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麟和顾鸿渐的孽缘,可追溯至幼儿园。
齐老总早年随着开放潮的洪流,涌出海外打拼多年,有了齐家如今在国外的盛大局面。
但他本人却坚持要儿子在国内成长,至少人格定型前,不准出去吸收那些海外富人圈的糜烂习惯。
但他工作又忙,基本常驻海外,齐夫人也是位很有事业心的女强人,每年回家的时间还没飞行航程多。
他们夫妻俩一个在海外纵横阖闾,一个在国内长袖善舞、坐守老本,可以说是绝佳的事业伙伴、合作搭档。
齐桓麟小时候整一个放养状态,成天领着帮小弟哇呀呀呀的冲到这里,冲到那里,山大王做得津津有味。
他爸妈因为无法长久陪伴在他身边,都对这唯一的儿子心存愧疚,隔三差五往家里打电话,和齐桓麟通话,钱也没少给,几乎要星星不给月亮。
倒是齐桓麟这个没心没肺,已经野惯了的臭小子,对父母过于黏糊的宠爱感到不耐烦,每次母亲殷殷叮嘱时,都会抱怨说:“我知道了,我又不傻,行行行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我好得很。”
等进幼儿园,他又凭借自己从小扎实的「领导经验」,迅速混成了班级里的孩子王。
齐桓麟一直是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也享受指挥一干傻狍子似的马仔到处作妖,呼风唤雨的时光。
于是,打小众星捧月惯了的齐桓麟,就看班级里唯一我行我素,没把他放在眼中的顾鸿渐很不顺眼。
他还记得来幼儿园的第一天,自己早早就到了,兴致勃勃地坐桌上,在一班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堆里吹牛皮。
然后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顾鸿渐。
他们小班的教室安排在一楼,宽大明亮的窗户正对楼外操场,上面铺满了防摔的塑胶垫,和各种滑滑梯等玩具。
操场旁,是条大门通向教学楼的马路。
草长莺飞的时节,精致的小孩牵着精致的妈妈,缓缓从道路尽头走来。
顾夫人是A市闻名遐迩的大美人,结婚前,引得无数青年才俊追求。就连顾绍东当年,也是对她一见钟情的。
此刻她穿着端庄的长裙,头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只余几缕垂落在颊边。脸上的妆容清淡雅致,一颦一笑优雅动人。
熊孩子们都看呆了,顾夫人长得就和海报上精修过的女明星一样完美,还比女明星更落落大方,气质出众。
教室内鸦雀无声。
齐桓麟视线移动,落在大美人身旁的小男孩上。
都说儿子像妈,眼前这小鬼长得也是玉雪剔透,精美如橱窗里的娃娃。
他们那个生活圈,父母基因都不会太差,是以齐桓麟从小就见过不少美人,也见过不少好看的小孩,但都比不上眼前这对母子。
两人走近了,直到教室门口才停下。
齐桓麟也终于能仔细观察,男孩离近了更好看,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最挑剔的人反复推敲。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仁黑白分明,水润而清澈。
大美人环视了圈,微微展颜,对呆若木鸡的小孩们柔声说:“你们好,我们小鸿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他有点不爱说话,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他哦。”
平时上蹿下跳,跟二哈一样撒手没的小男生们如梦方醒,难得展露出了羞怯的一面,低着头不敢看大美人,讲话都支支吾吾的。
小女生则红着脸颊,一边拍胸脯打保证,一边偷眼看她领来的小孩。
大美人弯腰,推了推孩子的后背,轻声说了句:“进去吧,等放学了妈妈再来接你。”
然后和班里同学挥挥手,施施然离开了。
教室内安静下来,一时间没人敢动。
齐桓麟率先打破僵局,凑到男孩跟前,说:“我是齐桓麟,你叫什么?”
对方点点头,礼貌的回:“顾鸿渐,你好。”
然后就这么背着书包,和他擦身而过,走了。
走了……
了……
齐桓麟一下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被扔下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新收的小弟们都看着呢!
而且他也有点生气——想他齐小爷,从来都是人群中最靓的仔,对谁这么热情主动过?
居然还被无视了,明明他刚刚还在想,既然阿姨都那么说了,他就勉为其难多罩着点的。
哼,好心没好报。
齐桓麟倔脾气上来,还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他脑补着自己礼贤下士,主动接纳小萌新进自己团体时,对方感激涕零的样子,胸脯不自觉挺起来了。
道谢什么的不是重点,多俗啊,主要是让那小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想是这么想,但表现出来的方式,就是不依不挠跟在人后面,大声喊:“喂……”
顾鸿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刚坐下,闻言抬起头看他。
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齐桓麟一时有点不自在。但很快,他做孩子王时积攒下来的丰富经验,就成功让他摆脱了尴尬。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口气有点冲,看着像找麻烦的。
“你为什么不爱说话。”齐桓麟问。
顾鸿渐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不想说就不说。”
那一脸「你在问什么奇怪问题」的表情,看得齐桓麟脸直发烧,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齐桓麟又走近了些,哼声说:“哪有那么多不想说的事,你就是不想理人吧。”
哪有那么多想说的事。
这下顾鸿渐明白了,这位新同学大概率是来找茬的。
于是干脆连看都不看他了,低下头顾自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放到桌上。
留齐桓麟在原地生闷气。
想想背后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恨不得立马消失。
——
后来齐桓麟知道了,这个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小子,就是老顾家的长子。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罩。
自觉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一回的齐桓麟,深深觉得顾鸿渐捏儿坏,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头爆青筋,齐小少爷顺风顺水惯了,从来不懂收敛为何物。
于是,单方面和顾鸿渐不共戴天了的他,时不时带着手下三两马仔,在人面前晃悠。
见人不理自己,他不高兴。
见人理了同班其余人,他也不高兴。
横竖都能给自己找出点不痛快来。
所以每次,当小女生小男生围到顾鸿渐桌前时,齐桓麟一定会把所有人都吓跑,然后双手抱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在说:瞧见了吧,我才是最厉害的。
但顾鸿渐只会扫他一眼,然后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齐桓麟又羞又恼,只能跳脚。
“假模假样的,真会装!”他扭开脸,气哼哼地找补。
身后充当气氛组的小弟们:“是是是,还是老大真性情。”
——
顾夫人热衷于参加各种幼儿园组织的亲子活动,每次她都会来,然后夺走包括其他家长在内的所有人目光。
而当那时,顾鸿渐这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也会浮现出各种各样细微的小表情。
特别在他们获得优胜后,顾夫人温柔地抚摸小孩的脑袋,夸奖说:“不愧是小鸿,真厉害。”
顾鸿渐的眼底,会渗出笑意。
齐桓麟撇撇嘴,嫌弃道:“这么大人了,还妈妈夸一句就高兴,不害臊。”
其他小朋友也凑过来。
“什么什么?”
“谁这么没出息啊?”
齐桓麟下巴往不远处一扬:“喏,就他。”
“欸——”
“没看出来呀??”
齐桓麟心想,你们这群笨蛋当然看不出来,我可是观察姓顾那小子好久了,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啦!
无忧无虑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突然有一天,那位风雨无阻,每天都来接送孩子的顾夫人不见了。
就连顾鸿渐都请了三天假。
其他同学还不明就里,齐桓麟却有所耳闻。
他们那个圈子,对信息敏感是本能的习惯,什么鸡毛蒜皮、微不起眼的消息,都有可能在未来发挥作用。
所以很多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顾夫人生病的消息。而且,恐怕时日无多了。
齐桓麟有心想去探望,可他跟顾鸿渐关系不好,他父母最近又跑去哪个小国,监督什么什么矿开采了。
连个由头都寻不到。
三天后,顾鸿渐回来了。
班级里已经隐隐有了那个大美人阿姨病故的风声,小孩们一点都不傻,他们有他们的逻辑和思考方式。
所以看到顾鸿渐,都有些畏首畏尾,不敢来搭话。
顾鸿渐什么也没说,他木着张脸,在同学们异样的注视中,缓慢地走向座位,坐下。
低着头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桓麟踟蹰良久,还是主动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说:“给你……”
顾鸿渐看他一眼,没有接。
齐桓麟着急了,拉过他的手就往他手里塞。“我妈说了,小孩子吃点糖就好了。”
虽然当时他对这话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却多少希望妈妈说的能成真。
顾鸿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迷惑。
齐桓麟发现他的脸色也很苍白,瞳仁湿润润的,看着格外柔软。下意识放缓了语气:“别、别难过了。”
隔了会儿,对面人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被安慰了,动了动嘴唇,说:“谢谢……”
齐桓麟梗着脖子,脸慢慢涨红了:“谁要你谢了,别整天板着张脸就行,看得烦人。”
顾鸿渐皱了皱眉,说:“这我做不到。”他的脸就长这样。
齐桓麟嘟囔:“你努努力再说不行嘛。”
顾鸿渐把糖还给他:“抱歉,你的要求我没法满足。”
齐桓麟气坏了,拔高声音怒道:“好心当做驴肝肺,顾鸿渐,我再管你我就是狗!”
转身离去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要理这家伙了。
——
可惜天赐孽缘,齐桓麟眼睁睁看着顾鸿渐一路和他从幼儿园同学,做到了小学同学,还好死不死的,又分到了一个班。
九岁的齐桓麟照例朝顾鸿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努力把人当空气。
他继续过自己前呼后拥的生活,而顾鸿渐,也依旧在做那个同学口中「左边靠窗倒数第二排的高冷学霸」。
偶尔,齐桓麟会在上课无聊时,朝左边看去。
坐在他斜前方的小孩,正直着腰板,认真地听课。
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西装校服笔挺,找不出一丝褶皱,就连前襟的蝴蝶领结都不偏不倚。
真没趣……
齐桓麟撇撇嘴,视线却没有收回来。
窗外日头正好,阳光穿透香樟树的枝叶、穿透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洒落在顾鸿渐身上,将他洁白的肌肤衬得愈发温暖剔透。
齐桓麟单手托腮,有些出神。
讲台上,老师念经一样的叨叨声,和粉笔摩擦黑板的叽叽声,仿佛在渐渐远去。
直到一个粉笔头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齐桓麟,干什么呢你!”
伴随老师的咆哮,齐桓麟陡的回神,四周同学都在偷偷看他。
齐桓麟余光下意识扫向左前方,只有顾鸿渐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郁闷地收回视线,齐桓麟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没干什么啊,老师找我有事?”
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把向来以严肃刻板著称的数学老师气得够呛,二话不说,就打发他去走廊外罚站了。
这天放学,顾鸿渐依旧早早收拾课桌,背上书包出了教室。
齐桓麟罚站罚到一半就跑路了,差点把半途出来,想把他叫回去继续上课的数学老师气出个好歹。
等他美滋滋在医务室睡了午觉出来时,放学铃都响了。齐桓麟打着哈欠,慢悠悠朝教学楼晃,去拿自己的书包。
半途看到顾鸿渐停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林子里,脸上有难得的迟疑。
怎么了这是?
齐桓麟好奇心起,调转方向,偷摸着跟了上去。
顾鸿渐没能停顿太久,校门口的一辆汽车后座打开了,从门里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他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发现顾鸿渐的踪迹后双眼发亮,高高兴兴扑过来抱住后者的腰,响亮地喊了声:“哥哥!”
一路小跑跟过来的司机擦擦额头被吓出来的汗,向顾鸿渐躬身道:“大少爷好。”
或顾鸿渐下意识握紧书包带,淡淡「嗯」了声。
四岁的顾嘉禾仰起脸撒娇:“我等了你好久呀,哥哥没来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了,让阿姨今晚多做点哥哥喜欢吃的菜。”
顾鸿渐顿了下,松开书包带,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谢谢……”
顾嘉禾拉着他往门外走,嘴上欢快地喋喋不休:“快点快点,我们赶紧回家,今天我balabala……”
一路上,顾嘉禾都紧紧抓着兄长不放,顾鸿渐只是沉静地听着,然后被拉进车里。
司机坐进驾驶位,没多久,这辆载着顾家两兄弟的车绝尘而去。
齐桓麟心说顾二的年龄怎么看都在上幼儿园啊。然后他回忆了下幼儿园放学的时间,的确要比小学早一个小时。
再想到顾鸿渐麻木的反应,和背后隐晦的抗拒,他突然意识到,顾鸿渐可能并不喜欢这个弟弟。
可他既然不喜欢,甩开不就好了?
何必憋着自己难受?
顾家暗流涌动的处境,不是家庭和睦,也没有兄弟姐妹需要迁就的齐小少爷能理解的,所以隔天,他会主动找上顾鸿渐,开门见山说:
“我昨天都看到了。”
齐桓麟站到埋头做值日的顾鸿渐面前,自信满满地继道:“不喜欢后妈生的弟弟挺正常的,其他家不也有吗,你也不用特别当回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横冲直撞的齐小少爷至少还知道,「谈心」要挑个放学人少的时候。
顾鸿渐蹙起眉头,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不关你的事。”
从小倾向于自己解决问题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特别是外人。
只是想宽慰他一下的齐桓麟呆愣片刻,说:“我好心好意劝你,你不听算了。”
顾鸿渐:“嗯,不想听,可以请你以后别说了吗。”
再次被拒绝的羞耻感瞬间占满齐桓麟的大脑,他看着对面人那双平静的黑眸里,倒映出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齐桓麟怒气冲冲道:“最后一次,绝对最后一次了,我再理你我是狗!”
顾鸿渐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记性很好,所以自然记得齐桓麟幼儿园说过的话。要真这么算,这位阴晴不定的齐家少爷今天就该对他汪汪叫了。
所以顾鸿渐动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笨蛋……”
齐桓麟深感自己被瞧不起了,深吸口气,咬牙切齿说:“有时候真想打你一顿。”
顾鸿渐闻言,更不拿正眼看他了。
齐桓麟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心底赌咒发誓:这次真的真的不再管他了。
——
然后他就又双叒叕食言了。
起因是他们小升初后,再次同校同班,甚至这回更狠,老师直接安排他们成了同桌。
齐桓麟白眼翻上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坐旁边的时候毛毛虫似的各种蠕动,扭捏的像个小媳妇。
他甚至还会专门在桌子上画条三八线,告诫顾鸿渐不可越雷池半步。
正如齐桓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顾鸿渐也无法理解他的世界。
那种每天都很有精力,一定要活在人群中心,生气就吵,高兴就笑,永远都情绪充沛,能为一点小事就上蹿下跳。
他和齐桓麟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变故发生在初一的校运会上。
老师将各项目的名额在周一班会上公布出来,鼓励大家踊跃报名。齐桓麟当仁不让,把那种班里基本不会有人报的项目都报了一遍。
他很有做老大的觉悟——老大就是抗事的,既然你们喊我一声哥,我就对班级负一天责。
这种人有着单纯朴素的责任感,所以平常也很容易成为冤大头。
老师做主,划掉他一个三千米的长跑项目,不想自己的学生当天昏厥在校运会场上,然后问:“小齐接的项目太多了,大家帮他分摊一下好不好?”
说是这么说,视线却落在了顾鸿渐身上。
这个班除开活跃的齐桓麟,顾鸿渐的体育同样出类拔萃,只是不同于前者,后者对班级任务一直显得很被动。
到目前为止,顾鸿渐也只接了一个4x100米的接力赛项目。
但老师都明晃晃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顾鸿渐点点头,道:“我接,老师。”
于是齐桓麟的3000米,就分派到了顾鸿渐头上。
班会结束后,齐桓麟没话找话:“哼,接了我的项目,就不能丢我的人。”
顾鸿渐只当他又在飙垃圾话,左耳进右耳出,连眼神都不肯给。
齐桓麟:“好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要是你最后的名次没我好,你就要给我道歉!”
顾鸿渐终于给反应了,他用那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扫了齐桓麟一眼,说:“别想太多。”
齐·仿佛被渣男敷衍的小女朋友·桓麟气得小脸通红,重重哼了声,扭开脸不理他了。
等到运动会当天,齐桓麟先是跑了100米、400米两个项目,并且勇夺第一。
看台上他们班的女生疯狂给他打call,连他的马仔小弟们也整齐划一地喊口号,要多中二有多中二,寻常人早就社死了,唯独当事人很满意。
齐桓麟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地在人群中搜寻顾鸿渐的身影,然后就看到对方坐在大阳伞下,正在专心致志地做拉伸,根本没看这边。
他又是一阵跳脚。
3000米赛和8000米都安排在下午,听到报幕,顾鸿渐不急不缓地朝跑道走去。
他逻辑性强,习惯精算,就连长跑也是,严格控制呼吸节奏,且只在该发力的时候发力。
犹如一台精密的仪器,从来只做最优解。
到赛程后半段,就渐渐和其他班的同学拉开了距离,最后以大幅度领先的优势,冲过终点。
齐桓麟在台下看得高兴,忍不住也欢呼了几声——他可有集体荣誉感了,这会儿早忘记两人间多年的恩怨了。
等顾鸿渐目光扫向他,才跟转完了发条的八音盒般戛然而止。
齐桓麟双手抱胸扬高下巴:“哼……”
顾鸿渐:顾鸿渐:这人又在干什么?
这时,8000米赛的报幕响起了,齐桓麟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身后是马仔们整齐划一的口号。
“桓麟桓麟,人中麒麟!”
“旗开得胜,有他必赢!”
顾鸿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太中二了有点窒息。
齐桓麟一脸坦然,走过他身边时,还像小说里活不过三章的炮灰一样对他说:“3000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看好了,到底谁比较厉害。”
让你不正眼看我,呿。
顾鸿渐:??
——
事实证明,装逼太过真的会遭雷劈。
齐桓麟刚开始依旧如他前面几次的比赛那样,发挥稳定遥遥领先。
他那跟熊一样强壮的身体素质,在一群学业压力大每天死读书的苦逼学生党里,简直是bug级的存在。
但等到跑最后一圈时,齐桓麟右边的小腿忽然抽筋了。
他几乎是栽倒在了跑道上。
同学们的加油打气声戛然而止,更有几位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呼,班主任第一时间站起身,朝操场小跑过去。
齐桓麟参加的项目太多了,除开短跑长跑接力赛,还跑去跳高。
估计是肌肉劳损引起的。
班主任跑进赛道,想把人扶起来,嘴上劝道:“可以了小齐,你今天表现得够好了,这场咱们就放弃吧,同学们都能理解你的。”
齐桓麟的倔脾气上来了,推开班主任的手,说:“不,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还能行。”
然后硬是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往终点挪,接下来无论班主任和赶过来的同学怎么劝,就是不肯认输。
笑话,姓顾那小子还在那看着呢,哪能丢这么大人。
少年浅麦色的皮肤被烈阳晒得通红,汗水自额头渗出,沿着脸部线条不停往下滴落。
齐桓麟紧抿着嘴唇,硬是挪着过了终点线。
那一刻,不断超越他跑过终点线的同学都不重要了,他是在和自己时时刻刻因为疼痛而求饶的意志战斗。
顾鸿渐有点被他的执着震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齐桓麟的最初目标是拿第一,现在他已经和第一失之交臂了,死撑也只会加重伤势。
但等他走到对方身边时,一过终点就跟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的齐桓麟立马来精神了。
眼睛明亮灼热,做出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对着他放大话:“瞧见了没,什么叫体育精神,这就叫体育精神!”
然后齐桓麟就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筋,整张脸痛到变形了。
少年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心如死灰。
顾鸿渐:齐桓麟: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齐桓麟脸烧的通红:“你、你不许笑。”
顾鸿渐点点头,哦了声。
见他反应如此平淡,齐桓麟又有点不甘心:“你怎么每次……”
顾鸿渐突然道:“要帮忙吗?”
话头被打断的齐桓麟愣住了,嘴巴徒劳得张张合合,像正在用腮呼吸的鱼。有点傻乎乎的。
顾鸿渐低头看了看他抽筋的腿,再次问:“你应该不能走了,要我扶你去医务室吗?”
巨大的喜悦瞬间击中了齐桓麟,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顾鸿渐主动一下,会让他如此高兴。
作者有话说:
小齐:汪汪。
啊啊啊终于要写到本文最想写之一的小高潮了!!前期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现在进行时和回忆杀双线修罗场!!好激动!!
恨不能立马写到下章,十八岁青葱水嫩的谢老师下章出场……之前挖的坑也终于能填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