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病美人玩转下克上系统[快穿]>第36章 水做的质子(3)

  “燕国的大夫……竟肯好好给我瞧病?”

  张禄奇抬手止了身后的吆喝声, 合掌拍了拍,便有人牵来一匹乌云一般漆黑的高头大马,瘦骨如锋棱,双耳如竹批, 浑身充溢着目空一切的傲气。

  张禄奇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背部, 看似豪爽实则挑衅道:“殿下一路走来也瞧见了, 我大燕处处是草原,来往各地一匹骏马必不可少,这匹「黑潭龙」是我大燕陛下特特从马厩中挑选出来、尚未有人驯服的上上品良驹,今日由我奉与殿下, 以示我大燕之诚意。”

  说的比唱的好听——倘使卫寒阅留在车中,便是缩头乌龟;倘使他未能驯服这匹「黑潭龙」, 便是南国孬种。

  唯一能找回场子的结果,便是他以极漂亮的姿态让烈马臣服, 而这于一位久病缠身的清瘦郎君而言, 似乎又绝无可能。

  尧国一行人听张禄奇这般大放厥词早已心生愤懑,只待卫寒阅一声令下, 便会与燕国这群无礼的戎狄亮一亮刀锋。

  卫寒阅偏要迎难而上。

  只见黄花梨木车门一开,银朱色绣宝相花纹的车帘一动, 随即便探出一只形如伞骨、肤若凝脂的纤手。

  夕光似乎都格外偏爱美人柔荑, 暖融融铺洒其上,假如凑近细察, 甚至可见其上肌理纹路, 精心犹如神明绘制。

  卫寒阅未曾下车, 立在车辕上一蹬车壁, 身体便如云间白鹤般飞掠而起, 轻飘飘落在「黑潭龙」背上。

  那畜生当即发性, 撒开蹄子便狂奔起来,夹着跳跃的奔跑显然是要将卫寒阅生生甩下去!

  卫寒阅手中缰绳勒得死紧,掌心细嫩的皮肉被粗砺的牛皮磨破,鲜血渐渐流出。

  可他依旧俯身贴向马鬃,长腿牢牢夹住马腹,双足几乎与马镫黏在一处。

  便纵是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还不忘朝靳元题与盛独违递去警告的眼风,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黑潭龙」见卫寒阅难缠,「恢律律」长嘶一声后遽然人立而起,丰壮的马身几乎与地面垂直,而卫寒阅竟敢于此时松了左手,于在场众人无不屏息凝神之时,抽出铁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这一下如同雷霆万钧,烈马吃痛,不得不前蹄落地,接着不辨东西地疯跑起来,一面嘶鸣一面尥蹶子。

  卫寒阅今儿身着尧国太子常服,缁衣朱带,遮天般的广袖灌满了草原上辛辣的风,半束的乌发在风中飞扬,如一面炽烈的云旗,携风雷之劲掴在张禄奇及在场所有燕人脸上。

  他一手死攥缰绳,掌心伤处被磨损得更可怖,鲜血如被击碎的红玉,于剧烈颠簸中毫无规律地滴坠到马身上的各个位置。

  可他眼神凝定如镜湖,隐了所有痛色,只扬鞭轻缓而均匀地击打马肩。

  「黑潭龙」乍受重鞭惊吓威压,又受轻击约束安抚,奔蹿的动作竟当真渐渐放缓,直至彻底停止。

  卫寒阅已然难受至极,喉头充血的腥气冲得他眼冒金星,可他背脊仍然挺直如一株秀逸春柳,将沾了满手鲜血的铁鞭掷到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张禄奇身前,一字一顿道;

  “多谢贵国皇帝陛下相赠名驹,孤,却之不恭。”

  ——

  一上辂车,靳元题便担忧地揽住卫寒阅,自袖中取出一只豇豆红釉小瓶,飞速倒出一粒透着寒香的乳白色药丸喂进他口中道:“殿下,是否需要立即停车传医者?”

  小克在身侧急得「喵嗷」乱叫,卫寒阅非但未答应,反倒含着药勉力道:“再快些。”

  靳元题不敢耽搁,迭声喊着加快速度,只见雨鬣霜蹄,辂车几乎化作一道流光,向着王庭方向疾驰而去。

  辂车停在燕国安排的居所之前,卫寒阅面白如纸,却不许靳元题抱,只撑着他前臂步履飞快。

  燕国的面子工程倒是过得去,卫寒阅的穹庐规制与皇子们是一样的,一掀帘便是一股马奶酒的暖热醇香,如翼如盖,朝着被外头的风刮冷了的身子扑来。

  可这味道于此刻的卫寒阅而言几如催命符,靳元题臂上的手掌狠狠一颤,卫寒阅只觉肺腑巨震,一口鲜血便尽数喷在狼皮垫上。

  他软倒下去,靳元题抖着手搂住他下沉的身子,慌乱地接住他口中涌出的血沫,厉声朝外吼道:“医师何在!”

  外头有位小少年,似是方才燕国队伍中的某位小卒,抖着声音道:“可以……可以去寻巫医来。”

  盛独违本落后二人半步,亦是肝胆俱裂,闻言立时回身上马道:“带我去!”

  ——

  金乌西坠,残阳似血,最后一缕天光悠悠收尽,姮娥挂上褐枝头。

  药庐中药香袅袅,戴着玄冥面具的黑袍男人跽坐砂锅之前,身影如同一座荒芜的孤岛,透着难言的寂寥。

  冰冷的机械音猝然响起。

  【他来了。】

  【快去救他。】

  本是不含任何情绪的电子音,却生生透出自欣喜至焦灼的转变来。

  男人登时起身,衣袂不慎带倒了砂锅,浓黑药汁泼了一地,有不少飞溅到手背上,立刻燎出一丛触目惊心的深浅红痕。

  他浑不介意,脚步急促地朝外走去,一出帐便见一小骑兵领着一位显然非燕人长相的男人飞驰而来。

  不待小骑兵开口,他便率先道:“毋庸赘言,前头带路!”

  三人打马之声此起彼伏,那小骑兵心中却犯了嘀咕。

  这巫医名唤秦驱疾,医术精湛,出诊规矩却怪——唯有夜间出诊,只为花甲以上的老者与十岁以下的孩童医治,且从不收诊金,除此之外旁的人唯有名中含「yue」的方能得他妙手。

  这小骑兵是看卫寒阅恰好合了规矩,方如此提议。

  然而这巫医向来是即便来人急得上蹿下跳,他也要好整以暇地拾掇好了所需用具,方优哉游哉地前往一治,若非他医术登峰造极,只怕早被既往病患的亲朋们联名声讨了。

  这还是破天荒见他这般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情态……不知道的还当他秦驱疾才是患者身边人呢。

  ——

  卫寒阅止了咯血却发起高热来,窝在榻上烧得小火炉一般,海棠花瓣似的柔嫩双唇此刻愈发娇艳欲滴,秋水剪瞳,浮出脆弱清润的横波。

  他病成个小糊涂了,口中胡乱念着,一时是「阿耶」,一时是「姑姑」,一时小声说「冷」,一时又委委屈屈喊「疼」。

  靳元题束手无策,给他盖了好几床锦衾,隔几息便催问巫医是否到了,可哪有那般快?

  卫寒阅的泪水不住地从眼眶漫溢而出,因着高热,那泪珠子也是烫的,靳元题疼得心如刀绞,正待他已近失控边缘时,帐帘终于被人掀起,秦驱疾大步流星地朝榻边走来。

  他似乎也因眼前人的状况失了理智,搭脉时三指都在不稳地轻颤,约莫一盏茶工夫后,秦驱疾笔走龙蛇,将药方交与靳元题,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卫寒阅道:“水碗三,煎八分。”

  靳元题匆匆去了,秦驱疾又展了锦袋,将银针烤火后开始施针,未承想甫一刺入卫寒阅合谷穴,少年便轻哼一声,眼泪掉得更急了,小声道:“好疼……”

  秦驱疾霎时不知所措,按说他针刺的手法已然炉火纯青,造成的疼痛微乎其微,并不至于令人落泪呼痛,可对象是卫寒阅,他便满心怀疑自己是否关心则乱,导致原有的十成技艺连一成也使不出来,才不慎弄痛了卫寒阅。

  他分明晓得卫寒阅是个一病便夸张得要人命的小娇气包,一丝痛也能呼出伤筋动骨的气势,却仍是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怪他做不到着手成春,未能令卫寒阅免遭施针之苦。

  可是卫寒阅烧得着实太厉害,须得尽快退热,否则热毒入肺便益发棘手,秦驱疾只得低声下气地哄他道:“我晓得……我晓得宝宝很痛,很难受,很快、很快便结束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此种情状本该放血,可卫寒阅已这样痛,秦驱疾哪里舍得再放他的血,遂只在腧穴行针,几番提插捻转下来,秦驱疾已然汗湿重衣,加之玄冥面具遮挡,愈发闷得几近窒息,“你不是对医术很自信吗?怎么还是弄疼他了?”

  秦驱疾本便厌恶这机械音,当下更是反感至极。

  【滚。】

  而一旁的盛独违即便全副心神都在卫寒阅身上,却委实无法忽视这巫医对卫寒阅疼惜得诡异的态度。

  可现下到底并非寻根究底的良机,只一次次将手中冰帕拧干了敷在卫寒阅前额,又轻轻拭去少年迅疾滚落的泪滴。

  好在秦驱疾实力仍在,三更时卫寒阅的体温顺利地降了下去,众人皆松了口气,而秦驱疾将用药流程与忌讳书于纸上,便于晨曦微露前告辞了。

  ——

  卫寒阅醒来时已是午间,他身上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正欲艰难开口,便有人将他扶坐而起,温热适口的蜜水递到唇边。

  似是考虑到他张嘴的力气也不足,喂水之人并未用茶盏,而是用了琉璃酒盅,不至于教水洒到他身上。

  甜香软滑的槐花蜜水注入喉间,卫寒阅终于恢复了点体力,道:“谁给我医治的?”

  “是居胥的巫医,”盛独违温声道,又忆及昨夜秦驱疾的态度,颇有些迟疑道,“殿下可与他有过交集?”

  卫寒阅哪里晓得这巫医是何方神圣,迷茫地摇摇头道:“燕国的大夫……竟肯好好给我瞧病?”

  盛独违忍了忍,终是不禁道:“这巫医与殿下仿佛很是相熟,他唤殿下……「宝宝」。”

  卫寒阅:“……”

  作者有话说:

  崽:秀完一波就吐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