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后葵葵被送进了检查室, 我去医院洗手间把衣服穿好,对着镜子泼了两把脸才觉得自己浑身血液解冻。
她醒了。
她没有生命危险。
直到此时我才真切地反应过来葵葵已经得救这件事,然而后怕的感觉依旧使我肌肉颤抖,我胆小得不像一个Alpha。
这后怕之中还有深切的自责,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能一直跟在葵葵身边, 那么她的一切异常我都能第一时间反应, 她也不必受到这样的惊吓。
葵葵从检查室出来时脸色还是白的,尽管她努力地保持着镇静的样子, 但她的眼神中还是透出了惶恐。
我走上前去问医生葵葵现在的情况,被告知因为抢救及时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要住院观察24个小时。
看来要在医院过夜了。
我看着还在不安的葵葵,尽量柔声说:“我回去取你的东西,你先自己在这里好吗?我很快回来。”
她脸上不情愿的表情一闪而过, 但还是点了点头,褪下手腕上的休息室储物柜钥匙给到我。
再回来时葵葵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但就算在睡梦中她的眉还是紧缩着的。
只有睡梦中的她才诚实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她真的是被吓坏了。
我走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她的脸颊试体温, 她的体温还是有些低, 我皱了下眉,想帮她盖紧被子, 却意外碰到了她半干的病号服。
我不免叹了口气, 她竟然没有好好地擦干身体就换了衣服吗?
再去摸她的头发, 果然也是半干的。
我叫来护工给她换衣服,同时下楼去给买了两个热水袋——吹风机的声音会把她吵醒。
小小地折腾了一会儿, 她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些许, 我点了点她的眉心, 摩挲开她眉间的不安,然后伏在她身边睡过去。
醒来时外面天色还没亮,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伏趴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对着尚在睡梦中的葵葵发呆。
冷静下来我再去想葵葵溺水会觉得很奇怪,在一起游泳的这段日子里,我能看出她的水性不错,所以怎么会突然溺水呢?
是突然脚抽筋,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思考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去问一下昨天给葵葵做检查的医生。
我过去医生办公室才发现时间太早,耐心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医生上班。
我直接问医生道:“我想知道她溺水的原因。”
“她自己没有告诉你吗?”医生意外道。
我沉默,说:“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可能不会说实话。”
“行。”医生爽快道,“这个本来也是要对家属讲,让家属也给注意一下的。”
他接着说:“她对我说的是在泳池边睡着,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溺水了。”
“睡着?”我皱眉道。
医生点头,说:“她的检查结果也显示最近长时间睡眠不足,过度劳累。家属回去后记得督促她好好休息,什么事都没有健康重要对不对?”
我认同地点头。
再回病房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微弱的曦光透过窗照在床上人的脸颊,映照出她脆弱的病容。
我走过去拉上窗纱,然后弯腰轻轻拨了拨她额上的头发,在心里默默发问:为什么会睡眠不足呢,是很忙吗,还是又收到了来自谁的请求?别人的请求就这样重要,重要到你连自己的健康都顾不上吗?
这样想着我不免生起气来,我又早知道她不会照顾自己,经常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但没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去医院食堂给葵葵打了早餐,同时发消息给了金佳佳。
金佳佳质问我:这样重要的事为什么今天才说?为什么葵葵和你在一起还会遭遇意外?
我无言以对。
再回来时葵葵已经醒了过来,见我进来后小心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局促着喝了一口水后,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谢谢。”
并不想要她的谢谢。
我对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的行为还有些生气,一时间也不太想和她说话。
我不想一开口就是对她的责备,我要想一下该怎么和她沟通。
显然我的沉默让她更为忐忑了,我无奈地把早餐给她布好,然后说:“先补充下能量。”
就算是在吃饭时她也是有些无措的,明显是在为给别人添了麻烦而感到不安。
她过于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我叹口气,说:“如果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把责任归给我吧,不要让自己过得太沉重,你已经很好了。
“不是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进到病房来的金佳佳打断。
我看到葵葵迅速地扬起笑容,仿佛无事发生一样温柔地对金佳佳说:“你来啦。”
明明她还在害怕,却总在下意识地不想让其他人担心。
金佳佳挤开我,扑在葵葵身上开始大哭:“我是不是差点见不到你了呀!”
金佳佳是对我有意见的,我知道,但这也是应该的,我确实没有照顾好葵葵。
葵葵看向我,那意思是在寻求帮助,但她确实应该受点教训,我舍不得,也没有这个资格,就让她的朋友们来吧。
很快她的朋友们都赶到了,除了谢一尘,我反应过来谢一尘还在参加比赛,如果不是她没有时间,也轮不到我陪葵葵游泳,我之前还怪过谢一尘不注意照看葵葵,却没想到没有照看好葵葵的竟然是自己。
葵葵对他们主动交代自己溺水是因为在游泳池睡着,然后就得到了来自朋友们言辞犀利的责备。
葵葵在他们的数落之下一言不发,沉默地接收着来自朋友们的不安。
但我也不免皱起眉:为什么她的朋友们只顾着宣泄自己的心情,却不去关注对葵葵的安抚?
是因为葵葵表现得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吗?是啊,她伪装得太好了,为了不让朋友们担心,她没有在朋友们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与不安。
可是他们就这样围着葵葵,他们之间有旁人无法插进的氛围,他们默契地把我排斥在外,无声地诉说着对我的指责。
我暗自叹了口气,去找医生来给葵葵复查来解救她现在被朋友们围攻的现状。
和医生聊了几句,他让我去把人带到检查室。
刚到病房门口,我便听到了葵葵的声音:“如果今天我是跟谢一尘一起游泳而出了意外,你们也会对他这样求全责备吗?”
我停下脚步。
我大约能猜到前情,无非是她的朋友们觉得葵葵溺水我有很大的责任,说了对我不是太友好的话。
“你们不会,你们还会安慰他。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呀。”葵葵说道。
“是他救了我,我只会感激他呀。”她强调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们刚刚教训我不是教训得很有道理吗,怎么转头就这么双标了呢?”她笑着说。
她这样维护我,让我觉得温暖而又沉重,她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归于了自身。
我想她一定是从小就这样懂事,也曾经长时间地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
可是葵葵,偶尔示弱、做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朋友,也是没有关系的。
至少在我这里,没有关系。
转身回去找来医生,再回病房后他们已经结束了一轮的交谈,我没有进病房,只点了下头道:“现在可以复查了。”
等待葵葵复查的时间里,我们都在检查室外等着,而她的朋友们并没有一个人选择与我交流。
倒也无所谓,我在意的本来也就只有葵葵本身。
葵葵出来后笑着跟我们说了检查结果,说过一会儿医生再给开点药就能出院了,让我们放心。
她的朋友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我却很难放心。
如果葵葵继续不重视自己的睡眠,继续高负荷地学习、工作,她的健康问题还是不能保证。
得和她好好谈谈。这样想着,我把葵葵叫到了安全通道。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好。”我说。我想让她自己意识到需要注意身体。
“挺好的呀。”她说。
果然毫无自觉。
我严肃地戳破事实:“我跟医生聊了一下,他说你最近睡眠可能严重不足。是出什么事了吗?”
却没想到她玩笑着说:“没有啦,我只是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想运动能够改善睡眠,但没想到运动时就睡过去了。可能泳池里太舒服了吧。”
完全不承认,不知悔改。
我吸了口气,把话说得更为直接明了:“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见你从游泳馆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手机消息。”
“是的。”她承认了,“最近接了个请求,不想推辞,但也就这段时间啦,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想的果然没错,就是她那过度的责任心导致了她的过度劳累。
没别的办法,我只能拿出“朋友”这张虎皮,希望能让她接受我的帮助。
可她依旧执拗,只说我帮不上忙。
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严厉道:“李葵。你可能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时间分配。”
同时决定以毒攻毒,她能接受别人的请求,没有道理会对我的请求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忙什么,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对你而言有多重要。但是你要始终记得,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体。这对你很重要,对你的家人来说很重要,对你的朋友而讲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答应我,好吗?”我说。
这样的话术果然对她有用。
“好的。”她说。
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只要她能答应就好说,她能答应下来一般也就说明会去努力调整。
趁热打铁,再借“朋友”这张虎皮,我要求监督葵葵的睡眠,她也答应下来。
但是不够,今天的情况也让我看明白自己与葵葵的亲密度还不够,无法理所应当地去干涉她的生活,要更多一些日常相处时间才行,最好每一天都能见到。
我想起葵葵提过的自习室,遂笑着问:“你之前说的自习室现在建好了吗?”
葵葵回答:“就这两天了吧。开张第一天我会通知你的,记得来呀。”
好极了。我微笑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