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今日本来没有那些旖旎心思, 此刻被裴俦难得的主动勾了起来,很快转客为主吻了回去。

  裴俦被带得坐回椅子里,秦焱捏着他下颌, 势要吻个够本。

  不等裴俦做出回应, 秦焱忽然伸手在桌上狠狠一拂,将一众案卷折子都拂到了地上。

  裴俦伸手去拦, 惊道:“你做什么!”

  秦焱低头望着裴俦, 眼底尽是灼热。裴俦暗道不好, 下一瞬就被他抄起膝弯,不容争辩地放了上去。

  后背贴着木桌有些凉,裴俦僵了僵。

  秦焱很快压了下来,先是捉着他唇.舌厮磨了片刻, 微微抬首望着他眼睛, 哑声道:“景略,我……”

  裴俦压根儿不敢说话。

  吻蜻蜓点水一般地掠过, 裴俦忍不住蜷起手指。

  “可以吗?”

  裴俦心中叫苦不迭。

  这把火是他点起的, 但他压根儿没想过怎么灭啊!

  裴俦左手摸到一方砚台, 冰凉的感觉使他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抵着秦焱前襟,道:“不行, 这可是龙渊阁……这里,不行。”

  秦焱眼底灼热不减,带了几分委屈地道:“你就会欺负我。”

  裴俦闷笑道:“是是是, 以后补回来行了吧。”

  秦焱平息了一会儿,二人又吻至一处。

  夜里的龙渊阁寂静非常, 渐渐连鸟虫的鸣叫声都没有了。无边无际的夜里, 人影交吻厮.磨, 将那涌出喉间的声音也吞得干干净净。

  *

  这次依旧没有梦境。

  裴俦次日醒来, 怔怔地在被窝里想了好久。

  这该死的梦境,到底要什么触发条件?亲也亲了,摸了摸了,甚至还……

  手指间的触感似乎还在,裴俦想起二人昨晚上在龙渊阁的荒唐,耳根子渐渐红了。

  都做到了这步,还不行吗?难不成是要……

  直到裴旺进来提醒他上朝快迟了,裴俦才将脑海中的画面驱走,赶忙穿衣下床。

  今日,是三皇子刘焕入玉皇观的吉日。

  百官们再次齐齐汇聚玉皇观前,观摩刘焕的受禄仪式。

  衍微穿了一身青色道袍,须发皆白,执着柄拂尘站在那里,唱词时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刘焕取下皇子金冠,由衍微亲手戴上黄冠,拜过祖师爷,从此便是道门中人。

  他转身时,素日里那股跋扈之势像是消失殆尽了,极为平静地往殿下瞧去。

  绯袍青袍的文官们站满了大半个广场,都微微仰头瞧着这位三皇子。

  刘焕望了一圈,视线不曾短暂停留,也不知他在看谁,或是想看到谁。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队伍最前方,那个笔直的清瘦身影上。

  裴俦拱手,对着刘焕深深一礼。

  *

  中秋佳节,皇宫照例是要大办的。又逢祛除世家冗疾之后的第一个大节,景丰帝心中高兴,御手一挥,排场不能小,制式章程都是往年的一倍多。

  礼部户部忙得脚不沾地,寇衍刚得意没多久,又一头扎进中秋节宴的置办中。

  裴俦顾念着他繁忙,将龙渊阁的集议次数降到最少,若是他实在不得空,他便亲自跑上一趟,将集议结果通知到他,顺便瞧瞧这厮还有气儿没。

  这日裴俦一脚迈进户部,就见一叠一人高的丝绸锦缎,长了双腿,摇摇晃晃地朝门口奔来,眼看就要砸上他,裴俦赶紧道:“有人,止步!”

  那双腿猛一顿,那叠布匹眼看就要塌下去,裴俦赶紧帮着扶正了,就见后面露出个小主事的头。

  小主事憋红了一张脸,无奈地道:“见过裴首辅,下官这,这实在是腾不出手见礼,还望首辅大人恕罪。”

  裴俦瞧着那比他还高的布匹,道:“这是要往哪里送?怎么也不叫个人帮你?”

  小主事瘪着嘴,道:“这是要送往尚衣局的,中秋节宴将近,大家都忙得脱不开身,只好我去送了。”

  他颠了颠手上东西,连忙道:“首辅大人是来寻尚书大人的吧,大人就在里头,下官,下官先去做事了,先行告退。”

  裴俦进了主堂,寇衍正整理了一沓图纸,交给了赵岭。

  二人擦身而过时,赵岭捧着图纸对他点了点头,眼下亦是青黑一片。

  出乎他意料的,除了有些疲色,寇衍精神出奇地好,见他来了,寒暄时嘴角都是带笑的。

  炉上煨着一个小壶,见水开了,寇衍猛地站起身,去后面的柜子里寻东西。

  “户部似乎人手不大够,我手上的事情虽不少,要不,把石虎臣叫过来帮帮你?”

  “啊?”寇衍拿出一个汤婆子,提起小壶灌水,道:“石虎臣?石家那小子?得了吧,就他那闷头闷脑的性子,不给我添乱就算好了!”

  裴俦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道:“对了,仲文,还有梁州……”

  寇衍又从怀里摸出一方精致锦袋,小心地套在那汤婆子外面,拿起就往外走。

  “景略,我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或者你先告知山辉也成。”

  说罢飞也似地奔了出去,留下一脸迷惑的裴俦。

  赵岭送完图纸回来,见裴俦呆在那里,了然道:“这是往大理寺去了。大人每日都会往大理寺跑一趟,生怕那位冻着了饿着了。”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唉,习惯就好。”

  裴俦额角缓缓滑下一排黑线。

  *

  中秋节宴当日。

  中秋虽邀请王公大臣们一同欢庆,到底算是家宴,便安排在了素日待客的翠微宫。

  裴俦刚出马车,眼前就递上一只手来。

  他顺着望过去,就见秦焱身着绛紫宽袍,戴了个玉色的冠,长发一丝不苟地尽数束起,眉目刚烈,神色温和。

  裴俦没立刻搭理他,余光瞥着周围,见大小官员们都在悄悄望着这边。

  秦焱唇边笑意一收,目光刀子般地掠过全场。

  “咳咳咳,王大人你也刚到啊,赶巧赶巧,这便一同进去吧!”

  “请!”

  “高侍郎,听说你近来得了个鹦哥儿,有时间我去府上瞧瞧啊哈哈哈哈……”

  “欢迎,随时欢迎!”

  “哎呀,这不是陈太仆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

  裴俦眼睁睁望着一大群官员作鸟兽散,马车周围霎时空出一大圈,无奈地瞧着秦焱。

  “碍事的走了,下来吧。”秦焱手往前递了递。

  裴俦闷笑一声,手放了上去。

  二人并行入了宫门,一路上再没人敢偷偷打量他们。

  文武大臣们在大殿两侧入座,裴俦居于帝座下右一位置,秦焱便在左一位落座。景丰帝起身高举夜光杯,念了几句祝祷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宣布开席。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姬入场,裙摆飞扬间舞出一场歌舞盛宴。

  文官们酒兴上头,开始击鼓传花,吟诗作曲,佳句频出,信手一挥提笔写在宣纸上,便由宫人呈于景丰帝看。

  景丰帝许久没见过这般诗酒肆意的场面,见状龙颜大悦,让人赐酒,又拿起那宣纸同皇后品鉴去了。

  刘奕坐在右后方,见帝后其乐融融,心下宽慰,旋即视线往殿下探去,正落在与同僚相互敬酒的裴俦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秦焱板着一张脸,无人敢上前叨扰,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灌酒,抬眼就见着了这一幕,眯了眯眼睛,酒杯放回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

  坐在他下首的一个武官听见这声儿,呼吸微滞,颤颤巍巍地往旁边挪了挪。

  秦焱瞧了那没心没肺的裴俦一眼,见刘奕站起身来,忽转头道:“如此良辰佳节,七殿下不去敬太子殿下一杯吗?”

  刘隐位列景丰帝七子,照理位份比秦焱高,奈何梅家一朝势倾,他的处境也愈发尴尬起来。

  他不似大兄三兄那般受重视,于家族兴亡上亦无多大兴趣,只想做个闲王逍遥一生。

  坐在秦焱右侧,是他自个儿要求的。

  “啊?”刘隐正埋头与一盘螃蟹较劲,闻言有些懵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心道:方才开席之时,不是才敬过吗?

  秦焱瞧着他,笑意不达眼底,轻轻道:“您瞧,陛下与娘娘忙于品鉴诗文,太子殿下一人独饮难免孤单,您说是吧?”

  刘隐在这目光的逼视下,瑟缩着咽了咽喉咙,道:“是,是啊,我这就去陪一陪皇兄。”

  刘奕本来端了酒杯要去敬老师,见刘隐来了,只好坐下与他同饮,二人闲话起家常来。

  秦焱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寇衍帮裴俦挡了几杯酒,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殿门口瞧。

  裴俦喝着茶,见状奇道:“你看什么呢?在等谁?漆大人?”

  寇衍语气有些焦躁,“陛下家宴,亦往大理寺送了请帖,他说过今日会来的。”

  “想是有事耽搁了吧,你别急。”

  寇衍仰头饮尽一杯酒,再望向殿门时,就见一雪白人影迈入殿来,脸上一喜,脚底抹油般奔下了席位。

  裴俦张口欲言,新任工部尚书便执杯上前来敬酒,他只好收回目光,换上一贯的微笑,回敬对方。

  与此同时,上座的刘隐吃醉了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刘奕唤了几声,见他没动静,叫了宫人来将他扶下去休息,顿了顿,再次站起身来,执杯往那被众人围绕的裴俦而去。

  秦焱瞧得皱起了眉,也站起身来,对景丰帝深深一礼,拔高声音道:“如此中秋佳宴,臣亦感怀于心,想在陛下娘娘与诸位面前献个丑,不知陛下娘娘可否应允?”

  帝后对视一眼,景丰帝道:“准了。”

  秦焱拿了乐工的琴,往大殿中央一坐,道:“臣师承家母,结合战场上的经闻,作得一曲,只是有曲无舞,臣这曲子又宜刚不宜柔,不知在场哪位武官可上前来,执剑舞上一曲?”

  见景丰帝笑看过来,一众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去。

  “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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