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第36章 画像

栾丙丙眨眨眼,“就……你被人冒名顶替的事啊。”

沈婳音笑道:“师姐不是很忙吗?这会儿我自己等着苹苹就是了。”

“小丫头,别给我打岔。”栾丙丙指着“昭王”的鼻尖,颇有些凶神恶煞,“你进侯府,是不是整日就忙着吃香喝辣了?每次问起都被你含糊过去,今儿趁着有时间,我非问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让那个冒牌货滚蛋?”

沈婳音掀了掀唇,眼中的情绪因被话题牵动而汹涌起来,最终别开头,“师姐别问,我自有打算。”

“干嘛不问?当初你把崔氏的话转述给我的时候,连我都要气死了,更何况是你自己!从前你不知自己的身世也就罢了,如今崔氏把真相摆在了你眼前,你已知道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还不赶快‘宰’了那对居心叵测的母女!”

沈婳音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眼底的波澜已经收敛得归于平静。

“师姐,你方才也说了,京城不是寻常地方。巍巍侯府,深深内宅,只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看透,我真怕一旦哪里没算准就是万劫不复,毕竟我连半分根基都没有。”

“我当初是真以为,你回到侯府,是过好日子去了,很快就能真相大白。可是后来那一桩桩一件件,那二姑娘是如何欺负你的,杨氏娘子是如何算计你的,我听说的时候真恨不得打上门去,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忍。”沈婳音道,“我没有忍呀。或者说,一直在痛苦忍耐的并不是我,而是婳珠,是沈二姑娘。我的出现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枚苦胆,日日夜夜悬在她头顶,她想尝也得尝,不想尝也得尝。”

栾丙丙的目光扫过街头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强忍着音量怒道:“无论是患得患失还是担惊受怕,都是那个大丫罪有应得,倘若不是想把侯府嫡女的身份伪装下去,她何须过得如此辛苦?你念着当年大丫还小,念着如今崔氏重病,不叫她们偿命也就罢了!怎么还放任那个大丫继续假冒嫡姑娘呢?”

沈婳音没吱声。

若非面前之人在旁人眼中是皇子昭王,栾丙丙真想使劲晃晃“他”的脑袋,看里面会不会有水洒出来。

“我知道,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你不肯以牙还牙、冤冤相报,可是你应得的,你也不去夺回来吗?”

“师姐,你了解我,阿音岂是那种任人宰割之徒?”

“我‘记得’你不是,可是自从到了京城,我一直没等到你出手啊,你那都是在‘回击’而已,什么时候才能‘出击’呢?我这个做师姐的都快替你忍不下去了!”

“师姐,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什么委屈冲上去挥挥拳头就能解决,也不是报官就能管用的。在这京城里,有的是高官厚爵,你我单枪匹马,能斗得过根基深厚的杨姨娘和沈婳珠吗?这场局,最终斗的是人心,而人心,是要花时间才能摸清的。”

这话倒是戳中了栾丙丙的短处。她年纪更小的时候,没少因为脾气耿直跟病人冲突,每每闹得难以收场,被师父责罚。这些年渐渐成熟些,做事不像从前那般鲁莽,来到京城后更是有意谨慎,这才至今都没捅出什么新篓子。

沈婳音与栾丙丙相处时间最长,只怕比栾丙丙自己还清楚她的脾性。栾师姐最是护短,从来也不矫饰什么,关心就是关心,说到昭王那边的乱事,栾师姐怕她惹火烧身,劝她不要节外生枝;说到镇北侯府的糊涂账,栾师姐又气不过那大丫无耻,恨不能即刻将公道夺了来交还自己,这时倒又不怕惹祸了。说到底,都是处处为着她。

“师姐,这两个月里,我其实大致摸清了一些。白夫人自是偏向我的,可她虽是正房,并不能令行禁止,真有大事的时候只怕压不住杨姨娘,而杨姨娘一房则视我为死敌;孟姨娘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必定置身事外;至于沈老太太,她最是心软,就算认了我,也不会将婳珠怎样的……最重要的是,我还不知侯爷会如何待我。”

“都说生恩不及养恩重,假如侯爷仍旧与二姑娘父女情深,我又能如何?他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为了疼了半辈子的二姑娘,而将我……”

“我明白了,你想要的并不是身份。”栾丙丙忽然道,“假如你的诉求只是恢复身份,你就不会顾虑这么多,你需要顾虑的就只是如何自证而已。”

“可是你思索的这些,与身份无关,而是势力的对比。阿音,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想逼侯爷追究你母亲的死因,对吧?”

“师姐,我想为我母亲的死讨回一个公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她肯在母亲的衣冠冢前低头认错,我定不会揪着不放。可是她竟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师姐。”

栾丙丙眼神一动,沈婳音也下意识顺着师姐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苹苹不知何时捧着药包站在了自己身后。

“昭王殿下,”苹苹很生疏地福身一礼,行得极不标准。

栾丙丙轻轻给了苹苹一脚,“姐姐们说话,谁许小孩子偷听的?”

姐姐们?

苹苹诧异地看向“昭王”,那眼神,仿佛在看传说中的公公。

沈婳音:“……”

好在苹苹并没有揪着昭王的性别不放,好奇道:“殿下为什么要称呼栾姐姐为‘师姐’呢?”

沈婳音:“这、这个……本王……与阿音是朋友,阿音的师姐自然也是本王的师姐……”

说着说着,总觉得逻辑有点怪怪的。

栾丙丙只怕越描越黑,连忙推着苹苹回药肆去了。

沈婳音心情复杂地把药包扔给谢鸣,闷声不响地上了马车。

拐出了洪梧大街,谢鸣忽然掀起车窗帘子,有些支吾地道:“殿下。”

“嗯?”

楚欢才刚换回自己身体里,只能凭手边的一包新药推测自己去过了渡兰药肆。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谢鸣似是鼓了鼓勇气,才道:“殿下,属下多句嘴,那位栾大夫……且不论出身,单说那粗野的性子,只怕……”

性子粗野怎么了?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楚欢没觉得被冒犯过。

谢鸣顿了顿,又道:“只怕琰妃娘娘是不会同意的,圣人若知道殿下打算放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会不高兴。”

“什么?”楚欢听不懂,“本王说过要换大夫吗?”

谢鸣使劲抓抓脑袋,纠结了一番,又道:“属下不是说治病的事,属下是说……属下是看殿下与栾大夫总有说不完的话,殿下还是三思……”

哦,终于听懂了呢。

砰!拉上车窗。楚欢坐在车厢里咬紧了后槽牙。

“……劳仲名操心了。”

五日后,沈婳音在镇北侯府门前,见到了经典的一人一骑一马车的配置,哭笑不得:“瑞王殿下心里该如何打我的官司呢?自从认识了我,倒叫殿下连降十级,降成保驾护航的车夫了。”

瑞王十分风流倜傥地一撩头发,“嗐,能为美人效……”

一语未了,瑞王想起四哥告诫过他,不许跟阿音姑娘套近乎,忙找补道:“咳,我是说,姑娘为四哥辛苦,我这做兄弟的合该替四哥好好招待姑娘才是。”

沈婳音只作没听见前半句,笑意不改,从袖里摸出一个瓷瓶递上去。

“这是专为殿下调制的愈痕膏。我改进了从前的旧方,耽搁了时日,让殿下久等了。早晚外用两次,等到一瓶涂完,殿下脸上的疤应当就看不见了。”

瑞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出自“五毒医魔”之手的愈痕膏,惊喜得什么似的,登时勒缰做了个仰马登高,引得路人都看过来。

阿音姑娘在北疆素有“五毒医魔”的美名,制药乃是一绝,有了阿音姑娘最新研制的药膏,还愁什么疤痕?四舍五入他已经娶上漂亮王妃了!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老天派下来拯救我和四哥的!四哥这两日老老实实听姑娘的医嘱,按时服药,就等姑娘解毒了!”

他说起楚欢的病情时也收不住狂喜,真不知若被楚欢当场抓到会如何。

“哎?对了,阿音姑娘,有没有什么美白、美肤、美容之类的药膏?我那几个红粉知己都嫌我黑呢……”

楚欢起得早,养伤期间不能晨练,就读读文史策章,等着当日的公文送来批示。沈婳音到的这会儿,他已在紫檀案前批公文了。

紫檀寸木寸金,这张紫檀长案乃是御赐,要两个力壮武夫才能抬动,足见荣宠。朗晨光穿过敞开的槅窗,洒在案牍之人身上,映得他的面容比平时更白得透明。

楚欢穿了件朱雀白狮联珠纹墨绿衫,春风穿堂,拂动额角垂落的一缕青丝。

他正微低着头浏览文书,羽睫遮下小小的阴影,愈显得轮廓清俊。就这样瞧上去,还真有几分清清涟涟的书生样子。

可他毕竟不是文弱的温雅郎君,手上常年握刀的薄茧将他的军旅生涯暴露无遗。

批完手头这一份公文,楚欢才不紧不慢地搁下笔。

早有家仆给沈婳音看座,专门捧上她喜欢的浆饮瓜果。

这待遇远超了普通医者,便是来走动的世家郎君,也不是个个得此招待。

阿音姑娘救了他们殿下的性命,又一路从北疆陪行入京,有这份恩情在,昭王府上下早就视她为座上宾了。

沈婳音行了礼,也无别话,开门见山介绍了一番行针的流程。然而,单是这个流程就让楚欢皱了眉。

“为何要先用热水沐浴?”

“不单要用热水沐浴,还要将阿音带来的钝裂银莲花一并加在水中,为的是舒活经络。热水沐浴两刻钟以上,待觉身体由内而外发热,且皮肤微微刺痛,就说明钝裂银莲花发挥了作用,才算可以了。”

沈婳音越是一本正经,瑞王就越是捂着嘴想笑,一些艳词小曲里描写的场景直往脑袋里钻——没办法,过耳不忘。

楚欢哪能不知道瑞王脑子里想什么歪事,当场冷下脸来,手指一曲一伸,笔杆就如箭一般射出去,瑞王笑嘻嘻抬手一挥,格开了暗器。

陆家宰正吩咐完备水之事转回身来,被暗器上的墨戳了个正着。

“哎呦,对不住!”瑞王忍俊作揖,“太巧……哦不,太不巧了!”

陆家宰苦笑,拿瑞王没办法。

这个五弟放养在外多年,算是彻底养闲散了,扶不正了,楚欢不由得替母妃心塞了一瞬。

楚欢自去沐浴,瑞王陪沈婳音在卧房里等,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瑞王忽然道:“咦,阿音姑娘,四哥已经很久不需要兰陵散,姑娘不必再被药物的毒性刺激,脸上的毒痘是不是该消了?”

沈婳音被问到隐秘事,心头不自禁一凛,沉吟道:“差不多。”

“然则阿音姑娘为何还蒙着面呢?天气都渐渐热起来了。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姑娘真容,就算是喝茶,你也只撩起一角而已。西汉时李夫人病中不肯见人,阿音姑娘如出一辙,也是因为容颜过美,这才不肯稍露瑕疵吧?”

沈婳音最初蒙面,的确是为了遮痘的成分更多,待决定进府以后,目的就渐渐变成了隐匿自己。

旁人说她与母亲生得像倒是没什么,只是当初崔氏说过,自己的上半张脸像母亲,整体脸型却像极了侯爷,她便不敢轻易摘下面纱。

不过眼下,镇北侯府的情状沈婳音也算大致摸清,其实可以慢慢地显露自己了。瑞王待她热心,她心底虽敬畏着皇室,却也真心将他们兄弟俩视为朋友。对待朋友,原也不该有意遮遮掩掩。

沈婳音明眸弯了弯,将面纱利落摘了下来。她太干脆,反而是瑞王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

早看出沈婳音白,眼睛也好看,却不知整张脸是这样清秀绝尘,就如林间甘露、雾里清风,除了一句“养眼”,瑞王一时竟没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除了极度的养眼,还有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瑞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从鼓凳上蹦起来的,快步冲到书架旁翻找起来。

“殿下找什么?”

沈婳音被他如临大敌的阵势吓了一跳。

原以为自己头一次露出真容,以瑞王的小甜嘴定会恭维她几句呢。瑞王却一改嬉笑,查案似的在木架格子中间搜寻,神情认真到近乎严肃。

“嘶……四哥给藏哪儿了?”

神经兮兮的。看他找得那样猴急,沈婳音禁不住想上前帮忙,“殿下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吗?要不等昭王回来问问?”

“不不不!我找东西,姑娘就当没看见,千万别让我四哥知道,他最不喜旁人碰他的物件。”

一边说着,瑞王噼里啪啦挪着摆设,把能碰的东西全都碰过了。

沈婳音:“……”

祝你平安。

瑞王又对房中的家仆道:“你们啊,不许在四哥跟前乱汇报,小心我给你们扣个离间皇子的罪名,也别委屈,本王就是这么坏——哎!有了!”

瑞王低呼一声,从一摞书册后抽出一杆卷轴,才往下拉开一点,里面就歪出一张纸来。

沈婳音不禁起身望过去,看瑞王翻箱倒柜究竟为的什么。

那是一幅画,不,应该说是两幅。一幅是卷轴装裱的旧画,一幅是随意画在纸上的临摹。

等等。

不是临摹。

沈婳音凑上去细瞧,这两张图虽都是女子肖像,站姿角度也相同,但衣饰、发髻却有差别,连年龄都不大一样。

等等!

沈婳音定睛在那张纸上,这画的分明是——

瑞王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四哥怎会、怎会……”

就连风流成性的瑞王,也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完。

他的四哥怎会……收藏了一张阿音姑娘的肖像!

那发型、那服装、那眉眼,分明就是沈婳音,瑞王不会认错,就连一直被轻纱遮蔽的下半张脸——瑞王惊恐地去打量身边的大活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差别……

一个尚未娶妻的郎君,收藏了一个在室女的画像,这要传出去,可太有损双方清誉了。何况这郎君是大凉皇四子,这在室女是近身医治的解毒圣手,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红粉桥段。

阿音姑娘三天两头往昭王府跑,纵使已极尽低调,也难免会漏出去风声,好在人家行得正坐得直,又是安神医的关门弟子,别人就算知道她与四哥走得近也不敢闲言碎语什么。

可是四哥一幅画放在这儿,算怎么回事?白的也变成黑的了!

瑞王和沈婳音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都尴尬到无以开口。

正此时,醇稳清冷的嗓音在两人背后响起:“你们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