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她低着头看着盆里浑浊的水和脏兮兮的脚。
徐凛：“上次的东西卖完了。”
“哦，今天我这里没东西，你明天再来吧。”李枝用手拨弄着盆里的水，搅得的更浑浊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果然走了，李枝想。
她在心里一边唾弃自己的不争气和软弱，一边又止不住的流泪，一辈子的眼泪快让她今天一天流光了。
脚步声又回来她都没注意，直到徐凛开口：“先坐下吧，地上凉。”他把屋门口的椅子给李枝搬过来了，放在她旁边。
李枝想想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抬头看徐凛，低着头小媳妇样站起来。
刚站起来，从脚趾到小腿，彷佛被密密匝匝的蚂蚁爬满，啃噬她的血肉，又痒又疼的她直接站不住，膝盖一软就要倒下。
徐凛看她表情不对，身子摇晃，眼疾手快的伸出一只手架住李枝的胳膊，但是因为距离较远，想好的架住李枝不让她倒下，没想到直接把她扯了过来。
那一瞬间，在大幅度的动作下，李枝的双腿膝盖以下完全不受她大脑控制。如果是没知觉了还好，不用她承受双脚到小腿麻痹后血液开始重新流通起来的痛。
李枝被徐凛一只手架住胳膊，大手直接圈住她的胳膊肘上一点，攥的她胳膊疼。她也站不住，出溜着就往下滑，徐凛又赶紧用另一只扶着她的腰。
两人变成面对面站着，李枝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了，额头顶着他的胸膛，低头看着地上，把身上的重量都放在徐凛扶着她的手上和额头上，等着脚上的那股麻劲儿过去。
谁也没有出声，脚上好点了之后腰上和胳膊上的大手隔着衣服都热乎乎的熨贴着她的肌肤，李枝想起了那晚做的梦，他的手带着薄茧慢慢的抚摸着她腰上的皮肤。
在耳朵越来越热前，她抬起头来，没想到徐凛正低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李枝感觉自己那根从来没动过的，叫心动的弦，让徐凛的眼神给拨动了。
以至于她的心跳快过刚来发现自己穿了时的心跳，又创造了新的记录。就连徐凛那张她之前觉得端正有余，帅气不足的脸一时间都变得俊美无双，帅过她在21世纪知道的所有男明星的脸。
李枝觉得每一秒钟都无限拉长，长到她心里每一个百转千回的想法都可以想象成具体。
徐凛轻咳一声，拉回了李枝的思绪。
他松开了扶着她腰的手，局促的不知道该把收回的手放在哪里，最后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李枝收回看他的目光，眼神无处安放，只好又落回地上，轻声说：“谢谢。”谢谢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想着要说点什么。
“不客气。”徐凛的声音也绷着，又问道：“好点了吗？”
李枝：“好多了。”
说完又是一阵寂静，隐约能听到门外有人在打水，还有说笑声。
徐凛先开口：“你先坐一下吧，地上凉。门口有人，我待会儿再走？”
她明白徐凛想躲什么，坐在椅子上道：“可以。”
李枝把腿蜷着尽量不碰到地面，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心里惴惴的想着她是不是哭的太丑了，可能还流了鼻涕，又开始觉得懊恼，没保持住好印象。
以前不动心的时候敢说些含义不明的话，现在却怂的什么都不敢讲，唯恐自己做错说错。
李枝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徐凛看着她的后脑勺，满脑子都是刚刚手扶着她腰时的触感，她的胳膊他可以轻松环过来，软的好似没有骨头。
低头靠着他时，露出头发和衣领间的一节细白。徐凛闻着李枝身上淡淡的香味出神，她抬头抬的毫无预兆，让他心跳如雷鼓，震的他指尖发麻，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
寂静弥漫整个院子，天边有绚烂的晚霞。
徐凛站着待了一会儿，看着东倒西歪的黄瓜架和泡在盆里的脏鞋子，再看看李枝泡的发白的手指和小脚上的泥。
他先把鞋子给洗刷出来晾上，又把黄瓜架重新调整，固定好。
李枝看着他也不说话，忙前忙后的帮她收拾院子，最后还给她打了水让她洗脚。
她慌忙的拒绝，说：“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你……你待一会儿吧，屋里有凳子。”
徐凛手下不停的说：“待着也是待着，这些本来也不是小姑娘该做的。”
“我不小了。”实际年龄二十九岁的李枝心虚的否认。
徐凛：“还没18呢。”
他又帮李枝把拖鞋拿过来，超市红色的橡胶拖鞋，在他的手里格外娇小，弯腰放在她洗的干干净净的脚旁。
徐凛沉默着帮她把院子尽量复原到下雨前，地面除了常走动的那块地方，其他的踩起来还是黏黏的会留下脚印。
他想着等忙完地里的活，要给李枝院子里铺点东西，省得下雨太难走。
李枝跟在他的左右，想帮帮忙。徐凛做着手里的事，和她说：“你去坐着吧，一会鞋该脏了。”
“没事，再洗就可以了。”
徐凛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为了不让脚上粘到你，小心翼翼的走路，皱着眉头，嘟着嘴巴，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了笑意，“去坐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李枝被他的笑击中，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干嘛那么好看啊。
她坐回椅子上，目光随着他而动。看他沉默的背影，大大的手掌轻易的抓起她费力才能挪动的东西，看他露出的脖颈，胳膊和小腿，健康的肤色，用力的时候有着流畅线条的肌肉。
徐凛感觉到越来越热辣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他身上，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天终于黑透了，外面彻底安静，椅子上的李枝变成一团黑影，他轻轻的吁了口气。
蛙声一片里他开口道：“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拿东西。”
李枝在黑暗里说：“要是不着急，你等我考完试来拿吧。”
“什么时候考试？”
“还有五天。”
“考高中吗？”
“嗯。”
徐凛突然心里很失落，他感觉到了和李枝的差距。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你先待着，灯绳在哪里？”
李枝听他的，停下了想走向他的脚步，“饭屋门后面。”
徐凛摸到灯绳，拉开灯，院子里稍微亮了点。他几步走到窗子那里，停下和李枝说：“我先走了。”
李枝看着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打在徐凛身上，她想和他再待一会儿，哪怕不说话。但最后还是说：“嗯。”想了想又加上“路上小心。”
回应她的是徐凛的背影和关门声。
考试就在本校考，那天风和日丽，除了有点热，完全算得上好天气。
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清空，一排排的离得很远，来了很多不认识的老师，李枝和莹莹没分在一考场，进去之前两人相互拥抱，说些鼓励的话。
考试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李枝松了一口气，和认识的同学挨个打招呼，最后和莹莹汇合，慢慢走出学校，她俩同时回头看了看。
到了莹莹家，兰婶让她晚上来吃饭，她想一个人待会儿，摆摆手和兰婶说：“我想回去睡一觉。”她指指脑袋，“累惨了。”
兰婶过来怜惜的摸摸李枝的头发说：“回去好好歇一歇，饿了不想做饭来兰婶这里。”
“好的。”
回去躺在床上，李枝先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又笑起来，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睡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模糊中听到有人敲门，拉开灯走出来听，敲门声明显了很多。
李枝小声喊道：“进。”
站在窗户下面，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徐凛走进来站在他常站的墙角。
可惜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够圆，但是足够亮，照的整个院子都没有阴影。
今晚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