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卿,我们到此为止

  稳婆了看了一眼,直摇头,连喊“作孽啊”,这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萧南卿冒雨过来的,全身被雨淋湿透了,头发贴在了额头上,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

  他颤抖的伸出手,湿淋淋的掌心托着血肉模糊的肉团,他的心就像被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往下滴血。这是他的孩子,他跟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王爷,您节哀啊,主子她淋了雨,回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织锦低着头小声安慰。

  萧南卿也听不进去,他的视线模糊,满眼都是刺目的红色。高大的身躯跌坐在地上,跪爬到床榻边,将脸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

  夏星眠的嘴唇发白发干,整个人就像一条干涸缺水的鱼,面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死气。空洞的双目多了一份难以掩饰的绝望之色。

  她慢慢闭上眼,沉沉的睡去,朦胧中看到一个瘦骨嶙嶙,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出现在她面前。

  “宝宝,宝宝。”她笑盈盈地看着孩子,一步步上前想将孩子搂在怀中。

  小男孩冲她微笑,“娘,你是不是想我了?”

  “孩子,娘想你了。”她伸手想将孩子揽入怀中。

  可却扑了空,那孩子已经到了身后,她转身却发现,孩子浑身是血的哭喊着,“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没有,娘没有不要你。”她拼命摇头解释,想上前将孩子揽入怀中,可孩子却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四周变得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大喊,“宝宝,不要,不要走……”

  她忽然睁眼,猛地坐起身子,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地血腥味。床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单手撑着额头睡着了。

  窗外一片雪白,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从空中落下,大地一片白。

  下雪了?她还记得刚来楚晋的时候,外面也是下着大雪,一转眼已经一年了。

  “星儿,你醒了?”萧南卿睁眼看她起身,关切的问道。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他担心的要命,一直在旁边守着。

  看见他,夏星眠的眸光黯淡下去,瞥了脸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了句,“下雪了,真好!”

  “你饿不饿?厨房送来了燕窝粥。”萧南卿转身端来一碗粥,吹凉味道她唇边。

  毫无血色的双唇紧闭,夏星眠冷笑一声,眸底的愤怒渐渐涌上来,幽幽的说道:“我的孩子没有了,吃东西他可以回来吗?”

  萧南卿神色悲伤,缓缓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孩子在哪?”她开口问道。

  萧南卿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匣子,他将还在放在里面。夏星眠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涌了出来,滴落在匣子里。

  她的孩子,一个生命,就这样没有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来这个世界上看一眼!

  “我想把他埋了。”她声音沙哑,眼神冰冷空洞。

  竹林边上有一颗小小的石榴树,当初种下的时候,织锦他们还说石榴多子,是好兆头。

  夏星眠一身素白衣裙,在落满雪花的石榴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那个冰冷的匣子贴在脸颊上。

  突然又打开匣子,将脖颈上的九龙玉佩取下放了进去。恋恋不舍的放入坑中,低声道:“宝宝对不起,是娘没用,没能留住你,就让这块玉佩陪着你保护你好不好?”

  她用手掬起一捧土慢慢盖在匣子上,萧南卿替她撑着伞,墨色的瞳孔中噙着泪,跟着一起用土将匣子盖上。

  石榴树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夏星眠让他点燃纸钱,元宝香烛,还有那件她亲手缝制的婴儿服也一并烧了去。

  “宝宝乖,下雪了,穿上娘做的衣服就不冷了!”皎白的脸颊上挂着点点泪痕,她哽咽道。

  萧南卿心酸不已,直起身子,将她扶起来。她刚滑胎,身子尚未痊愈,不能吹风受凉,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子。

  她依依不舍看着那小小的土坟,萧南卿担心她看着愈发伤心难过,扶着她进了寝室。

  暮色下雪花漫天飞舞,不一会儿,那小小的土坟上便覆上一层白色。

  屋内新添的炭火正旺,夏星眠坐在绣床上,手中多了一块锦帛。

  她低着头,良久终于开口,语气中夹杂着苦涩,“你回去吧,这几日谢谢你了,你妻子还在等你。”

  “她不是我的妻子。”萧南卿蹙眉,矢口否认。

  他真的很懊悔,为什么鬼迷心窍答应卢曼云的交易,让她伤心难过,他们的孩子也没了。罗青依说可能是心中郁结,急火攻心导致的滑胎。

  夏星眠低头笑了,摩挲着手中的锦帛,“无论什么原因,你娶了她,她就是你的妻子。”

  “星儿,你听我解释,我根本一点也不喜欢她,我跟她只是一场交易。”萧南卿以手覆面,神色痛苦。

  “婚姻是神圣的,怎么会是交易。其实我刚才在想,孩子没了,我们之间的牵扯也没有。萧南卿,我们到此为止!”她神色平淡,从未这样冷静过。

  “就因为我纳了卢曼云做侧妃?夏星眠,当初是你千方百计的勾引本王,现在说结束的也是你,你当本王是什么?”他面目狰狞,眼尾猩红。

  夏星眠低着头,垂下眼帘,幽幽的说道:“我的母亲很漂亮,她身边总围着很多男人,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有过多少男人。她跟我父亲离婚后,我父亲也娶了一个女人,对我很不好。

  我每天活得跟狗一样,还是流浪狗,最饿的时候,我甚至去翻垃圾吃。从小我就发誓,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过这样的生活,我要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她声音哽咽,顿了顿,继续道:“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可能在你们这个朝代没有这个词,心理洁癖,我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哪怕是假的也不可以。

  在我看来都是背叛,所以我一次次跟你求证,你再三跟我保证,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可是萧南卿你食言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所以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