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晏声自己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跟但愿说。
国际班的座位排列和普通班有所不同，即便是同桌关系，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不起身让开而导致另一人进不去座位。
晏声率先坐下，简直已经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一偏头转过去盯着英文报纸铺就的墙，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但愿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千金大小姐在生气，但她也是丈二的尼姑。
深刻地回想和反思了足足一分钟后，她得出结论：自己确实没惹他。
但愿就这么按平时的步骤听课、学习、找兼职。
组长过来收作业的时候，她试探性地碰了碰晏声，后者用净是血丝的眼努力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偏头看墙，好像但凡回头多看但愿一眼就代表着他服软了一样。
解释不通，但愿便决定将它理解成有钱人的新消遣。
因为相关的基础知识还没补上来，这节课她听得有些吃力，琢磨着中午去买些辅助资料。
下了课后，她起身上厕所，刚把笔帽盖上，有个男同学转头对教室里喊了声：“许愿！有人找！”
“来了！”
但愿循声望去，站在教室门口吆喝的这个人，她在照片上见过。
晏烨。
晏声的堂哥。
也在她的可服务名单里，只是回报点没有晏声那么高。
她暂时放弃蹭财气的想法，先去门外看看是谁找她。
但愿今天穿的鞋子有点跟，走起路来声音明晰。
听到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到门口停下了，晏声才转过脸来，一把逮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准备去饮水机那儿接水的男同学，把人吓得差点连杯子都打翻在地。
“晏晏晏哥，我最近没得罪您吧？”李萌谨小慎微的态度充分说明了晏声这个人在班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一起读了一年书了，就没有不怕他的……
虽然他一年里，除了假期他都在睡觉，出声儿的时候都很少，但大家就是怕他。
虽说他校霸名声在外，但事实上，班里的同学们谁也没亲眼见他打过架……
“去打听打听，小火……但愿还没转来班里之前在哪个班，有些什么朋友，人际关系怎么样，和谁……”他说得有些艰难，“和谁谈过恋爱没有？”
“或者……”晏声低垂着眉眼盖住眼中的几分低落和暴戾烦躁，“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李萌人如其名，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漫上疑惑和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睡神太子爷打听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生。
他伏低做小，哪怕八卦的心跳动得快蹦出来了，他问得依旧谨慎，“晏哥，您这是……要立太子妃了？”
“滚开，瞎说什么！”晏声狠狠放开自己拎着他领口的手，眉头紧皱，眼神乱飘，“你只管去查就行了，管这么宽，要我给你管理费？”
“不敢不敢！”李萌慌乱得不行。
一般事情用不着怎么打听，因为长了一颗八卦脑，李萌向来是班里消息最灵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班永远是最先得到放假消息的。
可是，但愿这个名字……他还真没怎么听过。
……
预备铃都响了，但愿还没回来。
晏声伸着脖子往窗外看去。
她好像正被两个人堵在外面，站在她对面个子较矮的那个女生情绪激动，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
晏声最烦女生哭哭啼啼了，而且……从阵仗上来看，是她们两个人欺负小火车一个人，有脸哭？
坐在床边看家庭伦理剧的同学正津津有味，被校霸拎着领子站了起来。
“你找个别的位置待会儿。”
“……”男生撇撇嘴，走了。
男生之间没有那么敏感，更何况只是让个位置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晏声在里面看得直皱眉，但愿作为当事人，比他淡定多了。
她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许倩知，内心一片平静。
这是这些年来她已经看惯了的把戏，每次遇到想要的物什，除了撒娇就是眼泪，再无新意。
“说完了吗？说完我要进去上课了。”
许倩知满眼不敢相信，她抽泣着，“许愿，大哥为了你都住院了，你也不愿意去看看他吗？”
“别什么都强加在我身上。”但愿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他既然是因为犯胃病进的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倩知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巴不得所有人都听到似的，“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是一家人啊，他是你哥哥啊！”
因为临近上课时间，走廊里基本没什么人，但教室里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已经挤满了了一排窗户。
国际班离得最近，讨论的声音但愿站在窗外都听得到。
“这两个女生什么情况？跑到我们班门口来哭丧？妈的，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就是！但愿脾气挺好，要我早轰人了。”
“唔……我的关注点挺偏的，但愿同学咋比她们高这么多？”
“……”
而旁边其他普通班关注点就比较正了。
“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是许倩知吧？”
“是她，认错谁也不能认错许倩知啊！”
“为啥？”问这个问题的同学是刚从外地转来的。
“噗嗤……因为她很出名啊，又优秀，长得还这么漂亮！”
“去年的校花竞选第一名呢！”
“而且学校有什么大小活动基本上都是她主持，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总之，就是很完美的一个人。”
“哇，连哭起来都那么好看呐！”
“话说，她对面那个高个子女生是谁？看起来身材比例也太好了。”
“校花哪儿都好，就是矮了点……”
从他们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许倩知的脸，和但愿的背影。
但愿看了眼手上的表，“我进去上课了，你们自便。”
许周意怯生生地拽住她的袖子，话很硬，语气却很软，“许愿，我们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想你们离我远点。”但愿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纠正道：“你们哥哥住院，难道在我这里哭一场他就好了？”
“你！”许周意咬牙，刚蓄起来的怒火在但愿淡漠的眼神中减弱，她咬咬唇，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鼓起勇气看了许倩知一眼，说：“许愿姐，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倩知姐礼服的事情……就算了，行不行？”
她一直觉得，这件礼服是问题的结症所在，只要解决了礼服的问题，许愿就会跟她们一起回家。
许周意已经不在意那件破礼服是谁拿的了，她只希望今天下午放学后许愿能跟他们一起回家。
许愿不在，整个家里都不对劲了。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潜台词是，那礼服就是许愿拿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件礼服不是源头，只是个导火索。
但愿并没有因为这声“姐”有什么触动，她从前总渴望能和许倩知一样，得到家里的公平对待，现在，她不需要了。
对什么东西渴望久了，失望积累得多了，渐渐就不想要了。
她也不想再重复说礼服不是自己拿的。
反正也没人会信。
她本想，有机会去趟许家，当面把话说清楚，把关系断干净的。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但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许周意。
“我在许家的所有开销都已经算在里面了，麻烦向你们的父母转告一声，以后，许家的一切和我再也无关，欠的钱我一定会还清，请他们不必担心。”
许周意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她颤抖着声音问：“许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愿并不回答她，“我房间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新的，我也没用过，你们如果觉得碍眼，直接扔了就行。”
许倩知也愣住了。
“改姓氏的事情我之后自己会办理，请转告许家二老，不必担心，我不会纠缠。”但愿面色沉静地说，“另外，请删除所有关于我的照片，如有侵犯本人肖像权的行为，我会维权。”
许倩知和许周意完全被她一番话砸懵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忽地，国际班里传来一声惊呼。
“来了来了，生物老师来了！据线人提供情报，已经到楼下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可一向都是最严格的，要是让他看到但愿进教室比他还晚，估计要完……”
“他已经上了楼梯！只差一个拐角就能看到咱们班了！”
但愿倏地腰身一紧，被两只大手握住，被一股向上的力量这么一提，她整个人从窗户里被抱进了教室。
脚下绊到窗台，整个人往里一扑，眼看就要磕桌上了！
那只熟悉的红色小鸟在眼前无限放大。
紧接着，但愿整个人被晏声面对面按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生物老师上了楼，一眼便看见了门口对着空气并排站着的两个其他班女生。
“上课了还不进教室，想退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