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完了我哥篡位了(穿书)>第八十八章

  时间倒回月前。

  魏安帝允了玄将军辞官的折子后将军府就开始收拾行礼细软, 准备浩浩荡荡地告老还乡。

  如今的玄家原是大家族的旁支,本家没落了才起的势,祖籍在京城隔壁的天南府, 虽然很久都没有回去了, 但找个偏僻地儿安安分分地养老,倒是不难。

  然而将军府体量过大, 上上下下仆从也不少,搬家便是个了不得的大活儿, 忙忙叨叨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收拾完,终于择了个吉日,离开了京城。

  而顾寒崧,则在改头换面后,混在了玄将军的搬家队伍中一同出了城。

  只不过在此之前, 顾寒崧久违地见了余不夜一面。

  当然, 按照这两人的谨慎与妥帖程度, 自不可能在万般紧张的时刻冒如此风险,毕竟他们俩又不是热爱搞事的顾烟杪。

  余不夜到京城几年来, 与顾寒崧就完全没有说过话,而且鲜少有谁会将这两人联想起来——虽然都知道她与顾烟杪交好, 那毕竟是在南川的事儿。

  而顾寒崧年幼时就来了京城, 怕是对京城的熟悉度比南川要高多了。

  他们的偶遇充满了猝不及防, 又卡在这种微妙的关头, 不禁多了三两分宿命的味道。

  彼时余不夜正在逛一家饰品店, 她背对着大门,坐在柜台前挑挑拣拣。

  丫鬟顺着她的意, 拿起一串紫藤花的簪子, 轻巧地插进她梳好的发髻上, 而后余不夜举起铜镜,想要瞧瞧自己的模样。

  于是在镜面的晃动中,余不夜看到了站在店外凝视着她背影的顾寒崧。

  是她熟悉的,忧伤而眷恋的眼神。

  失手跌落的铜镜面上裂开一道狰狞的伤痕,余不夜惊觉自己的骤然失态,可仍是片刻不耽误,迅速转过身后,望向顾寒崧的眼睛。

  顾寒崧未曾想会被她逮个正着,见她骤然回眸,他的神态却已经收敛成为克制守礼。

  他朝她轻轻地一点头,正要装作并不熟识,准备抬腿离开。

  余不夜却追了出来,对着他的背影道:“世子留步。”

  顾寒崧的脚步蓦然停驻,隐忍片刻后转过身来,表情亦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平静地解释道:“非常抱歉,方才确实冒犯姑娘了,我只是路过此地,偶然看到余姑娘……”

  仅仅一个余光掠过,便将她的背影认出。

  既然遇到了,她也背对着自己,顾寒崧便想着,只多看一眼便好。

  如此隐秘的愿望一瞬即逝,抬眸便与她对上视线。

  余不夜见他仍愿意搭话,也定了定慌张的心神,毕竟她从未做过这般冲动的事情。

  她仍带着惯有的优雅仪态,慢慢走至他跟前,福了福身,温柔地笑道:“我请世子去浮生记喝茶,世子可愿赏脸?”

  余不夜微微垂眸,乍然看见顾寒崧的腰间竟然还别着她送的茶叶香囊。

  香囊已经很旧,当年包在其中的茶香早已消失殆尽,可他仍然随身携带,思虑事情时,会下意识地一遍遍抚摸着香囊上淡紫色的纹路针脚。

  不知为何,余不夜忽然有些鼻酸。

  这一场盛大的暗恋,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烟杪此人虽然性子跳脱,但自从在那个雪夜撞见顾寒崧拒绝余不夜后,便从未在余不夜面前主动提过顾寒崧,就算有时候难以避免,顾烟杪也会面容严肃地对她道:“不必因他耽误自己。”

  是以余不夜一直认为,顾寒崧大抵只是对她有点好感,更多的只是她的单相思罢了。

  顾寒崧顺着她的目光,知道她定是什么都明白了,此时遮掩的言语只显苍白。

  他沉默一瞬也自觉难以拒绝,于是干脆也难得冲动一回,轻轻笑着说:“是我的荣幸。”

  浮生记的雅间内,香炉里腾起淡雅的袅袅青烟。

  余不夜遣走服务的茶侍,从容地为顾寒崧泡上一壶茶。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而投入地泡过茶,在尚书府的每一日,暗潮汹涌的勾心斗角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顾寒崧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融雪煎茶,时不时两人有个眼神对视,他都会对她安抚地笑笑。

  他们之间,如此静谧而温情的时光,实在太过奢侈。

  顾寒崧甚至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希望这一刻能无限拉长。

  俗气的想法,却丝丝缕缕都是真心。

  余不夜轻柔地将白瓷茶盏放在顾寒崧面前,问道:“世子记得这味茶吗?”

  “记得,这茶名为‘知乐’。”顾寒崧温声道,“初次见面时,你便是用知乐来招待我们。”

  他能记得,余不夜并不惊讶。

  她端起茶盏,垂眸抿了一口知乐,平静地说道:“初次相遇时饮知乐,怎知再饮知乐,已是告别。”

  顾寒崧陷入沉默。

  凭借余不夜的聪慧,自然能猜到,多年未通过消息的他们,能够得此一见意味着什么。

  今日一别,或许不久后便是生死两隔,再无相见之时。

  “这些年,多谢你,辛苦你。”顾寒崧艰难地说,“抱歉,我什么都没帮上你。”

  他分明不是想要说这些,可又必须要说。

  “我知道的,没关系。”余不夜飞快地眨了眨眼,抑制住眼眶里的热意,“世子刻意不关注我,是为了保护我。”

  余不夜使劲抿着嘴唇,压制着胸腔里源源不断涌出的委屈之意。

  可垂眸的瞬间,泪水还是砸进了茶盏,融进了知乐茶。

  从小所有长辈都夸她乖巧懂事,就算身世变迁,她亦是规规矩矩,从不怨天尤人,知足而安分守己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其实,她很难过,却无人可说。

  余不夜无声地低头流泪,顾寒崧迟疑后仍是伸出手,拇指抚摸上她的脸,缓缓地拭去沉重的眼泪。

  他哽了许久,说出来的话仍有些颤抖:“我不敢让你等我,你明白的。”

  他不敢给她任何承诺,甚至不敢给一个眼神,只怕将她往灾祸的更深处拖。

  “我明白,我明白的。”

  余不夜的泪好似断线的珍珠,她抚住顾寒崧的手背,半张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滚烫的泪水润湿了他的掌纹。

  顾寒崧见她伤情,仿佛连呼吸都扯得心脏疼痛,最终他探过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角,浅淡的香气缠绕着眼泪的苦涩,这个仿若融入骨血的拥抱太紧,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碾碎。

  而后他捧起她的脸,很轻很轻地地,吻了吻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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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晚霞张扬而灿烂,明亮得仿佛是一场艳丽的金红色火海。

  顾寒崧走出浮生记的时候,怔怔地望着天边,那是他如今都难以触及的瑰丽。

  余不夜则在浮生记留得久一些,她自斟自酌地将那壶知乐饮尽。

  缓过神来后,窗外的霞光已经散尽,遥远的夜空月明星稀。

  未消多时,她便恢复了惯常的端庄典雅。

  除了微红的眼睛,几乎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

  可余不夜仍是有些恍惚。

  她离开浮生记时,未曾注意到隔壁雅间内,谁注视她的背影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余不夜回到尚书府后,又做回她深居简出的吴家大小姐。

  因为吴黎的失踪,导致吴家再次受到极大的打击,作为始作俑者顾烟杪的闺蜜,她自然不会出去讨这个嫌,现在父母见她都不会给好脸色。

  不过,吴家的事情对于京城即将掀起的波浪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大街小巷传来的消息时,余不夜仍然提心吊胆了一回。

  如今人人都在讨论,镇南王终于走上了起义篡位的道路!

  他原是太子,手里也有先皇让他继位的遗诏,此时在南川拥兵自重,准备进军京城。

  魏安帝得位不正,是该归还皇位的时候了。

  这件事情发展到此处,仍是皇家内部的争斗。

  但平民百姓却惊讶地得知,玄家开诚布公地表示,玄家连带着黑铁骑,皆投于镇南王麾下。此时玄将军夫妇已然护送顾寒崧至南川,玄家兄弟与顾烟杪仍镇守在北地。

  随着北地也成为了反叛地,一时之间,京城或成南北夹击之势。

  魏安帝骤然面对此不利局面,第一反应是故技重施,想要联系北戎军进行合作,企图用他们牵制住北地的黑铁骑,他便能集中兵力攻破南川来的顾家军。

  可西凉却在此时宣布中立,但会为镇南王提供一定程度上的便利。

  这番话的意思是,西凉作为同样与北戎接壤的小国,若是北戎再次发兵袭击北地,老巢很可能就会被西凉偷了。

  所以北戎此时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同样保持中立。

  魏安帝气涌如山,简直想吐血,只觉得曾经对他们所有的慈悲宽容全都喂了狗。

  镇南王一家都是刻薄寡恩的小人,面儿上唯唯诺诺,留他们一家性命至今,非但不感恩还敢有如此狼子野心,玄家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叛主叛得利索得很,这两家如今狼狈为奸,竟还想回头咬他一口。

  北戎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要他们做点事时屁用没有,早知便该让玄家给他们整灭族算了。

  骂过一回,魏安帝却也能稳住心神。

  他调兵遣将,派出了镇国将军谢然与云家小将云风,领军三十万,准备正面迎战!

  由此,这场酝酿了多年的夺位之战,终于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