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一周目的勇者与二周目的好感度>第一百三十四章

  像是打翻了一整个调料盘, 无论是油盐酱醋都混杂在了一起,不仅味道不怎么样,泄露出来的气味也会使得人条件反射性地出现一些生理上的反应。

  例如鼻子会发酸。

  但在卡琳娜眨了数下眼睛也没弄出什么液体之后, 她也就没把这种感觉当回事, 瞬间将其抛在脑后,权当这只是対下方那位孤独坐在王位上的家伙的感同身受,为他哀叹两句后也就结束了这份感受。

  而后故事继续。

  现在的双方已经相当于是摊了牌,之前那副假惺惺、兄友弟恭的气氛顿时消散于无形, 留下的只是一片静默, 或许还有暗藏着的剑拔弩张。

  这个房间和尼普诺的寝室想邻,原本应该是让他接待一些至亲之人, 里面的装饰自然也是温馨的,但此刻却只能讽刺地叫人白眼翻上天。

  如果光从血缘关系来进行判定的话,朱庇特确实能够成为这个房间里最有资格进入的客人。但如果基于情感的判定,这扇门恐怕早在朱庇特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対他关闭。

  若不是为了统治安定不能远走的话, 他又怎么会在这个屋子里和朱庇特商谈这种事情呢?

  尼普诺甚至想勾起唇角,但一路打磨过来的镇定终于还是制止了他这个幼稚的想法。

  在打破假面的那个瞬间, 两人都已经対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心知肚明。

  他们是最为亲近的人, 也是最为遥远的人。

  他们是亲兄弟,同父同母,并且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 甚至当年尼普诺的启蒙,就是朱庇特手把手教会他一切。

  可是与此同时,他们之间也隔了许多的东西, 有荣耀,有身份, 更有一整个城市的居民。

  屋子里的气氛变化莫测,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两个人的态度和想法似乎就已经变了好几番,引得空气似乎都在瑟瑟发抖。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在尼普诺旁边侍奉着的下仆却依旧将腰板挺得笔直,在为两人的茶杯续水的时候,手也稳得就像是旁边根本没有人在用气势互相対抗一样。

  朱庇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因为在空气中放得有些久了,触及的时候有了一丝凉意,但这也没有妨碍他対那位下仆露出欣赏的目光,而后像是随意夸赞一样,対尼普诺点了点头:“你的人不错。”

  是挑拨离间,还是别有用心?

  尼普诺旋即也用茶杯很好地遮掩了自己的心思,然后在茶水上的水沫再次消去的时候才缓缓答道:“这是自然。”

  机锋中却也还未听到那位下仆表现出一丝一毫地动摇,无论是面対疑似敌人的赞扬,还是対自家主子的质疑。

  这让朱庇特眼中的欣赏越发浓厚,但基于这位下仆却还是自己弟弟的人,他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他的这番动作不免有些过大,不仅是那位下仆瞧着像是前进了一步侧身挡在尼普诺前面,就连窗户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丝阴霾,像是外面有了什么人正举着武器严阵以待地看着这边。

  卡琳娜随意瞥了那边一眼,就能一眼看出后面大概藏了五只弓箭手,而且个个实力不俗,只要朱庇特稍微有些対尼普诺有害的动作,他们的箭瞬间就能射穿朱庇特的胸膛和头颅。

  不过朱庇特似乎也没想就这样和尼普诺翻脸,他起来之后用居高临下的高度差俯视了尼普诺一眼,然后说了个日期,便拔腿朝门口的地方走去。

  伴随着他的走动,窗外的弓箭手似乎也在移动着自己的□□,卡琳娜甚至还耳尖地听见了几声极其细碎的断裂声,想必应该是脚步踩踏在落叶上的动静。那些弓箭手似乎转移了一部分到门口,只待朱庇特从屋子里走出去,他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毕竟他之前来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惊动任何人,如果真的是刺客,这些为了守护尼普诺而存在的死士大概早已没了主人。

  但就算対方没有対尼普诺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这些护卫的失职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已经是戴罪之身,而为了减少处罚,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戴罪立功——即,在这个宫殿里,将闯入者,也就是朱庇特,给抓住!

  命令虽然不是尼普诺直接传达,但却也还是他的意思。

  只是作为曾经在尼普诺眼前亲眼目睹他死去却又亲眼目睹他重活的人,朱庇特又怎么可能是那样简单就会被这些人捉住的存在呢?

  于是内外无数张眼睛都看着朱庇特朝着门口的地方走去,看着他抬起一只脚以极其平缓的速度跨过门槛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将头露出门框的边缘!

  朱庇特的整座身体却突然像是溃散了一半,化为了点点星光顿时从整到无消散在了这空气之中!

  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皆是瞳孔一缩心底一震,甚至还有一名直面这种诡异情况的弓箭手直接脱手射出了手中的箭!

  他原本瞄准的地方是朱庇特的胸口,此时因为过度震惊而失了几分准头,斜斜地射进了门框以一个45°角插在了地板之上,任由外面的灯光给它身上投射出一个投影。

  弓箭孤零零地钉在地上,而它那毫无停滞感的轨迹也同样说明了一点,朱庇特确实是已经不存在于门槛之上。

  他之前能够突破重重封锁和搜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抵达了尼普诺寝室的理由似乎已经不必多言,所有人都在震惊之后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恐惧——这个朱庇特究竟是个拥有了怎样强大力量的人啊!

  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曾经是王的大哥,并且现在対于王所创立的王国表现出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敌対态度!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是该感叹命运的不公,还是该感叹这戏剧性的事态。

  而唯有被他们心心念着的王,尼普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用袍子两侧宽大而又突出的肩饰掩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又像是在怀念。

  卡琳娜飘荡一圈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中,最终兴味地回到了自己一开始飘逸在半空中的地方,対尼普诺的后脑勺露出了一个笑。

  此刻她的心思变化的跟尼普诺一样。

  念叨着朱庇特临走之前,他所留下的那个日期。

  这个时间代表着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再次相见,还是以这个日期作为底线?

  又或者只是一个宣告?

  毕竟……

  尼普诺终于抬头,看向现在只剩下一支箭插在上面的门槛。

  毕竟,他的大哥现在的本事可大着呢。

  宣布称王的第二天下午,尼普诺终于又再次出现在了大众的面前,面対自己不见了的一个早上,他闭口不谈,任谁来试探他也都一副温和笑着的模样,直到用那双谁都看不透的眼睛把人盯得发怯,他才转移目光。如此几次下来也就没人会继续问上午的情况,但这个新生的王国最高领导在登基的第二天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的印象,确是在每一个聪明人心中留下了。

  尼普诺対于自己的宫殿有着至高无上的掌控权,最终上午发生的事也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所有人都在猜,但所有人也都只是在猜。

  这次的事件就像是在汹涌的河流中扔进了一些石子,当时流露出了一些征兆,但却没有対根本造成任何影响。这是尼普诺曾经攻陷下每一地之后都会重新稳固统治而留下的良好根基,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就算他在大哥手中死了,他的王国却也依旧还是会持续下去,无法轻易被人夺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初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早已从国民口中的谈资中撤下,现在人们谈论着的,是在王国成立之后,王将要为这个国家举行第一次的求雨。

  作为一切的初识,现在的波塞冬虽然因为近海加上之前动荡土壤损坏而转而以渔业作为生存的根本,但农业却依旧还是这个国家最为推崇的工作,农民依旧占了王国绝大多数的人口。

  而対于农民们来说,他们最为敬畏的,就是老天爷。

  只有能够呼风唤雨的老天爷才能控制雨量的多少和稠密,各地的神话传说之中,位居高位的也总是那位能控制天气的神灵。

  所以在春耕期却干旱了数个月的现在,作为新晋的王,尼普诺不得不将求雨这一大事提上行程,最终在与众位亲信的商量下,定了个日期,在那天向神灵求雨。

  但其实尼普诺并不是个有着信仰的人,他虽然亲眼目睹过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但対于神灵的存在却依旧是一直嗤之以鼻。

  甚至于求雨一说,他也只不过是找了最会观测星象和天气的几人,通过云的变化和星辰动向推测出最容易下雨的时节,然后在几处范围之中圈定了一个日子罢了。

  不过虽然是耍了这样的小聪明,但祭祀的各种细节确是一点都不能马虎,从一开始的挑选牲口到后来沐浴斋戒,尼普诺在表面功夫上做得依旧很好,至少没能让人察觉到他対神不敬,反倒因为在准备途中飘了一场小雨,让臣民们纷纷都说这一定是尼普诺的诚心感动了上帝,対于求雨的成功也有了十足的信心。

  但是対于尼普诺来说,他却対这场雨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无他,如果在准备过程中不下雨就罢了,下了雨势必就要从天上掉下来点水。那些观测天象的人也都说,因为之前那场小雨,星辰的方位好像产生了一点变化,而且最近的风向也是最为糟糕的一种情况,从上面吹下来的风无比干燥,只会在这片土地上带走更多的水分,而无法拯救这片干旱的土地。

  现在所有人都希望着能从大海的方向吹来一阵狂风,将大海上的水汽如数吹拂向大陆,那样就算不是百分百能够下雨,却也要远比现在这种无解的绝望要好得多。

  为了祭祀,人们要准备许多的祭品,更有七七四十九天的导颂时间,由一些王所亲近的大臣代表王,率领一干人等対着那些被养的肥肥胖胖的牲口念经,这是一道洗涤罪恶的工序,因为要献给神灵的祭品,总该是要最为纯净的存在。

  而在准备祭祀的同时,卡琳娜也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只是被局限于尼普诺的四周,她可以高高飞起到很远的地方,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古老的国度。

  没有人能够看见她,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她应该孤单无比在这个世界上是唯一的存在,此刻却因为这个古朴而又神秘的国度惊叹,以至于无法察觉到其他的情感和心思。

  作为一个较为原始的国家,这里除了一些基础的文字图画以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文化存在,甚至是娱乐都很少,所以之前的登基大典让人谈论了至少有三五个月,而现在的祭祀活动则又一次让这个国家鲜活了起来。

  从城邦国家一跃成为大一统的,统领了大陆大部分人类的大国,这个国家所蕴含的力量自然是不言而喻,相対来说人们心中所蕴含的力量,也自然是建国初始的这段时间最为强盛。

  于是卡琳娜一路随意地飘来飘去,看到的几乎都是一些让人惊叹而又感动的画面。人们阖家欢乐,过着美好的日子,在艰苦的天气中坚定地活着,用比谁都要更加坚强的心灵,和比谁都要更加坚定的信念。

  这里秩序井然,丝毫没有所有制度一开始进行的时候会产生的慌乱,而现在的国王年轻却没有家世,人们在闲暇时期也都会讨论接下来究竟是按照推举制度选定下一任的王,还是继续王所在城市的继承制。

  毕竟曾经大陆上那么些城市,城市之间的情况自然也都不相同,每个人各抒己见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在闲暇时将一个国家如此重要的事当做普通谈资,却也没有人来责怪。而在谈论的同时,所有人也都拥护着他们的王。在他们心中,无论下一任是王的子嗣还是王所推举的人,那一定会成为新一届的好王,从这点上也足以看出尼普诺在这个国家拥有的声望。

  卡琳娜摸着下巴有点感慨。

  之前看尼普诺那模样感觉像是拿了反派的剧本,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也并不像单纯的话本里那样黑白分明一目了然?

  纵然尼普诺対不起的人有很多,但他却拉起了更多的人。

  他终止了战争,拯救了无数的城市和生命,将类人族和魔兽驱赶到了国界以外,成功创造出了一片只属于人类的净土!

  纵然这个大陆的大部分地区都被高耸的山脉和丛林所阻碍,即使曾经也是城市的地方现在成了普通人类无法到达的边缘。

  但他们好歹留下了一片天堂,而这一些,率领军队作为王的尼普诺,当是功不可没。

  本就因为曾经和尼普诺同一视角而将自己当成了対方,也因此対尼普诺有着些许认同的卡琳娜自然因为现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而対这个人升起了更多的好感,她看完了集市看完了民居,接着就去看了那座祭坛。

  她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今天的导颂,十乘十的方阵整整齐齐地列在祭坛右后方的空地上,他们的前面摆着的是关有祭品的私院,里面的牲口应该是被下了药,此时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双目紧闭,倒真的有点像是在聆听导训,为自己净化污垢一边。

  卡琳娜停了两句就撇了嘴,缘由是这导颂词不好听。

  现在対于文化方面尚且还没发展到一定程度,以至于导颂词说实在的有点太过直白,一心切切地希望上苍能够降下福祉,颇有些没脸没皮。更何况音律还没发展完全,这导颂词有几句押韵又没几句就给破坏了,听得卡琳娜也不算是很带劲。

  于是她顿时就没了対这玩意的兴趣,翻了个白眼正巧让视线対上上方——

  于是她就看见了,看见了几条金光。

  说是金光倒不如说是细线,它虚虚地从百人方阵上空陡然出现,而下面的人则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金线像是随着导颂而出现,随着音律的升高降低而波动,但在波动的同时,它也一直在努力地朝着远方蔓延,像是一条通道,一条不知道在输送着什么的通道。

  卡琳娜看向了那个方向,远远地地平线上被王城的建筑所挡住,而金线在蔓延到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就已经无法让卡琳娜看清。

  但卡琳娜却有一种预感,那金线一定是向着海边蔓延。

  向着波塞冬蔓延。

  和她曾经在许久之后的波塞冬里看到的一样,向着那个海洋的方向蔓延。

  那个,海里的波塞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