就已经被肯定的事情,但被这样严肃地提出来,他还是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谢笃之为什么可以这么会说话啊……?

  李珩后面根本没听清谢笃之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勾着对方的手指,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比如国内同性婚姻好像还没合法,结婚要去哪个国家结……大学没毕业就领证会不会不太好……

  诸如此类。

  但不论什么念头,想到最后,都会变成不好意思。

  将他思绪拉回现实的是谢夫人含笑的提议。

  “——你们要不要先订个婚?”

  “阿笃的户口本老早就被他自己迁出去了,但这件事也就只有我们家里人清楚。”

  谢夫人考虑得很周到,“也不一定非得是订婚,找个由头,把这这件事宣布一下也好。”

  同性在一起,本来就是不那么容易被大众接受的事,何况两个孩子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兄弟”关系。

  哪怕他们并不在乎,作为母亲,谢夫人还是希望他们能收到的祝福要稍微多上一点,没有那么多议论。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人也快梦到了,先轻松一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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