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雨回了越府,陪越隽用过午膳。之后越隽便如同往常那般午休了。

  陶宁雨正要回自己房间,就在走廊上遇见了有些兴致勃勃的越奕。

  他瞧来有些好奇,眼睛亮亮地问道:“你真去种田了?”

  不然还有假的么?

  陶宁雨有些好笑,嘴上回道:“是的。”

  越奕继续问道:“种田是个什么感觉?累不累啊?”

  他撇撇嘴,“上午我本来想同你一起去的,可是你跑太快了。”

  陶宁雨笑笑,道:“种田自然是累的。奕公子要是好奇,去村里随便走一走,便能看到在地里干活的。”

  想来越奕应该也只是没怎么见过农民,有些好奇罢了,若是真让他下地试试,估计还会担心脏了衣裳。

  听了这话,越奕不知为何有些不满的模样,“你不能带我去看看吗?”

  “下次吧。”见推脱不过去,陶宁雨只好勉强应道,“明日我还有些要事,下次空闲了便带着奕公子去瞧瞧吧。”

  越奕这才露出有些满意的神色来,“你明日有什么要紧的事?”

  陶宁雨想了想,道:“还钱。”

  “还钱?”越奕有些吃惊,“你还欠人钱了?”

  “是啊。”陶宁雨故作惆怅地道,“欠了好多钱,只能辛辛苦苦种地,又要在越府干活,一个人打两份工。”

  越奕大吃一惊,十分同情地看向陶宁雨,道:“这么辛苦?”

  “你欠了多少钱?我帮你还!”越奕财大气粗道。

  “奕公子真是心善。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攒够钱了。”陶宁雨不敢编下去了,忙道。她着实没想到越奕这么热心。

  “没事,不要不好意思。”越奕生怕陶宁雨不向他要钱似的,“本公子别的不说,钱还是有一些的!”

  “真不用了。”陶宁雨忙道,有些后悔自己跟越奕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好骗。

  越奕用一种有些让陶宁雨起鸡皮疙瘩的慈祥眼神看她,欲言又止道:“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那么辛苦了……”

  陶宁雨只得应道:“多谢奕公子,小雨会的。”

  越奕这才皱着眉头,脸上一副深沉的模样叹了口气走了。

  另一边,越隽正躺在床上要闭眼时,暗一忽然出现在房里。

  “主子。”

  越隽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并未睁眼,道:“你最好是有相当重要的事。”

  暗一道:“王妃那边回信了。”

  越隽沉默了一下,睁开了眼,直起身子坐了起来,道:“拿来我看看。”

  暗一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来,上前几步递给了越隽。

  越隽低着头看了信封一会儿,深呼了口气,才伸手拆开了信封,拿出了信纸。

  正要打开时,却又放下了。

  越隽有些神经质地摩挲着信纸的边缘,自顾自道:“你说,信里会写些什么呢?”

  暗一道:“属下不知。”

  越隽罔若未闻,仍低着头,“会是她么?”

  如果是她,她可以怎么救自己呢?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这个机遇真的还有出现的可能吗?

  越隽宁愿相信是她。没有人不想活下去,越隽也是如此。

  越隽独自纠结了好一会儿,暗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候。越隽还没让他下去,他便不能下去。

  越隽长时间地盯着这薄薄的纸张,眼睛都盯得有些酸涩了,才终于眨了眨眼,展开了信。

  半晌无话。

  暗一悄悄看了眼越隽的脸色,越隽垂着眼,视线长久地落在信上,看不清是什么脸色,也瞧不出是喜是悲。

  暗一心里也有些焦急,忍不住一直瞟向越隽。他跟了越隽也有好多年了,自然希望主子身体能好些。越隽对待下人其实不错,若是熬不过去这道坎,暗一还得换个主子。

  越隽合上了信,再将它叠好放进信封里。

  “主子?”

  见越隽迟迟不说话,暗一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道。

  越隽抬起头来,手里仍紧紧攥着那封信。

  越隽脸上有些茫然,眼神有些涣散。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是她。暗一,是她。”

  暗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越隽喃喃了几句“是她”之后就猛地咳嗽起来。

  暗一一惊,忙上前为越隽顺背,“主子,怎么了?属下这就去寻大夫!”

  越隽边咳边摇头。

  好不容易止下咳嗽,越隽眼睛已经因此而闪着泪花,面色也比方才红润了一些。

  “无事。”他淡淡道。

  暗一退到一边,瞧了眼越隽有些湿润的眼睛,心想主子虽然平日波澜不惊的,瞧不出对自己的病情十分在意的模样,心里想必是时时刻刻念着的,说不定心里早因此就背着大家而郁郁寡欢了。

  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情绪激动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暗一看了越隽一眼便低下了头,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面上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有些诡异的平静。

  泪花很快随着眨眼消失不见。越隽收好了那封信,对暗一淡淡道:“退下吧。”

  “是。”

  暗一默默退下了,为越隽留下了供自己消化的空间。

  越隽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打开了信封又看了一遍。

  他闭上眼深深地呼了口气,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本应欢呼雀跃,喜笑颜开,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烦人的病症,可以继续活下去做个正常人。

  但是身体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他在冷眼旁观,在他身旁嘲讽:你真的相信这一切么?真的相信这所谓的机遇可以救你?这么多年了,连太医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真的就可以这么简单地解决吗?就因为一个人?一个心心念念种地的人?

  越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对于真相有种近乡情怯的矛盾感觉。一方面他愿意再次尝试,一方面他却担心这是一次迄今为止最大的谎言。

  他收好信,缓缓躺了下去,想起了陶宁雨的脸。他想,陶宁雨自己知道吗?她知道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吗?她会愿意吗?如果不愿意的话,自己又该用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