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梧就这样卧床病了三天, 几天里他一直浑浑噩噩意识不清、低热高热来回不定时切换,偶尔才能被灌着喂下一点汤食……反正倚兰轩这几天气氛都低沉沉的,毕竟祁梧这状态瞧着像是快死了。

  一直到了第四天, 快到午间的时候, 商扶珩给祁梧喂了点甜汤,吃完东西的祁梧躺下后过了会儿,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相比前几天要清醒了点。

  也正是因为脑子没那么糊涂了, 身上烧热症状带来的不适让祁梧体感更加清楚起来。

  他蹙着眉,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额上冒着冷汗。

  见状, 商扶珩轻车熟路的又叫人端来凉水和酒。

  于是祁梧半梦半醒着, 脑子里全是骂老天的脏话, 然后突然感觉到一片凉意落在颈间、脸上。

  虽然这点凉意对缓解他的不适而言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但总比没有好, 多少能舒服一小下。

  耳边似乎还听到了淅沥的水声, 然后一块柔软带凉的帕子就搭在了额头上……祁梧眉头微微松开了点, 昏沉的想着这肯定是谁以为他是发烧了, 想给他退烧……

  嗯?用凉水退烧就退烧,你摸我脸干什么?第一回 摸可以说是试温度, 接着呢?怎么还不收手了?

  祁梧眉头再次紧蹙起来。

  商扶珩见状又掐了掐祁梧的脸颊,然后有点遗憾的轻啧了声。

  “这么快就没反应了……”

  前几日祁梧一直发热昏睡着, 商扶珩就基本待在了倚兰轩里, 左右这院里也不止祁梧住的这一间卧房。名为照顾祁梧, 但商扶珩想着自己也得找个打发时间的乐子……用带着凉意的手去碰祁梧, 祁梧就会乖乖贴上来, 等手没什么凉意了, 祁梧就会缩回去,这个时候就刚好可以给祁梧换额上降温的凉帕了。

  商扶珩这样玩了几日,今天这还是头一回祁梧没贴过来、反倒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的。

  既然这个乐子没了,商扶珩只好不嫌弃的回到最开始的玩法,只自顾自戳着祁梧的脸玩、也不管祁梧有没有反馈了。

  戳了会儿祁梧的脸颊,商扶珩给他换了回凉帕,然后又把手背贴到祁梧脸上试了下……祁梧仍然没什么反应,商扶珩目光微微下移,干脆捞过一小束祁梧披散的长发握在指间揉捻,然后饶有兴致的开始一根根数。

  数到了一百,商扶珩便放下指间的头发,又给祁梧换了道凉帕,然后继续戳着祁梧的脸玩。

  祁梧半梦半醒着,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人骚扰,只是他也没什么力气管,只能放任着。

  一个多时辰过后,祁梧又从高烧转成了低烧,商扶珩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这才让人把盆啊巾帕啊都给端了出去。

  然后商扶珩回到床边,干脆继续捞起祁梧的头发。

  祁梧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渐渐又从低烧变成了只有轻微不适,脑子也越来越清楚起来。

  脑子一清楚了,他就开始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睡姿不大舒服,想翻个身。

  他也确实往里翻了个身……然后就感觉头发被扯了下。

  蹙着眉睁开了眼,祁梧目光仍带着些茫然的看向了床边。

  “醒了?”那没得玩了。

  商扶珩轻叹了声,松开了手。

  祁梧又反应了会儿,视线慢慢聚焦、思维渐渐回笼,看清床边坐着的人,他迟疑着开口:“……商扶珩?”

  听到祁梧嗓音又低又哑的开口,还直呼的是自己全名,商扶珩轻轻挑了下眉,笑了声才应道:“是我……平日里就没大没小,我猜你心里对我也诸多不待见,倒是没成想过你私底下都是直叫我名字的。”

  “吵……”商扶珩说得太多了,祁梧听着絮叨,干脆又往里面翻了个身侧躺着,顺便把脸也埋到被子上了。

  又被嫌弃了的琅王殿下见状失笑,然后思索了下也没再多待,转身出了祁梧的卧房。

  “叫厨房晚间做些清淡的膳食送到倚兰轩来,可以多做一些,阿雾公子刚醒,再晚点就要嚷嚷饿了。”离开倚兰轩前,商扶珩对瑶竹吩咐道。

  听到祁梧醒了,瑶竹他们都松了口气,紧跟着高兴起来:“是!”

  祁梧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人才彻底清醒过来的。昏睡几日的不适感还没消散完,但已经不妨碍他下床行走如常、食欲也恢复了。

  不过在吃饭之前,饥肠辘辘的祁梧表示自己想先沐浴……虽然这会儿也十月天了吧,但在被子里捂了好几天,祁梧觉得自己都快发酵了。

  沐浴洗漱收拾妥当了,祁梧才披着一头还没完全干的头发来到饭桌前开始吃东西。

  见祁梧这么有食欲,瑶竹他们都放心下来。

  “阿雾公子您醒了就好,这几天可把小的们吓坏了。”

  祁梧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犯起来瞧着阵仗大,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伺候您本就是我们的活计……不过这几日我们还真没做什么,给您喂水擦脸的都是殿下,殿下前两日都住在您旁边那间屋子呢,是方才瞧见您好了,才吩咐了备晚膳然后就走了。”

  祁梧轻轻挑了下眉,倒是想起来了……头一天刚发热的时候,商扶珩给他喂了汤、他送了商扶珩一个滚字,今天刚醒的时候又送了商扶珩一个吵字……话说回来,商扶珩怎么突然这么贴心照顾他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戳他脸、后来逮他头发的,也都是商扶珩吧?

  祁梧一时半会儿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眼下先吃饭要紧。

  吃过饭,祁梧本想到院子里坐一会儿,消消食,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外面偶尔有风,夜间本就冷,瑶竹他们可不敢让祁梧在外面坐着,赶忙连哄带拉的把祁梧送回了卧房。

  祁梧没辙,只能偷摸着开了窗户坐下来。

  他这回低热之前,原本是打算要做什么事来着……哦对了,要聘人,准备搬进新居,

  “好累,过两天再说吧。”祁梧自言自语道。

  商扶珩这边用了晚膳,在府中散步的时候本打算顺路去倚兰轩瞧瞧的,却半路上让人截住,请去了老太君的院子里。

  “听府上人说,阿雾病了?”老太君笑容和蔼的看着商扶珩。

  没人招待的商扶珩只得自己坐下:“外祖母不是前几日就知道了吗,还说要去看看他。”

  “可这不是没去成吗。”老太君还是笑着,“你猜我为何没去成?”

  商扶珩:“……”

  “听府上人说,琅王殿下这几日都在倚兰轩照顾阿雾,除了倚兰轩的人之外旁的都没让进,说是阿雾病着无暇待客,君润来了两回也让你吩咐人拒在门外了?”

  商扶珩思索了下,不觉得自己这做法有问题。祁梧那个要么惨白着脸要么潮红得一看就不正常的脸色,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几日一直昏睡着,就没个清醒的时候,确实是无暇待客。外祖母若是想要关心,等他醒了再去瞧瞧便是,那他还能陪您说几句话。这没醒之前您去他那儿走一趟不也是白忙活?”

  老太君被这外孙给气乐了:“谁家探病是你这样的,等人好了再去问候人家身体是否抱恙?再说我那是缺人说话吗……你别说着又扯些旁的。我且问你,是你说的阿雾命不久矣了?”

  商扶珩闻言差点让茶水呛着。

  他没忍住笑着问:“我何时说过这般咒他的话?”

  老太君见状放了点心:“不是便好……可瑶萃听瑶锦说,阿雾这回病了你也没让府医给他看诊开药,就说是药石无医。既不是真的,你说得这般吓唬人作甚?”

  “药石无医是真,命不久矣是假。”商扶珩便道,“这两件事也不矛盾吧……他那病平常都不碍事,就是每个月要犯一回,犯病的时候他自己难受得紧,于寿命倒是无碍。”

  老太君听得便皱眉:“谁得了每月都要犯的病还于寿长无碍的?阿雾自己与你这样说的?你还真信了?”

  商扶珩无奈道:“是我自己查晓的。外祖母您且放下心,我还会用这种事说假话骗您不成?”

  “……倒也是。”老太君心下稍宽,“说来我还没问过阿雾的来历。他与你山高水远的从荔城来这宓城,他家中其他人没意见?”

  “您这话说得,像是我把他哄骗来的一般。”商扶珩摇了摇头,又说,“他家中没其他人了,就剩下他一个……不过倒是给他留了不少钱财,让他不至于为衣食住用奔波。”

  待商扶珩走了,老太君才对身边的瑶萃轻叹了声:“我原先以为阿珩是随口说了糊弄我的,没想他说的竟是真的。”

  瑶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太君?”

  “早先我也问过他好些回,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想也不想便说要那性情乖顺、心思良善的,还很无理的要那家世关系简单、没了爹娘的……”

  老太君这样一说,瑶萃也想了起来,顿时错愕:“这……还真叫殿下给找着了!”

  阿雾公子可不是样样都符合吗!

  偏生殿下还不承认!

  作者有话要说:

  祁梧:我,性情乖顺,非常善良!

  商扶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