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接过茶盏,坐下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这才开口问道:“月娘的住处安顿好了吗?”

  赵珂道:“爹您放心,已将她安顿到宁雅轩了,那处雅致又僻静,她自己还要来给您老人家谢恩呢,儿子让她不必来,将来心里记着您的好就行。”

  “她这才千恩万谢的住下了。”

  “这小妮子倒不是个忘本的……”宁王满意的点点头,“也不枉老夫栽培她这一场。”

  赵瑜深以为然:“可不是嘛,要不是托了您的福分,当年她那小要饭似的被买进来,哪能有入宫的福分……”

  宁王搁下茶盏,不咸不淡的瞥了儿子一眼,赵珂忙捂着嘴咳嗽了下,又瞪了在旁伺候的丫鬟一眼:“看什么看?没听见王爷咳嗽了嘛?去给我取丸药来!”

  丫鬟忙不迭得行礼退下了。

  “入宫圣旨下来前切要慎言,免得节外生枝。还有,她是你远房表妹,说什么被买进来的?”

  宁王恨铁不成钢的对儿子说,赵珂也自知失言,不敢辩解连连点头。

  他们父子辛苦谋划,又苦苦等了几天,昨晚上胡月茹才终于被送了回来。

  一同来的还有小皇帝身边新近提拔的内侍苏顺,带了赵瑜的话来。

  道他自那日花宴见到胡月茹后便甚为喜欢,故留她在宫内住了几日,只是终究不名正言顺的。

  如今先将她送回宁王府,待过个半月赵瑜去告知太后再来下封妃的懿旨,待一切准备妥当一个月名正言顺的把她接到宫中,如此才不辱没她宁王外甥女的身份。

  “这个月让人好生伺候着,吃穿用住皆与你妹妹她们一样……”宁王想了想又问:“她可还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

  赵珂回忆了下道:“这倒不曾,举止言行还与往日一样,只是求您给个恩典,入宫前让她妹子陪她同住些日子。”

  他阴岑岑一笑:“您就放心吧,只她体内的毒一日不解,论她做了皇后、太后,还不是要听咱们的?”

  宁王捻捻胡子:“她们姐妹情深,这是好事,允了。”

  又肃声提醒赵珂:“解药可要按时给各处送去,切记要仔细再仔细,莫要懈怠生出事端。还有……管好自己的嘴,别被人灌了几口黄汤就什么都往外讲,尤其是……”

  宁王没再说下去,赵珂已知道老爹的意思,也收起笑脸点头:“儿子省得,您放心,那事除了儿子谁也不知晓。东西也每月提前一日给送到各府,父王不必担忧。”

  宁王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个儿子虽平日纨绔了些,但大事上还是有分寸的。

  如今胡月茹即将入宫,以醉花荫的功效常得盛宠不是问题。

  只要第一个进去了,再多送几个人入宫就容易了。

  想起以前先皇曾出言训斥他心术不正、净走些旁门左道,宁王不屑冷哼。

  旁门左道又如何?

  他一心一意的走了那么多年,这不终于也快让他熬出头了?

  您老倒是正大光明了一辈子,如今还不是在地底下凉快呢?

  自打在柏清宇那吃了个大亏,宁王这口气都憋了几个月不顺畅了。

  好在也不用再憋太久了。

  想到以后柏清宇吃瘪的惨样,宁王只觉得心情都畅快了。

  又交待儿子几句便背手腆着肚子,悠闲自得的吩咐备车出门听戏去了。

  宁王出门后,赵珂也想去找狐朋狗友,然在贴身小厮凑过来给他耳语几句后,赵珂眼睛一转,下意识往一个方向望了望。

  犹豫一番后,赵珂露出那副常见的流里流气的暧昧笑容,低声吩咐那小厮几声,方哼着曲儿出门去了。

  是夜……

  “李婆婆你也回去歇着吧,我和妹子吃些酒说说话,有什么的让小丫头她们来伺候就是。”

  胡月茹笑着对布置好酒菜的婆子道,又让妹妹拿了壶酒给她:“这酒我俩也喝不完,婆婆今日辛苦,喝些酒解解乏吧。”

  李婆婆赶忙推辞:“呦,这怎么好使得!伺候娘子是咱们的福分,哪敢再贪功要酒喝呢!”

  胡月茹坚持要给,李婆婆这才千恩万谢的接了酒麻溜退下了——

  她们几个婆子们每晚都约着打牌九,本以为被指派来伺候胡月茹便去不成了,没成想她倒是个省事的。

  且这酒都是陈酿的花雕,平日她们是喝不着的,今日倒是得了个便宜。

  待李婆子退出去,胡月茹又赏了几样果子菜品,把外间伺候的几个小丫头也打发了,让她们自回屋中玩耍。

  几个小孩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的年龄,得了东西便欢天喜地的谢了赏下去。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胡月茹和她的妹妹,胡雪茹。

  对妹妹点点头,胡月茹到内室的梳妆台旁,细细对着银镜画了双远山眉出来。

  “姐姐,你当真要做此事吗?”

  胡雪茹比胡月茹小两岁,模样与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面有病色看起来更加瘦弱一些,此刻担忧的看向姐姐。

  放下眉笔,胡月茹轻叹道:“自我们姐妹被卖到这处便任人摆布受尽折辱,我也就罢了,可是姐姐不能让你一辈子都在这烂泥中过活。”

  胡雪茹迟疑开口:“可是姐姐,你如今已受了圣宠,苦日子马上就熬到头了,无需为了……”

  “傻妹妹,宁王父子又蠢又恶,跟着他们是不长久的……”烛光下胡月茹眼神微闪,“何况你的身子已受不住那药的毒性,唯有此路还有一线生机。”

  胡月茹并未告知妹妹事情败露被关进牢狱的事,只道她与柏清宇达成一桩交易,要利用她对付宁王父子,而好处就是让陆芸解了她们体内的毒。

  虽然每月赵珂会送来解药,可这解药也既是毒药,服下去能缓解一时,不按时服下去便会发作,令人生不如死。

  她尚且能受得住,可胡雪茹从小就身体不好,如今两年愈发差了,时时要用药汤养着。

  王府中所养女子众多,胡月茹拼了命要做拔尖的,并不为了别的,而是只有她有用处,宁王父子才会留着胡雪茹。

  而不是跟与他们一起被买进来的那些女孩一样,无声无息就没了踪迹。

  “那位太医医术了得,他验过后将我体内所中之毒的毒性说的一清二楚,只是我们体内的毒不甚相同,解药便也不同,他只有拿到那东西才能制出各人的解药。”

  提到陆芸,那连续五日的锥心之痛让她不禁往后瑟缩,但想到对方几近妖异的医术,胡月茹稳住身子拉着妹妹的手:“若果真有效,那我做的事便是值得的。”

  掩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胡雪茹神情低落:“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姐姐才来冒这样的险。”

  “换了你也会如此做的……”胡月茹将妹子揽在怀中,柔声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定要一同回去找到爹娘,咱们……都要好好的回去。”

  低低的「嗯」了一声,胡雪茹握紧姐姐的手,两人如小时那般紧紧依偎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外被人有规律的敲响,两人齐齐顿了一顿,胡月茹缓缓站起身应了一声,那声音便停住了。

  胡雪茹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换来安抚一笑,咬了咬唇轻步到侧房守着去了。

  待妹妹离去胡月茹收起笑容,沾了口脂将双唇染上娇艳欲滴的朱色,从妆奁抽屉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服下,对着银镜绽出个妩媚又妖异的笑容,方款款过去打开了窗。

  一个身影不甚灵活的从窗外跳了进来,迫不及待将胡月茹抱了满怀,双手不老实的在她周身上下摸索,嘴上也不闲着的啃咬着她颈侧,还不忘调笑道:“我的心肝儿,想爷了吧?”

  来人正是赵珂。

  月茹娇喘连连的软在他怀中,一双美目妩媚含春,只勾得赵珂色心大动,迫不及待就要把她抱到榻上去。

  “奴特地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爷倒好,就会辜负人家的心意!”

  胡月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一双柔夷欲拒还迎的抵在赵珂胸口,“奴就知道,你们这些爷就是馋着我的身子,连说会子话都舍不得。”

  赵珂被这双柔媚含情的眼睛一撩,心内更加痒痒了,不过到底是风月老手,还是忍下性子涎着脸来哄:“月娘可莫要错怪我,这不这几日见不着你着急又心疼,方才忍不住呐。”

  他伸头往外间一望,果见备有一桌酒菜,便笑着拍拍美人的手:“月娘有心了!走,咱们去喝几杯,说会贴心话!”

  便搂着胡月茹到桌前坐下,又往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下人们都打发走了吗?”

  胡月茹边布菜边说:“都把他们打发出去了,只让我妹妹在外守着,爷只管放心。”

  赵珂放下心来,夹了口菜送到胡月茹口中:“不是爷不放心你,只是这几日是紧要关头,万不能再生出事端,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爷就真这么想让我进宫?”胡月茹故作低落的咬着唇,“等进了那个地方,若再想见爷一面,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