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别却天涯归故里(重生)>第六十八章 今生:暂且分开我等你到元宵

  姜父扛着刀,身后跟着姜母和姜柏舟,气势汹汹地抵达谢府。

  识墨在前头小跑着带路,府里的下人都被遣去谢桑柔院里照看段启轩,只有识墨还能进入谢承的院子。

  姜父姜母和姜柏舟迈入院子,入眼便是姜羡余和谢承跪在院中的背影。

  谢母被谢桑柔和段书文搀扶着饮泣垂泪,谢父黑沉着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这几人看到姜父扛着刀过来,脸色顿时一变——这……没必要动刀吧?

  姜父却只瞥了他们一眼,大步走到姜羡余和谢承面前。

  两人这会儿都穿好了衣裳,看不出昨夜荒唐的痕迹,只是左脸都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瞧着倒是“登对”!

  姜父手腕一转,刀尖指着姜羡余,怒道:“小兔崽子!你同他到底怎么回事?”

  姜羡余启开干涩的唇:“我……我缠着谢承,同他私定终身——”

  “不是!”谢承抓住他的手腕,仰头看向姜父,“师父,是我对小余起了心思,哄他同我定情,是我欺他年幼不懂情爱——”

  “不是!”

  姜羡余厉声否认,刚想解释,姜父却一脚踹向谢承的肩膀,将其踹倒在地,手里的尖刀插在谢承颈边寸许的地里。

  “我再问你一遍,当真是你哄他骗他,欺负他年轻不懂事?”

  谢承:“是——”

  “不是!”姜羡余膝行上前,握住姜父持刀的手腕,“我跟他情投意合,彼此有意,不是他哄我骗我,也不是我不懂情爱!我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也明白自己非他不可,除了他我不可能再喜欢旁人,姑娘和男子都不可能!”

  姜羡余红着眼睛哽咽:“就算你们拦我,我也要同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姜父将刀尖逼近谢承,“那他呢?他也愿意同你过一辈子?”

  “平涛!”谢父看着那锋利的刀尖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阻拦。谢母也急急忙忙上前。

  姜母却抬手拦住他们,似笑非笑道:“且慢!我家蠢小子一门心思同你家小子好,你家小子可还没吭声呢。”姜柏舟自觉站在姜母身边,透露出同样的意思。

  谢父脸色微变,谢母也一脸仓皇。谢桑柔和段书文则跟着皱眉。

  他们差点忘了,姜平涛平日虽然爱收拾调皮捣蛋的姜羡余,但姜羡余毕竟是他儿子,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也同他们一样,私心偏袒自家孩子。

  而且姜平涛还是谢承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就是真砍谢承一刀,他们也不能说他教训得不对。

  谢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姜平涛夫妇请来。

  他儿子若是真心同姜家小子好,姜平涛夫妇未必答应;若不是真心,姜平涛夫妇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管怎么回答,都少不了一顿打。

  谢父虽然对谢承严厉,自己教训孩子也会动手,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对自己孩子动刀。

  “平涛,先把刀收起——”谢父还想再劝,却见谢承捂着肩膀撑起身,同姜羡余一块跪在姜父面前,拉住了姜羡余的手。

  “我同他的心意一样,不管你们如何阻拦,不管旁人怎么看,我都要同他白头到老,同葬一棺。”

  “荒唐!”谢父忍不住呵斥,却撞上谢承望过来的眼神,毅然决然,不容置喙,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决与笃定。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被身旁的段书文扶住,一时间惊怒又茫然——怎么他养育了二十载的孩子,如此轻易地抛弃了父母亲族,选择了一个外人?

  是他们做父母的待他不够好,还是谢家待他不够好?!

  还是他压根不懂,父母和家族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少厚望?!

  谢父心念几转,呼吸粗重,刚想开口,就听姜平涛问:“白头到老?同葬一棺?”

  “你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不打算入朝为官?”姜父收回长刀,插入脚边地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承,“你学识过人前途无量,来日兴许就能高中状元,被皇亲贵族榜下捉婿,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同我家这个傻小子好?”

  “是。我同样非他不可,不会再喜欢旁人。”

  姜父冷哼一声,继续问:“哪怕我家身世不清白,可能拖累你拖累谢家,你也愿意同我家小子好?”

  姜家的过往,谢家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姜父便没有避讳,直接道明。

  “是,”谢承答得毫不犹豫,“我知道江家无罪,小余更是无辜。所以他无论想平反,还是想归隐江湖、浪迹天涯,我都会陪着他。但我不会拖累谢家。”

  他看向谢父谢母,眼眶微微发热:“我一人入朝,搭上了九王的船,若是顺风顺水,我便会为谢家后辈入仕铺好路。若是船倾人覆,也只损失我一人。我给父亲母亲还有阿姐一家谋好了退路,存好了银钱,哪怕我出了意外,也不会连累你们。”

  谢母听得怔怔落泪,扑上前跌坐在谢承身旁,捶着他的肩膀哽咽控诉:“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爹娘如何能眼睁睁看你走歪路?看着你冒险?”

  姜父姜母、姜柏舟以及谢桑柔和段书文都没想到谢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仅表明同小余相守一生的决心,还透露出早在乡试结束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对小余动了情,有了白头到老的念头,因此早早谋划了一切。

  姜柏舟和段书文对视一眼,自认对心爱的姑娘同样真心诚意、珍之重之,可仍是不如谢承想得长远,做得果决。

  姜父同样与姜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家的傻小子,何德何能找上这么情深意重的对象?虽然这性别不太对,但若是换个姑娘……

  就他们家傻小子那糊涂样,猴年马月才能追到姑娘,将人娶回家?

  要不……就这么着?姜父朝姜母使眼色。

  姜母犹豫,还是摇了摇头:不成,再看看,万一他俩以后自己掰了呢?咱家傻小子也不是没同谢承闹翻过。

  可那不是隔两天又好了吗?姜父心想,又忽然一愣:他娘的!敢情这两人青梅竹马,老早就跟老夫老妻似的,床头打架床尾合了。

  等会儿!他们家傻小子是“青梅”吧?

  是吧?

  姜父、姜母:“……”

  谢母骂累了谢承,趴在他肩头垂泪,谢承一手揽着她,咬牙一言不发,眼睛却跟着泛红。

  姜羡余察觉到谢承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知道对方虽然做了那些打算,说了那些话,但心里肯定也同谢母一样不好受。于是他也跟着鼻酸,手挣开谢承反握住他,同他十指相扣。

  尽管他能理解双方父母的反对与阻拦,也明白前路还有千难万险,但他还是不想和谢承分开。

  “伯母,您别哭。”姜羡余安慰谢母,“我会保护谢承,不让他犯险。您要是愿意,我以后也孝敬您。”

  姜父、姜母、姜柏舟:“……”

  姜羡余说着自己也心虚,看向自己爹娘,被两人狠狠地剜了一眼。

  “别说了!”谢父呵斥道,“你们两个如今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所思所言都做不得数!等来日幡然悔悟,必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姜羡余想反驳,谢父却抬手制止他,对姜父姜母道:“你们先带他回去,暂且分开他们两个,让他们清醒清醒。”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同意了这个提议。姜父眼神示意姜柏舟,后者立刻上前拉姜羡余。

  姜羡余摇头拒绝,抓紧了谢承的手,红着眼睛看向他。

  谢承看了一眼谢父和姜父,松开谢母,抬手摸了摸姜羡余红肿的脸颊。

  姜羡余一个劲摇头,不愿意同他分开。

  谢承倾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先回家,我过两日去找你。如果……我没能来,我们就在京城见。”

  姜羡余忍了许久的泪瞬间落下,紧紧回抱住谢承:“我等你到元宵,如果你不来,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

  谢承低声说“好”,吻了一下他被扇红的耳朵。

  然后松开了手。

  姜羡余被姜柏舟拉起来,忍着泪看向谢父:“伯父您别罚他,他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不能受伤也不能生病。您要是生气可以罚我,我替他扛。”

  谢父一口气堵在喉头:“……”

  姜父姜母简直没眼看,拉着姜羡余赶紧离开。

  姜羡余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呼唤一直站在边上抹眼泪的识墨:“识墨,给谢承的肩膀擦点跌打酒,多给他揉揉。每天都要!”

  姜父气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你心疼他?!就你能耐?!”

  姜羡余捂着脑袋吧嗒吧嗒掉眼泪:“您别打我这儿,我刚刚还耳鸣,听不见声。”

  姜父一噎,掐着他下巴扭过他的脸,看着他左脸和耳朵上的巴掌印皱眉:“谢达观打的?那我方才踹谢承那一脚还踹轻了!”

  姜父一边说,一边扭头瞪了谢父一眼。

  谢父气得直捂胸口,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谢承也忍不住皱眉,有些担心姜羡余的耳朵。

  谢母则抹掉眼泪拉起他,对识墨吩咐道:“拿跌打酒来。”

  谢父怒道:“谁准他起来?!”

  “我准!”谢母难得咬牙同他呛声,一双美眸哭得红肿,此刻又蓄满了泪水,“连小余都知道心疼阿承,就你不知道!”

  谢父哑口无言,谢承却偷偷弯了弯唇角,被谢母拉进屋里上药。

  虽然坦白的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结果却比想象中要好。至少他们只是暂时分开,小余不会逃跑离家,他也不会放弃科举。

  他们都不会放弃彼此。

  ……

  之后几天姜羡余都没能见到谢承。

  姜父姜母倒是不拦他出门,只是每回都要讽刺他两句,说他不着家,说他心魂都给谢承勾走了,说他倒贴谢承没有结果,说他竟然想着孝顺谢承的爹娘、不管自己爹娘。

  姜羡余知道他们嘴上念叨,心里其实也有点介意,连忙好声好气地哄,说爹娘在哪哪就是他家,说他不但会孝顺他们,还会给他们多拐回来一个儿子,还说他相信谢承不会负他。

  姜父姜母听腻了觉得没意思,摆摆手让他快走。

  姜羡余每日都去谢府找谢承好几回,但每回都被谢父拦住,连夜里翻墙都能被守在谢承院子里的护院拦下。偶尔碰见一回谢父不在,派府里的护院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姜羡余进门。

  谢承便派识墨来传信,让他不要硬闯,回家去等,还问他耳朵还疼不疼,会不会耳鸣。

  姜羡余的耳朵并无大碍,也不是打不过护院闯不进谢府,只是答应了给谢承时间,便不想失约,也不想激怒谢父,让他更讨厌自己。

  于是依旧每日拎着东西上门,放下东西就走。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姜羡余还是没能见到谢承。

  他带了姜母包的赤豆汤圆,在马车小炉上煮熟送到谢府,但还是只有东西进了门,人被拦在外头。

  姜羡余回镖局的路上有些沮丧,按照约定,他们明日就该出发去京城。

  九王从江南军里弄来的火药已经炸开了运河,他和大哥安排好了客船,只等谢承、桑柔姐和段大哥登船。

  他让识墨送了信给谢承,谢承答应和他们一起走的……

  正想着,突然发现前面一阵喧闹,路被堵住了。

  姜羡余撩开车帘看过去,只见仁心堂门外聚集了一群百姓,中间是一个穿着谢家所发棉衣的灾民,手里抱着个孩子。

  “庸医!仁心堂的大夫就是庸医!我儿子发热在这买的药,喝完却烧得更厉害了!”

  姜羡余一怔,跳下马车挤到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