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禾一放假,就跑来公司报道了。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鸿盛的放假时间是年三十到初六,一共七天。

  顾鸿渐原本想给他们延长三五天的假期,好好休息下,但他急着做手头的案子,就在年会时许诺:等项目步入正轨,就以年假的形式补给大家。与此同时,还有奖金发放。

  激得台下员工垂死病中惊坐起,又有干劲儿了。

  年会那天顾嘉禾也在,他刚刚入职两天,凭着嘴甜会撒娇会来事的天赋,把秘书处一众姐姐妹妹哄得眉开眼笑,个个见着他都跟自己亲弟弟似的关照。

  作为熟悉豪门剧,看多业内八卦的新时代女性,起初行政中心一帮子小姑娘,还以为会近距离围观什么家族恩怨兄弟阋墙的戏码,表现得比较收敛。

  但自从一位文秘姐姐去总裁办公室送茶时,看到弟弟跟见了主人的狗狗般黏在老板身上,老板表情无奈,却也没拿他怎么样后,秘书处的诸位就松了口气。

  自此,和顾嘉禾相处起来不再做着筋骨,连午休喝奶茶都会捎上他那份。

  顾鸿渐在台上发言时,顾嘉禾就在台下专注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将对方的身影拓印进自己心里。

  他很少有机会看到工作中的顾鸿渐,此时站在台上发言的俊美男人气场全开,说话掷地有声,举手投足间,很是有些总裁精英挥斥方遒的味道。

  他今天穿得也很精致,休闲英伦风的绀底格子西装,包裹着长腿的西裤,刘海都固定在了脑后,光洁的额头在灯光下白皙莹润。

  连修饰过的鬓角,都透着男性的性感。

  顾嘉禾心里一团火热,舔了舔嘴唇。

  此时的哥哥看起来,就像块被精心烹饪过的粉蒸肉。

  等顾鸿渐发言结束,他第一个鼓掌,那双倒映出哥哥的眼眸炽热明亮。

  大型企业的年会,除开分公司的主管会来——顺便做做年度总结汇报下工作。还会邀请些相关合作企业的负责人,以及下级市场的代理商。

  每到此时,顾鸿渐免不了要和人推杯换盏一番。

  斡旋在凑上来的人群中,小顾总进退有度、神态从容,丝毫看不出他近期有在遭遇什么麻烦。

  在场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城东地块背后的弯弯绕,无论顾绍北还是钱行长,或者牵连其中的其他人,都不可能会拿这种事往外传。

  是以在外人眼中,鸿盛小顾总还是那个春风得意、万事顺遂的主。

  谢思邈是例外。

  顾鸿渐摸不透他如今的关系网,究竟建设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从他短短两天时间,就听到风声的消息灵通程度来看,估计在A市,也没多少事能瞒得过他了。

  ——

  顾鸿渐喝酒上脸,几杯黄汤下肚,脸就红了。热度混合着酒香爬上双颊,似在白皙的宣纸上晕染开桃红,看着特别可口。

  一旁乖巧站立,始终陪着他各处营业的顾嘉禾看着口生津液,很想咬一口,再就着牙印舔一舔,尝尝味道。

  他这边神思不属,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那边又有人过来给顾鸿渐敬酒了。

  来的是下游最大的供应商,因为在外地,一年到头和顾总见不了几回面,此时机会难得,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供应商这么热情,顾鸿渐也不好拒绝,刚端着喝了一半的酒要和人碰杯,就被斜里伸出的一只爪子夺走了杯子。

  众人循着望去,见顾嘉禾端着酒,笑眯眯说:“各位叔叔难得来一趟,你们的酒肯定要喝,只是我大哥刚刚已经灌了不少,就由我来替他喝了,这杯算赔罪。”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着顾鸿渐喝过的杯沿,仰脖子全闷了。

  对面敬酒的供应商愣了愣,笑着说:“顾二少小小年纪酒量这么好,英雄出少年啊。”

  顾鸿渐蹙眉,眼尾撩过去,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毛茸茸还大只的狗狗闻声,甜甜地说:“十六岁开始学的。逢年过节就在家,跟叔叔伯伯吃饭时练一练。我想着等练好了,以后就能帮大哥分担些,喝酒毕竟伤身,大哥都已经这么忙了,要更加保重身体呀。”

  旁边还围着的几个气氛组老总,就顺着话头夸他懂事体贴。一时间,氛围呈现出种和乐融融的景象。

  至于顾嘉禾刚刚那点借机间接接吻的小心思小动作,也被大家忽略了。

  ——

  年会当晚,顾鸿渐是被顾嘉禾送回家的。

  饶是他那被作者加强过的酒量buff,被如此轮番上阵的灌,也有些喝高了。还是顾嘉禾已经帮他挡掉不少的情况下。

  倒是顾嘉禾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深不可测的酒缸体质。

  被顾嘉禾弯腰塞进车后座时,顾鸿渐还有些意识,就问:“你喝这么多真的没事?”

  得到关心的顾嘉禾笑了,满溢的喜悦从眼角眉梢透出,昏黄的车内灯光下,他整张脸却舒展明亮。

  此时的小顾总面色潮红,双眼被酒气熨得湿润迷离,往昔色泽浅淡的薄唇也红艳艳的,微微张合间,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一截舌头。

  顾嘉禾嗓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人也越凑越近:“没事,可能是我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所以新陈代谢快。刚刚会场里暖气开的足,我出了好多汗,酒精就这么挥发掉了吧。”

  最后,在鼻尖快要相撞时,顾嘉禾深吸口气,停住了。

  他捧着顾鸿渐的后脑勺,轻轻靠在座椅上,又给人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

  然后坐直身体,拉上了车门,对前排负责开车的司机小王说:“走,回大哥的别墅。”

  路上顾嘉禾还在回味刚刚离开时,他手掌轻轻托着顾鸿渐的后腰,一边和周围说着体面话,一边护着人往外走,和每位迎面而来的人含笑作别。

  那种仿佛男主人般,隐隐宣示主权的姿态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兴奋之情难以抑制,面上却要强迫自己不露破绽。

  身旁,顾鸿渐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浅浅的、平缓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中回荡,像猫的爪子,一直挠着他的心口。

  顾嘉禾上身慢慢歪过去,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垂落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落一片扇形的阴影。

  小心翼翼地拉过顾鸿渐的手,放进自己掌心,手指勾勾缠缠地把玩。

  他的大哥不仅脸生得好,手也生的十分好看。

  指骨瘦瘦窄窄的,根根修长如竹,肤如白玉般细腻柔和,明明手背看上去骨感十足,掌心却肉肉软软。

  就在顾嘉禾想把手指插进顾鸿渐的指缝,和人十指紧扣时,那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像是被他骚扰烦了,顾鸿渐蹙起眉头,不满地哼了两声。

  一瞬间顾嘉禾心跳骤停,牢牢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再不敢造次。

  就这样沉默的回到家,顾嘉禾一手拉过顾红家的胳膊,挂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人从里面半抱了出来。

  谢绝小王提出帮把手的好意,又让闻讯赶来的松伯回去休息,顾嘉禾带着人往楼上的卧房挪。

  把顾鸿渐运送到床上的时候,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顾嘉禾坐在床边歇了会儿,去洗漱间绞了块热毛巾出来,先是给顾鸿渐擦了擦脸,然后俯身去解他的领结,把外套、鞋都脱了,将挂在外面的小腿搬到床上。

  过程中后者虽然一直没醒,却好像保留了「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本能,乖乖任由人摆布。

  顾嘉禾觉得这样的哥哥简直可爱透了。

  忍不住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哼,生日那天不让他进大哥房间又怎样,今天还不是被他得逞了?

  顾嘉禾用目光细细描摹顾鸿渐精致的脸蛋,从凌乱散落在前额、枕面上的乌发,到弧度完美的眉弓、深邃下陷的眼窝、密实长翘的睫毛,再到高挺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嘴唇。

  裹挟着酒香,和他本人身上清爽气息的味道犹如信息素,费洛蒙的催发效果从这个无知无觉的人身上逸散出来。

  钻入顾嘉禾毛孔,迫使他呼吸间都充斥着这股好闻的味道。

  少年忍不住伸出手,带有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流连过沉睡中人的眉眼轮廓。触碰轻如羽毛扫拂而过,生怕将人惊醒。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只不过梦里,他做得还要过分。

  顾嘉禾痴痴地低语:“哥哥真好看,哪里都好看,怎样都好看。”

  他缓缓地,将脑袋枕在身下人的左胸口。

  听着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感受着这份他盼望已久的真实。

  “哥哥……”

  “要你能是我的就好了。”

  “只我一个人的。”

  ——

  半夜顾鸿渐做梦,梦到自己被水草缠住了身体,勒得死紧,还不知为什么特别热。

  实在受不了的他勉力睁开眼,低头一看,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顾嘉禾正半趴在他身上——他胸口就是对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便宜弟弟手长脚长,还练就出一身腱子肉,此时正跟八爪鱼一样,隔着被子紧紧抱着他。

  连个被子都不晓得盖。

  顾鸿渐看他只是脱了外套,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就歪在自己身上睡了,不禁感叹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他抬手去摸弟弟的脑袋:“嘉禾?嘉禾?醒一醒,别这么睡。”

  顾嘉禾头发看着软,实际触感却很粗硬,摸着有点扎手。

  见推他不醒,顾鸿渐索性拉过一边空余的被子,往顾嘉禾身上扯了扯。

  窗外依旧是副万物凋敝的冬日夜景,床头灯被调成了睡眠模式,光芒幽微不刺眼。

  顾鸿渐酒劲差不多过了,现在太阳穴连着后脑抽抽的疼。

  横竖一时半会都睡不着了,他那颗塞满了事业的大脑,又开始把最近的事翻出来复盘。

  距离钱行长从他这里得到消息,已经过去两天。

  从对方显露的种种行迹来看,他放出去的饵,鱼已经咬钩了。

  局设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差一点……

  顾鸿渐余光漫不经心地划过,忽然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正下巴搁在被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顾鸿渐吓了跳:“你醒了怎么不出声?”

  顾嘉禾眨眨眼:“看你想的那么入神,没好意思打扰。”

  顾鸿渐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快去洗洗,换身睡衣好好睡,你这样躺着不难受?”

  顾嘉禾没有动,目光定定地凝望顾鸿渐。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变得晦涩起来。

  “哥哥,我知道了。”顾嘉禾忽然道。

  “我回家后,妈妈告诉我,四叔正在对付你。”

  顾鸿渐一怔:“你……”

  寂静的夜晚,顾嘉禾郑重其事地,倾吐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利用我吧,哥哥。”

  他拉过顾鸿渐的手,用双掌包覆住,对还陷在呆愣中的兄长情真意切道:“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哥哥,我能派上用场的。”

  顾鸿渐挣了挣,想要从他掌中抽出手:“你酒没醒……”

  “不,我很清醒,我只是希望哥哥能相信我。”顾嘉禾急促的反驳,将那只意图逃跑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

  “当然,我知道光嘴上说说没多少力度,也不能要求你这样就信任我。所以,我打算告诉大哥一个秘密。”

  顾鸿渐顿住了,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我不会和哥哥争顾家任何的东西,因为我,我……”顾嘉禾深吸口气,破釜沉舟道:“我不是你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说:

  小小顾:汪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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