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雨掩着鼻子转过身,随后若无其事地把辣椒放在一边,“怎么样,够辣吧?”

  “辣是够辣,只是……”白闲皱起眉,“真有人会喜欢吗?”

  陶宁雨一点都不担心。她道:“把食物做好吃是厨师应该思考的事情,相信白公子一定能找到这样优秀的厨师。”

  陶宁雨摘了几根辣椒,又指使着小傀摘了一些其他的蔬菜,“白公子不如带点回去让厨房试试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白闲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令身后的下人收下了蔬菜。

  “陶姑娘最近忙些什么呢?”白闲好似细细打量了一下陶宁雨,“瞧来脸色却是比从前好上许多。”

  “是吗?”陶宁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她随意地笑了笑,权当是白闲的口头奉承,并不当真。

  白闲一眼便瞧出她的混不在意,他翻翻手腕,折扇扇出一阵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白某从不说那些奉承之话,白某嘴里的可都是大实话。”

  陶宁雨笑笑,“照你说的,我一天到晚在府里干活,怎么不见憔悴,反倒面色更好了呢?”

  她摸摸下巴,故作惊讶道:“莫不是,我其实去的是桃源仙谷?在那儿调养了一番身体?”

  白闲被逗笑,眉眼弯弯道:“倒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好地方白某倒是也想去瞧瞧看看呢。”

  陶宁雨伸手去抚开沾上面颊的发丝,鼻尖忽然闻到一股刺鼻味儿,随后便意识到她的手刚刚掰过辣椒。这个念头刚过脑子,鼻子却反应得更快,迅速打了个喷嚏。

  陶宁雨想用手背揉揉鼻子,白闲伸手递给她一张手帕,“用这个吧。”

  “谢谢。”陶宁雨接过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尖,顿了一下叠好拿在手里抬眼看他,“我回去洗好下次遇见时再给你吧。”

  “不用。一张帕子罢了。”白闲并不在意,“不过,下次若是白某要找陶姑娘,该去何处找你呢?陶姑娘总是忙得很。”

  “上午我就在地里干活,其他时间我都在越府。”陶宁雨想了想,道,“你若是去越府寻我,便同门童说你找越隽便是,一般情况下越隽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说完,一时没听见白闲的回应,便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白闲看起来神色有些恍惚,手中的折扇都不摇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越,越隽?”

  “是啊。”瞧见了他的反应,陶宁雨有些犹豫地道,“呃,怎么了吗?”

  “没事。”白闲嘴上说着没事,面上看着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又惊讶又有些迷茫,还有些不知所措。

  白闲闭了闭眼,最后开口试探道:“他是不是面色苍白,身体时常不太好?”

  陶宁雨也惊讶起来,她打量了一下白闲,道:“你,认识他?”

  这下轮到陶宁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心道越隽来到这里该不会是隐瞒了行踪了的吧?她这样会不会暴露了他的身份和踪迹啊?万一白闲和越隽有仇,她这样是不是引狼入室、狼狈为奸啊?

  但是越隽也从来没和她说过不要向别人透露自己身份这回事儿啊。

  也许是陶宁雨眼里的担心和怀疑太过显眼,白闲叹了口气,道:“别担心,我同他并无恩怨,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今天听到他的名字有些惊讶罢了。”

  “那就好。”陶宁雨松了一口气,“有点吓到我了。”

  “你既然在越隽身边,那……”白闲似乎想问点什么,又想起了从前听说过的传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算了。”

  “什么算了?你想问什么?”陶宁雨被他这一问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追问道。

  “没事。”白闲却是不准备再说了,换了一个话题,“陶姑娘下次若是有急事寻我,也可以去镇上的白府寻我,告诉门童你姓陶便可。当然你若是不方便出行,托陈师傅捎话也是可以的。”

  陶宁雨点了点头,“好。”

  白闲瞧起来有点心神不定,匆匆告了个别就带着下人离开了。陶宁雨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毫不怀疑他的反常和越隽有关。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和越隽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今天说的话会损坏越隽的利益吗?

  她也开始心神不定起来。

  回过神来,陶宁雨看了眼天色,暗道一声“坏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越府。

  来不及吃饭,她匆忙换了套衣服就去了越隽房间。门口的小厮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陶宁雨站到越隽身边时,还在微微喘着气。她悄悄用余光看了眼餐桌,饭菜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不知是越隽没有胃口还是在等她回来……兴师问罪。

  越隽不说话,陶宁雨只好开口道:“公子……可用过膳了?”

  越隽冷哼一声,道:“你觉得呢?”

  陶宁雨看了眼餐桌,又看了眼越隽的脸色,心道完了,越隽居然纡尊降贵不吃饭等着自己回来。对此殊荣,她不敢欣喜,只觉得有些惶恐。

  有机灵的小厮悄悄递来了水盆和帕子,陶宁雨抬头对越隽讨好地笑笑:“公子,别饿坏了身子,是小雨的错,小雨来迟了。小雨这就为你净手,您早些用膳吧。”

  越隽懒懒地伸出手来任由陶宁雨为他擦拭,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是小雨心里没我这个公子了呢。”

  陶宁雨没有抬眼,只讨好地笑笑,“那哪能啊。小雨自然是记得的,忘了谁也不能没了公子啊。小雨只是一时没把握好时间,下次再也不会了!”

  越隽嗤笑一声,意有所指,“敝帚自珍。”

  陶宁雨感觉越隽其实是有些瞧不上农民这个职业的,之前也是,好像她的土地很不值一提一样。但是陶宁雨不这么想,也从不为自己种地而自卑。粮食一直是生存的最重要的资源,她所处的时代历史中还有重农抑商的传统呢,农业明明是一切的基础。

  越隽家境好,不知农民的辛苦,只因自己享受了荣华富贵便有了优越感,自然瞧不起那些为了谋生而辛辛苦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苦人民。

  “怎么?不服气?”越隽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陶宁雨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应顶嘴,但还是道:“农本就为天下之本。”

  越隽看着她的脸,陶宁雨并未抬头,只低垂着眉眼为他洗手,纤长的睫毛倔强地挺翘着,在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所以那些孩子们就该一辈子都活在地里?大字不识一个?永远秉持着所谓脚踏实地的观念,每个后代都被困在这个乡村?”

  陶宁雨惊讶地抬起头来,越隽说这番话她是没有想到的,她以为越隽只是单纯的瞧不起农民,就像那些普通的贵族阶级瞧不上工薪阶级,没想到……

  “公子……”她拧着眉低低叫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隽的手已经擦拭完毕,他轻巧地收回手。陶宁雨回过神来,站起身,却见越隽忽然低头问道:“那是什么?”

  陶宁雨低头一看,是白闲的手帕。她在房中换衣服时手帕掉了出来,匆忙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拿起来塞进了兜里。

  刚刚起身有些匆忙,再加上可能匆忙间本身放得也比较浅,这条手帕就轻飘飘地自己掉了出来。

  陶宁雨连忙把手帕捡了起来,胡乱叠了一下放进兜里,又压了几下,生怕它再次掉出来。

  “那是小雨的手帕。”她答道。

  “你的?”越隽忽然眼神锐利地看向她,“我倒不知小雨的生活阔绰到用一丝几金的天山丝做成的手帕。”

  陶宁雨手一抖,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山丝,但是从越隽的话中隐隐听出了些意味。

  她看了看越隽的眼神,有种莫名的心虚。她在心里暗骂白闲太奢侈,好端端地用这么名贵的布料做手帕干嘛。

  “拿来。”越隽道,声音不轻不重。

  陶宁雨默默拿出了那手帕,伸到半空忽然又停住了。越隽看她,陶宁雨道:“这手帕我擦过鼻子……”

  “放桌上。”

  雪白的帕子柔柔地搭在桌上,仔细一看果然长得精致。帕子隐隐发着光亮,处处散发出“我不便宜”的信号。

  “白?”越隽一眼就瞧见了手帕下方一个龙飞凤舞的题字,眉毛一挑,“我倒是不知,小雨什么时候改姓白了?”

  “说吧。”越隽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眼神有些不耐,“这个姓白的男人是谁?”

  陶宁雨看了越隽一眼,莫名有种捉奸的感觉。她斟酌了一下,道:“他,他是小雨的一位友人。今早小雨有些要事要同他相商,这帕子便是途中他给予小雨的。”

  越隽两手放在桌上,他摩挲了一下大拇指,眼神不善,“所以你耽误了本公子用膳的时间就是因为在跟他厮混?”

  陶宁雨默默扣紧了自己的手指,心道怎么更像捉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