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挺稳,亓琛就抱着钟伦狂奔进医院, 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

  他一路冲进医院里, 喊着医生医生过来看一下,弄得所有人都觉得是得了绝症似的, 尤其是医护人员,急诊的护士和医生匆忙跑来了几个, 生怕一眨眼一条命就没了。

  然后看到带着口罩的人, 抱着另一个带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猛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真想立刻看看新闻看是不是附近出了什么抢劫案。

  医生让把病人先放到推车上, 边推边开始检查了起来, 听心率, 稳的。

  翻了翻眼皮, 正常的。

  简单看好像没什么问题,然后问亓琛和刚刚追上来满头大汗的胡悦:“病人有旧疾吗?”

  亓琛不假思索:“没有。”

  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自己检查的不够到位, 刚推进病房后,就立刻给安排了一系列仪器的检查, 惊心动魄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得出的结论是。

  医生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就是饿的, 至少一天半滴水未进,也没休息好,检查完了没什么事, 休息一会儿就该醒了,现在的年轻人是嫌命太长还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总搞这么突然的……”

  听大夫的语气,亓琛也挺不高兴的:“大夫,都饿晕了也是很大的问题啊。”

  医生:“看你一开始喊的跟他要死了一样……”

  亓琛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跑回钟伦的病房去了,钟伦的贵宾病房里,胡悦守在旁边,看着钟伦床边挂着的营养液,等着一会儿快完了再喊护士,回头看亓琛进来了,“深哥,刚护士说,我老板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了,不让吃荤腥,这两天只能吃流食,不然胃承受不了。”

  房间光线还行,亓琛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了拉遮住光线,怕等会儿钟伦睁开眼晃着,胡悦看了看时间,该吃饭了,“深哥,你该饿了吧,你先在这守着,我下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亓琛弄好了窗帘,在沙发上坐下来,“嗯,你去吧,我看着就行。”

  胡悦出去把门带上了,房间里一瞬间又静得让人难以忍受,亓琛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钟伦,他的嘴唇上都是干皮,脸上也有明显的憔悴感,但还是那么好看。

  亓琛把小沙发往前搬了搬,紧挨着钟伦的床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看看钟伦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们之间一瞬间好像真的隔了千年万年那么久的距离,久到亓琛现在看着他,只觉得眼窝就会发热,胸膛里也满满当当的东西。

  营养液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成了这个房间唯一的动静,又看了一会儿,亓琛起身倒了杯热水,他不太会照顾人,想喂钟伦喝点水给他润润喉咙嘴唇,但是那个水总会洒一点出来,差点把钟伦底下的床单都给弄湿了。

  盯着杯子里的水思考了一会儿,亓琛果断自己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对上了钟伦冰冰凉凉的嘴唇,他的嘴唇一向是温暖柔软的,从不像现在这样,刮得亓琛的嘴唇也难受。

  亓琛嘴里的水每次只吐出来一点,不着急喂进钟伦的嘴里,先沿着他的嘴唇边缘一点点润湿,等外面那层干皮软下去了,他再开始一口口的喂进钟伦的嘴里,就这么喂着喝下了两杯水,亓琛才满意。

  最后结果是钟伦的嘴唇不光不干燥了,还显得红润润的,整个人气色都提升了几个度。

  唔,更好看了些,亓琛又去了趟卫生间,他们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洗漱用品,但是他想给钟伦擦一下脸,还好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用的毛巾,可以说这个贵宾病房准备还是很周全的。

  用水把毛巾打湿了,亓琛找到合适的温度,不想太热,更不想冷到钟伦。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刚才躺在床上的睡美人——醒了。

  钟伦做了个梦,梦见有人亲自己,他听到亓琛的声音,可是非常艰难地睁开眼后,眼前只看见了白色,医院冷酷到连窗帘都是白色的,他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挣扎着准备下床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

  亓琛赶紧走了过来,把他重新按回了床上,横眉冷对:“干什么呢?病人不能乱跑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走了,钟伦刚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有点痛,不过也还好,他虽然配合地回到了床上,但是眼神始终胶着在亓琛的身上,一点也舍不得离开,“我生病了吗?那你……”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亓琛给他掖好了被子承诺道:“我不会离开的,我会陪你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钟伦才彻底踏实了下来,毕竟自己究竟爱上了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忽然间都沉默了起来。

  钟伦看着亓琛,亓琛别开头打开电视机假装消磨时间。

  “你……”

  “你……”

  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

  亓琛:“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钟伦摇头:“没有,”眼神仍旧紧紧盯着亓琛,好像生怕到手的猎物会马上又飞走似的,“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害怕。”

  亓琛想起来什么,“你怕啊?没看出来,我看你被那老妖怪抓住一点也没有害怕呢,还知道用我的符纸烧他……”

  钟伦没有说话。

  亓琛继续:“那边还打雷了?那样也不怕?我翻过你的竹简之后,就用幻珠看了看以前的场景,我上祭台那天,天雷劈下来,你还敢往前冲?”

  钟伦这才出声:“那你知不知道,上祭台之前,我就觉得我已经死了。”

  堂堂太子一夕间被斩断了所有的左膀右臂,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亲母后居然有那样的城府,而且心狠手辣到令他发指,宁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是钟伦亲信的存在。

  他还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死在他觉得我就是个傀儡娃娃,和亓琛已经没有可能的时候。

  大婚之后,他见了亓琛怎么可能平静,但是进了宫门,只要他们不允许,亓琛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所以他尽管内心海浪滔天了,依旧选择了沉默,你怨我恨我,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哪怕此生我如行尸走肉。

  亓琛转过头终于和钟伦的目光对上,他此刻的内心颤动一点也不会比钟伦的少,世界上哪有什么真切的感同身受,不过是真的失去过,才明白他有多不容易。

  “我用幻珠看到了所有的真相,你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吗?”亓琛有些不忍心,但他觉得钟伦至少是知道了一大半的。

  点头,钟伦说:“除了我父皇母后他们,我幺皇叔竟然也参与其中,我花了很久才想明白他们如何确定我不要这天下,但我到死才想明白肯定跟皇叔脱不了干系。”

  亓琛:“其实从你决定私下跟你皇叔联手之后,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你那个十四岁的皇弟,是他们用来谈判的筹码,他们答应了你皇叔,事成之后,你若还是不配合也不愿意留下子嗣,就会把你皇弟立为太子,继承皇位,你皇叔算的这一盘好棋。”

  原来竟然这么早的吗,钟伦不禁苦笑,亏自己还以为以真诚打动了皇叔来着……

  亓琛:“也怪我,我连那日你身后跟着的人都不是栗泽都没注意到,要是我注意到了,我一定能发现有问题的。”

  钟伦朝着亓琛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走近一点,“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低估了人心,我急着回来这一趟,我就是怕你一冲动就不要我了。”

  说到这里,亓琛不得不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也不知道是谁脸皮厚的,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装着不认识,然后演的跟真的似的,说对我一见钟情……”

  钟伦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脸遭了秧,反而享受一般:“那不是太了解你的性子了,我们之间有说不明白的误会,你要知道是我肯定跑的远远的,我都假装不认识你了,你的防备心都那么重,还有,那个一见钟情不能算假吧,你我何时动了感情恐怕你自己也说不清楚……”

  亓琛翻了个白眼:“你就知道我那时候对你动了感情……”

  钟伦笑起来:“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嗯?‘我以前有过一个心上人,他娶了别人了,我肯定会把他忘了’是谁说的?”

  亓琛气呼呼的,松开手,想起身跑开,钟伦紧张得跟着他动,亓琛怕他把针眼弄歪了血要倒流的,赶紧坐了下来,被钟伦趁机拉近了抱了个满怀,“你不知道你说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的时候,我一面开心的不得了一面又苦涩的不行,自己吃自己醋的滋味更折磨人啊……”

  亓琛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只能重重地叹口气:“我本来还跟爷爷他们保证,两辈子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结果立马就啪啪打脸了。”

  钟伦的脸埋在他脖子里笑个不停,“怎么听你的口气,没重新找个树吊特别的遗憾呢,是不是我某些‘方面’做的还不够,让你觉得自己还有那个机会跟别人试试?嗯?”

  那格外压重的两个字暗含的意味怎么会听不懂,亓琛表示不不不,不用了,还未来得及继续开口,钟伦偏头找到渴望的那两片嘴唇,吻了上去。

  门开了,门立马又被关上了,胡悦站在门外笑的跟个傻狗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