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窝了多天他也闷的慌,且来了这么久赵瑜还未曾去过柏清宇工作的地方,今天刚好去转转。

  在宫中窝了多天他也闷的慌,且来了这么久赵瑜还未曾去过柏清宇工作的地方,今天刚好去转转。

  沈赫自然没有异议,这事关乎重大,没有柏清宇还真解决不了——

  虽然看他不顺眼,但对柏清宇的能力沈赫一直没有怀疑过。

  政事堂紧临内廷,离紫宸宫并不远,赵瑜便没乘坐步辇,带了人和沈赫一起步行过去。

  往常两人在一处时总有说不完的话,今日一路却异常安静。

  赵瑜走的不快,沈赫便默默跟在他身侧。

  一路上沈赫欲言又止,几次想叫住赵瑜说什么又都忍住了,直到走到一处大树旁,赵瑜抬头四处望了望,停下了脚步。

  对于沈赫来说并不是,但这是赵瑜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这棵树长得异常高大,由是赵瑜印象深刻,只是当时天气尚寒枝叶未出,时隔数月这里已绿树成荫。

  “怎么了阿瑜?”沈赫下意识问道,跟着停了下来。

  树荫下光影斑驳,穿过缝隙打到沈赫的侧脸,更显得他五官轮廓硬朗深邃,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间成熟又不失朝气的清爽阳光之感。

  他低头看向赵瑜的眼神温柔如故,只是今日多了些小心翼翼和不安。

  赵瑜心头一软,其实今日之事他是真有些生气的,气沈赫无故出手差些误伤他人,但说到底沈赫所以如此还是太过在乎他。

  跟他表露心迹被拒后沈赫也并未说什么,对他体贴照顾如故,只是再不做过于亲密的举动,以免赵瑜不自在。

  赵瑜禁不住的想,如果沈赫陪在真正的赵瑜身边,那之前告白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否认了,且不说是什么结果,如今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对沈赫他是有歉意的,但也只能是歉意了,感情上的事本就容不得犹豫。

  他只能在其他方面多弥补一下沈赫和沈家了。

  见赵瑜表情复杂的望着自己却一言不发,沈赫忐忑的握了握拳:“阿瑜你还生我的气吗?你若是气了骂我罚我便是,莫要气坏自己身子。”

  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高大健壮的体格活像只犯了错求原谅的大型犬科动物,赵瑜不由被他逗乐,面上还是一派严肃:“小时你便总为了我闯祸,我也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只不过以后遇事总要稳重些,莫要像今日这般毛躁了。”

  “陆芸今日是无甚大碍,若不然我心里难免愧疚不安……再者你也知道,自你回来这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家和你,若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说你张狂跋扈无故伤人,我就是有心袒护也只会更败坏你的名声。”

  其实沈赫虽然年轻,但经了战场磨砺比同龄人更要持重老成,可一旦遇到和赵瑜有关的事难免会失了分寸,若被有心人发现利用便是祸事。

  沈赫听出这其中维护他的意思,心中不由一暖,随即又涌上一抹酸涩。

  他回到京中之前便听到关于赵瑜的各种传闻,大多是说他不务正业荒诞无稽,甚至说他暴虐无德乃至愚钝无知,沈赫自然是不信的。

  赵瑜性子是娇惯些,也确实不爱理朝中政务,那是因他自小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

  无论赵瑜自己还是身边的人,对他的期许都只是做个闲王,从没人教过他如何做个皇帝。

  自赵瑜登基朝中不乏有人冷眼傍观看他能在这位上坐多久,那些关于他的传言也都是空穴来风。

  在军中时沈赫也一度担心赵瑜是否能撑住,而回来后方发现赵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慧。

  在外人看来赵瑜依旧是那个天真任性不堪大用的小陛下,但回到京中这些时日之后,沈赫觉出他只是用这些表象来保护自身。

  就如同猛兽在还是弱小的幼崽时,会用可爱无害的外表和皮毛来伪装自己,只有在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后,才会露出利齿将威胁一击即杀。

  就目前来看,赵瑜的伪装足以骗过大部分人。

  也正因为此,沈赫才会愈发愧疚和心疼。

  小时的赵瑜不谙世事随性而为,说他天真也好任性也罢,从来不会去理会朝中的勾心斗角,如今却能苦口婆心的来劝他,可想而知这几年他是如何渡过的。

  再想到赵瑜对柏清宇不经意间流露的亲昵,沈赫心口一片苦涩。

  在赵瑜最需要的时候陪伴他的是柏清宇,自己却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如今再怎么对他好也总无法弥补那时的空缺。

  “表兄?”

  见沈赫呆愣愣的立在那里,赵瑜纳闷的喊了他一声。

  自己刚才说的也没什么出格的,怎么沈赫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沈赫回过神郑重保证:“我明白,今后再不会了。”

  他自是不怕那些蝇营狗苟之流,但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

  赵瑜放下心,只要答应了沈赫必然能做到。

  他重新露起一个笑颜,往前扬了扬下巴道:“走吧。”——

  这本是个有些轻慢的动作,然由赵瑜来做再加上他清越的嗓音,反而带出了少年特有的率性洒脱。

  沈赫被这个笑容晃得失神了一瞬,又知赵瑜这是真的原谅他了,憨憨得「哎」了声跟上前去。

  一行人到了政事堂门口,外面立的几个值守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还真没见过皇上。

  这也不怪他们,政事堂本就是臣子办公的场所,赵瑜自己也不是爱到处溜达的主儿,若是不看穿戴能认出他的人真不太多。

  苏顺刚要在旁通报被赵瑜拦了下来,政事堂里来往官员不少,他只是想瞧瞧柏清宇平日办公时的样子,一通传要来一群人接驾,他是不想跟他们尬聊。

  隔了这一小会儿已经有人猜猜出赵瑜的身份了,忙给同伴们使了眼色,顿时侍卫呼啦啦跪了一地行礼,得亏苏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们才没喊出声,赵瑜也做出一副亲民的架势,挺随和的笑了笑才抬脚进了政事堂。

  赵瑜走后跪着的人才试探着起来,一个侍卫揉揉眼小声问一旁同伴:“校尉,这位真是……皇上?”

  校尉肯定的点头:“那位苏内侍我见过的,上次他来通传陛下旨意我刚好当值,还有后面的沈小将军陪着,错不了。”

  另一个侍卫出神往里又望了望:“俺咋觉得咱这皇上不像人……”

  众人惊恐的看着这个不要命的人,又听他慢慢说下去:“像神仙,他还冲俺笑了,好看、真好看!”

  众人:“……”

  校尉狠狠给了这憨货一爆栗:“你小子是不要命了!陛下是你能编排的吗?”

  旁边人哄笑起来,校尉白了他们一眼,低喝道:“都给我老实站好,陛下头一次来政事堂,可别丢了咱们大人的脸面!”

  一众侍卫中气十足的应了声「是」,个个挺直了胸膛,比刚才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把内侍们留在政事堂院里,赵瑜只带了苏顺与沈赫一道进去。

  苏顺来过这里几次,如今熟门熟路的领着赵瑜他们去正厅,这会已将近中午,想来大部分人都用膳去了,一路并未见着旁人。

  正厅外有两个侍卫显是认识苏顺的,见了他们略一怔愣就意识到赵瑜身份,正要行礼被苏顺制止了。

  正厅里并没有过多无用装饰,简洁整齐,只是一眼看去并没有人,不过有说话声从左侧偏厅屏风后传出,正是柏清宇。

  勾起一个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赵瑜让苏顺在外侯着,他与沈赫绕过屏风进去。

  察觉有人进来,边翻看文书边讲话的柏清宇转眼看去,而这一看就顿住了口中的话。

  正半低着头认真听的工部侍郎黄子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纳闷间一个人影已从他视线中闪过,他下意识追着去看就见柏清宇向一个人行礼道:“陛下怎亲自过来了?”

  陛下?

  黄子兴几乎要去揉眼睛了,有生之年他居然能在政事堂见到陛下,这可……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不及吃惊黄侍郎也赶紧垂首随着柏清宇行了一礼,然后就听到小陛下说:“这几日在宫中闷得着急,再说我……朕还从未来过你这里,便来随便看看。”

  赵瑜语调轻快随意,倒似是与柏清宇颇为熟稔,并不像好事者说得两人关系紧张的传闻。

  不过黄子兴并没有因此放松。

  春耕过后朝中对这位陛下的风评有所好转,甚至有些玄乎,但黄子兴那日未去,因此是不大信的。

  且近段时间赵瑜又屡屡以身体有恙为由总不上朝,在黄子兴看来这位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懒散懈怠随心所欲。

  就比如今日忽地过来,是不是想找他们点事儿就不好说了。

  又偷偷抬眼瞥了下赵瑜身后,沈家的沈小将军居然也跟来了,黄子兴心里愈发七上八下了。

  本来有传言说皇上跟沈家关系淡了,可自沈赫回来后就彻底打破这一传言,那位可是打小都对赵瑜的话说一不二,如今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没变。

  难道皇上是带上他来砸场子的嘛?

  黄子兴在这边一顿脑补,赵瑜也注意到了他,想了几秒才记起他的官职:“这不是黄侍郎吗,起来吧,不必多礼。”

  小陛下能认出自己让黄子兴受宠若惊,毕竟有传言说一年前曾有德高望重的老臣看不过他天天荒废朝政,拦着刚登基没多久的赵瑜苦口婆的劝了半天,结果他混不在意的来了一句:你谁啊?

  ——差些没把那位送走了两朝皇帝的老臣送走。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要忙死了,抽空来更新,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