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樊时晴病了,中午樊快雪没敢再叫外卖,怕外卖调料放得多,不利于他扁桃体恢复,亲自下厨煮了面条。

  青菜肉丝面,樊时晴吃得没什么滋味,一小碗没吃完就不要了,樊快雪自己吃着也不好下咽,无奈翻出一瓶老干妈,朝里面加了一大勺,看戚白,戚白似乎吃得很香?

  樊快雪再次感慨,戚白从小吃了太多苦,大概能吃饱就很满足了,所以没他们哥俩这挑食的臭毛病。

  饭后,樊时晴被勒令回房间午睡,因为下午还要去上课外班,樊快雪和戚白也回房间补昨晚缺下的觉。

  一点半的时候,闹钟响,樊快雪坐起来,戚白也跟着他醒了,意味深长说:“你不会又要出去做赏金猎人吧?”

  樊快雪想起自己昨天骗戚白去上网,半天后就反对打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多案子悬赏等人提供线索啊,放心吧,建业市社会治安好着呢,我这次真的是把时晴送去就回来。”

  戚白点头,又躺了回去。

  ·

  樊快雪把樊时晴送进少年宫,看着他进了教室,才转身出来,路过烟酒店,到底没忍住,拐了进去,半天一根真的受不了,他买完烟顺手又买了个口香糖,心想抽完了嚼嚼,只要戚白不跟他接吻,肯定是闻不出来的。

  站在树荫下抽烟,樊快雪又琢磨起存钱的事情,现在手里还有六万多点,警方的五万赏金暂时还没到账,还有彩票的七万,中则翻一番,不中全赔光。

  攒钱好难啊!

  他默默感慨,一时心思又转到龚素贞昨天进他房间的事情上去,这个上午已经想过了,龚素贞就算看见,应该也不打紧。

  大概是想到了龚素贞的洁癖,然后他又想起来那张被他撕掉的海报,海报挡住的那块墙皮比周围的白,看着略微有些不协调。

  少年宫旁边正好有不少文具店,他抬脚拐了进去,打算再随便买一张贴回去。

  店老板打量他一眼,抽出一叠岛国女明星的海报:“努,这个卖的最好了。”

  樊快雪失笑:“不要这个,有没有球星的?篮球足球都行。”

  店老板把另外一叠递给他,樊快雪翻了翻,全是黑人,笑出一口白牙,想象了一下晚上开灯上厕所,看到对面墙上贴着这个玩意,他嘴角抽搐一下,又放了回去:“卡通的有吗?”

  店老板笑着说:“有,最近一个新番,买的男生特别多。”

  樊快雪接过来,见是一个卡通形象的大眼萌妹,虽然有点暴露,但动漫的,好像都这样吧,光看脸还挺可爱,他就要了,举起手机:“多少钱?”

  “这个纸是最好的,五块。”

  樊快雪果断扫码付钱走人。

  ·

  回到家的时候,戚白还在睡,樊快雪也没叫戚白,踩着凳子,把海报按照墙上的印迹,贴了回去。

  他下来的时候,椅子滑了一下,戚白听到动静,睁开眼醒了。

  “你在干什么?”戚白揉着眼坐起来,其实他一直没睡着,上午突然在外面看见李艳,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彻底平复心情。

  以前,他以为李艳不光恶毒,还狠心,恶毒地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就把两个孩子的人生掉了个过儿,狠心是,把襁褓里的孩子扔给戚青松,就自己跑了,毫无留恋。今天在外面看见李艳,他发现,李艳也不是完全一点良心都没有,至少她还在记挂着那个孩子,还悄悄跑回来看过。

  而樊快雪,就是那个孩子。

  戚白看着樊快雪,以一个曾活到三十岁,在知道自己患病后渐渐对过往释然的过来人的眼光看着他,心想樊快雪也挺可怜的,亲爹懦弱无能又嗜赌如命,亲妈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过好日子,扔下孩子就跑路。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觉就变得柔和了许多。

  樊快雪对上戚白的视线,困惑了一下,变得有点失神,心脏也跟着古怪地停跳了一下,然后他闪开在一旁,指着墙壁上新帖的海报:“当当当……可爱吧?”

  戚白乍一看到这个东西,怔了一下,收回思绪,问道:“你刚出去买的?”

  “啊,”樊快雪把椅子拿回书桌旁边,“你那个伤换过药了没?”

  戚白点头,“换过了。”想起那管被他收进抽屉的药水,他问:“你肩膀怎么样了?”

  樊快雪试着抬了一下,没抬起来,先咧起了嘴角:“估计要几天才能好。”以前他干刑侦的时候,出任务磕碰是家常便饭,对淤伤挫伤比较有经验。

  戚白弯腰从抽屉里拿出药水:“你擦一下,能好的快一点。”

  樊快雪接过去,试了试用左手去够右边膀子,能够得着,但自己涂药有点费劲。

  戚白迟疑一下:“我给你擦吧。”

  樊快雪得意一笑,麻利地脱下T恤扔在床上,翻过椅子,反着坐下,舒服地趴在椅背上:“谢谢啦。”

  戚白目光瞥见他劲瘦的腰身,匆匆压下视线,看了遍用药说明,走到了樊快雪身后,他右边肩膀和肩膀下方微微有些肿,皮肤透着青紫,还有分散的血点,面积不小。

  戚白把药水倒在手心里,说明书上说要揉搓到发热,他快速把掌心覆上去,用力搓着。

  樊快雪兀自开着玩笑问:“有没有搓出来灰条?”

  戚白嗓音有些低沉:“没有,搓重了你说。”

  樊快雪喜滋滋道:“轻重正合适,你是不是学过按摩啊?”

  戚白拿开手,又倒了药水进去:“没有。”

  这次没拿稳,倒多了,掌心覆上去后,多的药水顺着樊快雪的后背往下流,戚白右手没停,目光逡巡,没看见纸巾,眼看就要流进樊快雪的裤腰里面,他索性直接用左手掌抿了一把,反正待会儿右手也要洗,一起洗洗好了,总比弄在樊快雪衣服上,洗不掉强。

  “你以前打工都是在……”腰间被指甲轻轻剐蹭了一下,樊快雪一时失了声,片刻后才又接上话说,“在县里面吗?”声音明显低了一些。

  “嗯,”戚白心不在焉应了一声,瞥了眼左手心里沾上的褐色药水,可能是刚才抿那一下触感太好,他总觉得掌心里黏腻腻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在那边上学,对周边熟悉一些,能找着工作。”

  接下来两个人都住了声儿,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就是阳台上空调外机卖力工作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涂药工程结束后,戚白连瓶子盖都没拧回去,盯着摊开的双手说:“我去洗一下。”

  “哦,你去吧。”樊快雪依然趴在椅子上,没动,更没回头。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水声,樊快雪终于从椅背上抬起头,左手绕到身后,在右边腰窝处摸了一下,然后他出了下神,若无其事地把床上的短袖穿回去,收拾桌子上的药瓶。

  ·

  戚白出来的时候,樊快雪已经坐在书桌前翻开了卷子:“我想先写数学。”语文和生物他实在不想碰。

  戚白在一侧坐下,房间里没来得及散去的药水味让他不太自在,提醒着他那黏腻的触感:“有不会的题吗?”

  樊快雪埋头在草稿纸上写画:“暂时没有,有了我问你。”

  “嗯。”戚白也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练习卷上。

  刚写了两道题,樊快雪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然后就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樊快雪皱了皱眉,看到是班级群里的消息,虽然他从不在班级群里聊天,但消息还是会看,点开,就看到一串的‘不是吧’,‘太惨了’,‘我希望这是假的’,‘啊啊啊不要啊’……

  樊快雪不明所以,往上滑动屏幕,然后就看到了一条本地的新闻推送。

  戚白是过了片刻,才注意到樊快雪握着手机的手指在轻微抖动,他诧异地朝樊快雪脸上看了一眼,只见樊快雪咬着牙,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了?”戚白吃惊地问。

  樊快雪没说话,整个身体都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

  戚白抬手就拿过了手机。

  今天上午9时40分左右,本市文庆路与开源路交叉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右转车辆和一辆直行车辆发生碰撞,右转车辆冲上人形横道,导致现场多名路人受伤,其中一名路人伤势严重,经抢救无效死亡。

  下面有死者的信息,陈某某,女,17岁,据悉为市4中学生……

  戚白看到这里,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抬头去看一旁的樊快雪,樊快雪垂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戚白面色稍凛,退出新闻,又朝下滑动了一下,他看到了死者的姓名,叫陈雨欣。

  聊天群一直都有消息进来,戚白又往下滑了滑,一张照片猝不及防地跃入视野,他点击照片,照片瞬间铺满了手机屏幕,戚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认出来了,这个女生是那晚在小吃街路口碰到的那个。

  樊快雪忽然伸手,从戚白手里抽走了手机,戚白看见他眼睛有点红,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他,樊快雪推开椅子,起身去了卫生间。

  戚白盯着卫生间的门,心里头瞬间铺满了疑云。

  樊快雪把卫生间的门插上,站在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然后翻开马桶盖,坐了下去。

  陈雨欣的死对他的冲击非常大,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诚然让人惋惜痛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和惶恐感。

  他本以为他已经阻止了,结果却是他并没有改变什么。

  陈雨欣虽然没有死于紫荆巷凶杀案,但却转天出了交通事故,依然早逝。

  那是不是说,不管他现在怎么努力,命运的轨迹就算有所改变,结果也是注定的呢?

  结果,想到结果,他下意识朝卫生间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兜里摸出了烟。

  戚白依然会死于三十岁,他,他也无法避免会出交通事故,雨夜,追尾大货车,落入河中,应该也是必死无疑……

  樊快雪顿时觉得透不过气。

  戚白等了近十分钟,终于忍不住,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樊快雪!”

  樊快雪还是第一次听戚白叫他的名字,恍然回神,看了看手指间燃到尽头的香烟,他用指腹捻了一下掐灭,丢进垃圾桶,朝洗手台走去。

  对着水龙头冲了把脸,拿毛巾擦了擦,樊快雪打开了门。

  他刚才在里面一口气抽了三四根烟,卫生间里空间小,抽风机没开,烟雾都封闭在里头,戚白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像是着了火一样,烟雾缭绕,他没防备,呛进去一口,猛地咳嗽起来。

  樊快雪抬手挥了挥烟雾:“不好意思啊。”

  戚白捂着嘴止住咳,带着关切闷声问:“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樊快雪摇头,神情萧索:“不用了,就是刚看到,有点震惊,前天晚上……算了,不说了。”

  戚白说:“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樊快雪点头,走回书桌前坐了下去,把手机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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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