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焱和褚溢晟为何打起来无人知晓,准确地说是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知晓。

  樊快雪口罩帽子,包裹严实,拎着果篮来到单人病房,特别贴心地没有提半句刘焱脸上的伤,似乎不是来探病,而是来和刘焱开会的。

  刘焱半靠在床头,虽然胡茬泛青,额角一片青紫,显出几分狼狈,但精神却好得不得了:“来就来了,买东西干嘛。”

  樊快雪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翻出一个桔子剥开递了过去:“我听小孔说杂志社的事情都解决了,给你添麻烦了。”

  刘焱心想虽然不是他出面解决的,但这次的事情也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虽然那个主编跟他私交不错,但头牌摄影师发牢骚,又摁头让人家删博,得罪一圈人,主编替他周全,也没少朝他发牢骚,刘焱便没多做解释,接过桔子,随口说:“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最近有些邀约,等我出院了,咱们好好聊聊,把你后续的发展规划做一下。”

  樊快雪想起一事,说:“之前进组补拍的时候,周笙华导演找过我,想让我接拍一部文艺片,说是明年初开机,我算了下,五月份进组这部剧情片拍完,差不多就到那个了。”

  刘焱也知道他那部成名电影是跟周笙华拍的,大导演来找第二次合作,这可是好机会,点头说:“差不多,你要是跟那边说定了,那我就把明年上半年的时间给你空出来。那什么,听小孔说你分手了?”

  樊快雪没想到孔琳琳这么快就告诉了刘焱,点头:“嗯。”

  刘焱一脸好奇:“为什么?不是刚谈没多久吗?”

  经纪人不都烦艺人谈恋爱吗?怎么到刘焱这儿就变了?樊快雪微感纳闷,随口敷衍道:“不是一路人吧。”

  刘焱皱着眉点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圈子里的跟圈子外的人想走到一起确实不太容易,他在床栏上拍了拍,揭过话题,说:“既然这样,你还考虑炒CP吗?”

  樊快雪怔了一下,苦笑说:“我那天就是跟小孔随便那么一提。”

  “跟那没关系,”刘焱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和火机,“是这样的,有个综艺,主打旅游和户外,配合当地做旅游宣传。程桢半年前就签了,最近要开拍,但是吧,他们节目组之前签的一个艺人拍戏骨折了,去不了了,就还缺一人,电视台那边跟我家老爷子有交情,我也算能说得上话,上次他们找过我,你知道咱们公司其他几个档期都满了,我给推了,我觉得既然你现在分手了,离你进组还有这么长时间,不如去试试,每次出去拍三四天就回来了,拍一期播一期,时间灵活,也不会太累。”

  樊快雪听他说完,很是犹豫,问:“酬劳呢?”

  刘焱不觉笑了:“你倒是实在,不过谈钱就简单多了,这个放心,我一准给你谈个好价钱。”

  樊快雪迟疑着又问:“如果拍的话,跟谁炒cp?”

  刘焱笑了笑,一脸轻松地咬着烟说:“程桢,他直的,咱一个公司,后续解绑不会闹幺蛾子,省事儿又便利。”

  樊快雪沉吟片刻,一脸凝重地道:“让我再想想吧,明天给你答复。”

  刘焱点头:“嗯。”

  ·

  那天常泽走了之后,戚白就蜷缩在沙发上面,半睡半醒间反复想着樊快雪对他说,以后不想再见到他,到最后戚白头疼得快要炸了,本来就低血糖,长时间的头疼又加剧了症状,他茫然地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该是这样的,像是魔怔了一样。

  还是常泽又过来看他时发现他很不对头,强行把他扶起来,给他喂了糖水,又把他架进卧室里,找医生询问后,给他吃了些药,他才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戚白拿起手机,才发现樊快雪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没办法联系到樊快雪,他立即就拿着手机冲出家门,想去樊快雪家里看一眼,怕他出意外。

  在楼下,他碰上一早赶过来却因为他还睡着又返回公司处理事情、此刻再次赶来的常泽,常泽强行把他请上车,开车带他去了畅新园。

  两人来到楼上,戚白摁了几下门铃,不见人来开门,他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之前樊快雪留给他的家门钥匙,发现门锁已经被换掉了,他根本打不开眼前这扇门。

  常泽虽然对樊快雪的为人不太了解,但看着他的长相,觉得那是个心底敦厚心思亮堂的人,没想到他分手后会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余地都不留,心底一片唏嘘,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戚白在下属面前强自镇定,不想自己太失态太难看,忍着一腔刀剜一样的疼痛昏昏沉沉下了楼。

  站在楼下的灌木丛旁边,戚白心底是很茫然的,到现在他都没办法相信他和樊快雪分手了,他们才刚开始,就这样惨淡地结束了,他觉得不可置信,完全接受不了。

  常泽轻声在一旁问:“戚总,要不这样,我找人在这边盯着,等樊先生回来我们再过来?”

  樊快雪说没办法面对他,不想看到他,戚白狠狠闭了下眼,摇头说:“不用了。”就算真的要在这里等着,那也是他来等着,找人盯着算怎么回事。再说樊快雪现在还在气头上,他还是先别过来给他添堵了。

  戚白想好这些,迈着沉重的步子朝远处的车子走去。

  更远处的一株桂花树后面,探视完刘焱回来的樊快雪一眼就看到了楼底下的高大车子,他闪身躲在一旁,直到那辆车开出小区,他才走出来,缓步朝楼道口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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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樊快雪都没有出门,这晚他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看见戚白的车子又开进了小区,他犹豫要不要关掉房间里的灯,伪装出他不在家的假象,不过最终他没去关灯,就一直呆在阳台上,戚白也没有上楼,车子停在楼下,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戚白的车子才离开。

  樊快雪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看了一会儿阳台上死掉的花草,寻思着再网够一点回来栽上,不过想到接下来他要进组,花草种上也无人打理,就作罢了。

  又在家里待了两天,刘焱就打了电话过来,他跟节目组已经谈好了,节目组对樊快雪还挺满意,给了个好价格,唯一的要求是配合营业炒CP。

  孔琳琳过来接樊快雪去公司签合同,下周一就要出发去第一站。

  樊快雪和程桢虽然都是刘焱手底下的艺人,但平时除了开会碰到过,并不算熟,他到的时候,程桢已经在会议室了,刘焱把合同拿给樊快雪让他签字,签完后和两人讨论炒cp的事情。

  节目组那边说会安排专门的人带着粉丝们嗑CP,能不能嗑得起来,还给了几种CP人设。

  程桢之前演过一些电视剧,男三男四,偶尔能演到男二,长相干净,不算特别惊艳,但属于耐看那个类型的,唯一一部有热度的剧,他在里面的角色是个冷面热心的小将军。

  刘焱考虑到樊快雪后续要拍的那个电影里的角色,参考节目组给的意见,最终建议他们两人搞一个阳光攻X清冷受。

  樊快雪和程桢对视一眼,都是嘴角抽搐,连一旁的孔琳琳都直皱眉,心说刘焱到底懂不懂粉圈女孩的心理,难怪经纪人干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大起色,带的艺人也都糊了吧唧。

  不过看两位当事人虽然不大好接受,但也没提出任何反对的意思和更有效的建议,孔琳琳也不好多说什么。

  刘焱似乎懂她的心理似的,望着几人说:“人设立得越多,到时候翻车就越难看,简单粗暴点大家都省事。”

  三个人表情诡异,各自点头,对刘焱的观点表示出认同。

  刘焱对此很满意,特别骚包地给自己点了支烟。

  散会出来,孔琳琳送樊快雪回家,到了小区,她又交代樊快雪一些出门拍摄带衣服这些的注意事项,樊快雪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孔琳琳看着他的背影,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她能感觉得到,樊快雪今天情绪很低落,笑得言不由衷,想来是刚分手,又被按头炒CP,估计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难道是对姓戚的还没忘情?

  转念,孔琳琳又想起来樊快雪放杂志社鸽子那天,她曾经打过姓戚的电话,姓戚的当时的态度,似乎蛮敷衍的,估计那个时候俩人已经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孔琳琳在方向盘上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渣男。

  她口中的渣男,其实刚从她现在停车的位置离开没多久,还在门口给樊快雪留了东西。

  樊快雪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家门口堆着的水果和一捧鲜花,他怔了几秒,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掏钥匙开门,径直走进了屋里。

  ·

  此刻,戚白坐在车子后排,不过几天时间,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常泽从后视镜里瞥见他冰封霜冻的脸,又悄悄移开视线,他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拍一张他老板的照片发给樊快雪,对方是否会心疼,反正他一个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戚白目光有些执拗地望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街道行人,刚才听保安说樊快雪一早出门去了,他把东西放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下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担心樊快雪担心得要命,又不敢走到他面前去,心里矛盾极了,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

  犹豫了良久,戚白终于没忍住,拿起手机,拨给了刘焱,眼下,也只能从刘焱那里探知樊快雪的一二消息了。

  “你说什么,要炒cp?”

  “下周一去青海?去几天?”

  戚白握着电话的时候指节发白,皱眉听完刘焱的话,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戚总,方便问一下吗,”刘焱轻笑一声,“您跟我们小樊……”

  戚白不等刘焱问完,打断他说:“我们是朋友。”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下周一去青海,”戚白对常泽说,“把票定一下。”

  常泽不觉倒抽了口气,干笑着说:“可是已经跟中深集团的赵总约好了下周一……”

  戚白:“推了吧。”

  常泽不敢多说什么,沉默片刻,道:“好,我知道了,用不用我或陆平陪你一起过去?”

  戚白摇头:“不用,你们放假吧。”

  常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工作狂老板,数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现在居然因为失恋罢工了,这要是放以前,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沉默良久,常泽鼓起勇气说:“戚总,你和樊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戚白望着窗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如果真的只是误会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戚白忽然问:“常泽,你谈过恋爱吗?”

  常泽想了一下才回答说:“读书的时候谈过两段。”

  “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

  那都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常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和第一任女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她高考没考上,我陪她复读了一年,她走了一个普通二本,我去了一个不如第一年的学校,不过比起她的学校,还是要好一点,我们不光没能在一个学校,还没在一个省,她坚持要出省,我没能说服她。然后到了新学校后没多久,她就跟我说分手了。”

  “我比较愧疚的其实是我第二任女朋友,她跟我是一个系的,不是一个专业,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像我前女友,就追她了,后来……还是分手了。”

  常泽说完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然后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大概是看戚白脸色还好,才试着说:“这么多年了,不管我对第二任女朋友如何愧疚,我最没办法释怀还是第一任女朋友,我们那时候隔着两千多公里,实在是没办法,如果是现在,我想,不管怎么卑微地去哀求,我都会去争取的。”

  戚白蓦然从窗外收回视线,看了眼后视镜中常泽的神色,垂下视线,缓缓握紧了掌中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