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奇渊带着留在赵州的所有人马,踏上了返京的路。

  本来是想把池杉留在赵州,等尚京的事都解决了再让他过去的,但是池杉执意随行,顾奇渊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他比池杉还舍不得分开。

  于是两人分来行动,顾奇渊正常带着人马走官道回京,池杉则是带着阿语和虎子扮作行商一路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为了避开乔装回梁国的暗卫,池杉一路不曾露面,一直呆在马车里,到了客栈下车时,也是带着围帽,阿语和虎子也是易了容跟在身后。

  顾奇渊更是一夜也未曾落下,夜夜来找池杉寻欢,两人就这样白日各走各的,晚上又急不可耐的凑到一起,直到回京。

  城门前早就站满了恭迎顾奇渊的官员,场面盛大,不亚于迎接凯旋而归的军队,顾奇渊是皇亲国戚,这次在南疆又稳定了民心,要说起来也是功不可没。

  池杉见状,带着虎子和阿语停在路边,和其他百姓一样,静静的等着,直到官员们门把顾奇渊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后,才不声不响的进了城。

  一路之上,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个刚刚被迎接进去的大人物。

  “听说这个长安侯这次是要加官进爵的!”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顾皇后的亲弟弟,又有顾家撑腰!”

  “可我听说,当今陛下早就开始忌惮他们顾家了,这次长安侯又得了南疆的民心,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一出,几个闲聊的百姓都安静了一瞬。

  池杉也不禁感叹,这样的朝堂之事就连百姓都知道,可见顾家危矣!

  想必现在顾皇后和卫国公想的都不是怎么为顾奇渊庆功,而是想着怎么表明顾家对靖国皇室的绝对忠心。

  但顾奇渊甘心吗?

  其实在家族利益面前,这些早就由不得他了。

  顾奇渊这次虽说有功,但对于靖帝还有顾家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次赏是罪,罚也是罪!

  顾奇渊虽然年轻,也没在朝堂上经历什么大事,但是他出身卫国公府,从小出入宫廷,这样的事也是见怪不怪了。

  果然,今日的朝堂上一片寂静,犹如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假象一般,让人心里发毛。卫国公不愧是三朝元老,面上看不出一点一样,而年轻的太子则是不同,虽然也规规矩矩的站在殿上,但表情就没那么自然了,眼神中尽是担忧。

  顾奇渊虽然是他舅父,但也只比他大了三岁,说是挚友也不为。这次顾奇渊自作主张留在南疆处理战后之事,已是让靖帝很是不悦,又传出了他在南疆豢养男宠的流言,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于皇家而言,可以算上是一桩丑闻了。

  顾奇渊环顾一圈,大致心下了然,之前卫国公给他得传信中也说过靖帝疑心之事。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靖帝早就想处置顾家,就是差一个理由罢了,现在可好,顾奇渊自己送上门来了。

  靖帝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果然是没有提顾奇渊任何的功劳,对平叛平南王的事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把豢养男宠的事却重重责备了一番,而且是在朝堂这样郑重的场合下,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下一下顾家的面子。

  卫国公早就料到如此,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觉得靖帝这样不顾颜面的急于打压顾家,正是证实了密报上说的,靖帝今日身体有异,极具颓势,不是长久之象。所以想在最后关头,拔出顾家的根,以防后患。

  顾奇渊见他父亲没有任何反应,便心下了然,这是让他认罚!

  所以顾奇渊也没含糊,一句也没有申辩,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这倒是把靖帝噎住了,就连卫国公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就认下了,连脸面都不顾了。

  直到这时,卫国公的脸上才有了些许变化,狠狠的瞪了顾奇渊一眼,又不急不徐的上前一步,有条不紊的说道:“小儿顽劣,在南疆误打误撞的得了一点儿小功劳,就忘乎所以,学了些下作的习性,是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宽恕,让老臣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

  靖帝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好太让卫国公下不来台,不然倒是显得他这个帝王小心眼了,所以又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散朝了。顾奇渊以功抵过,不赏不罚就这么过去了,但顾家今日被靖帝这般折辱,丢了颜面也倒是真的。

  下朝后,顾奇渊跟在卫国公身后,一声没敢吭,他完全能想象到,卫国公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他这个父亲从来不轻易发火,但只要是动怒,那就是山崩地裂。

  回到卫国公府,进了书房,卫国公才问了一句,“真的吗?”

  那声音中有几分颤抖,这是顾奇渊从来没有在卫国公嘴里听到的声音。

  “什么真的?”顾奇渊疑惑道。

  “你,好男色?”

  顾奇渊顿时头皮一麻,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卫国公的威压感这么强,他不敢对视卫国公的眼睛,也不似刚才在朝堂上那般理直气壮,只敢颤颤巍巍的点了一下头。

  这怂样,他也就在卫国公面前才有过。

  “混账!”卫国公猛地一拍桌子,气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咱们顾家现在的处境?”

  “知道!”顾奇渊怎能不知,但他也万万没想到,靖帝会用这事让顾家在朝堂上难堪。

  “知道你还乱来?”卫国公强压下三分怒火,接着说道:“陛下今日此举不是为了什么皇家颜面,而是另有原因!”

  “我知道,他想打压顾家,怕我们功高盖主,日后太子即位会成为顾家的傀儡。”顾奇渊接话道。

  “这是其一!前几日接到宫中的密报,说陛下似乎是中了什么毒,因为表明上很难察觉,所以一旦症状显现出来,就已经药石罔顾了。”

  “父亲是说,陛下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尽快铲除我顾家?”

  “正是!而且你长姐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一种慢性毒药,至于还有多久就不好说了。”

  “那陛下是知道自己中毒了?”

  “不知,只是以为得了什么重疾罢了!这些都是你长姐派人刚传来得消息。”说完,卫国公把桌案上的一张小纸条递给了顾奇渊。

  上面正是这件事,还提到了皇后的猜测。

  下毒之人是梁国的嘉敏公主。

  “父亲,长姐因何推断是嘉敏公主所为?”

  “你能查到梁国的秘闻,以此来扰乱梁国朝局,我们怎么就不能推断出嘉敏公主嫁来靖国的目的?”

  顾奇渊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是啊!他父亲可是卫国公,靖国一人之下的权臣,这点儿事情都看不透,还怎么掌握顾家!并在百年的朝堂更替中,接过先人的重担,让顾家一路昌盛,走到了今天。

  “她在宫里还有帮手?“

  “那是自然,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定是买通了陛下身边的人!”

  “那嘉敏公主现在如何了?”顾奇渊问道。

  “能如何?”卫国公嗤笑一声,“一个梁国的弃子,又知道那么多的秘密,除了死还能如何?”

  “可她贵为公主,也……”

  “公主又如何,权力面前她什么都不是!现在梁国太子已死,新继位的梁帝忙着收拾烂摊子,怎会管她?”卫国公不为所动的说道:“你长姐已经在办了!”

  “为何不让太子去做?”

  “太子心软,只能你长姐做,到时候说是病故即可!”

  “长姐……辛苦了!”顾奇渊此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心痛顾皇后,但又无奈,他们都是这暗潮汹涌的朝局中的棋子。

  “有什么办法,生了那么没用的儿子,一点儿我们顾家人的血性都没继承,做母亲的自然要多操心,况且,你长姐再三求我,这些血腥之事,万不可让太子知晓,怕吓到他。”

  卫国公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失望,他从来没有过谋朝篡位之心,只想保全顾家,保全太子,但太子真不是那块料,仁义有余,刚毅不足。

  顾奇渊也看的出,卫国公有些失望,但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唯今之计,只要太子顺利继位,他只要站在顾家一边,保全顾家的尊荣即可。

  顾奇渊接话道:“父亲不必担心,既然陛下时日无多,我们顾家不如送他一程!”

  “你的意思是……?”卫国公怎能听不明白,只是没想到顾奇渊会说从来。

  “父亲,陛下已经对我们顾家起了杀心,这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没得选!”

  顾奇渊语气坚定,给卫国公还在左右徘徊的思绪,敲定了一个方向,卫国公虽是权臣,算不上什么铁骨铮铮,但也是一个良臣,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虽然有,但却不敢做,毕竟他们顾家是忠良之后,但家族存亡面前又哪里由得了他,一咬牙便同意了顾奇渊的提议,“那就如此!”

  卫国公思量片刻道:“渊儿,研墨,给你长姐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