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窥藏>第24章 藏窥

  封鲤青是不信宗教的,但封马不一样。

  他绝对没有想到,曾经那个深陷泥沼中的封鲤青,居然为重生后的自己结了一个善缘。

  曾经那个脏兮兮黑黢黢的“瘦小子”现在就醉醺醺地坐在自己眼前,俏皮地眯着眼,她眉目清秀,两团红晕染上脸颊,眼眸里盛满了碎星。

  能将一块顽石打磨洗涤,露出顽石粗糙利刃下那原本的的温润质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是有一个人就做到了。

  那个孩子对前世的封马来说,就像一个契机。是“他”借了封鲤青的手机,使得那个可笑又可怕的乌龙会议彻底暴露在封鲤青的眼前,可是,即使没有这个孩子,封鲤青早晚也会发现,发现那个只有他和另一个人的会议吧。

  封马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那个会议里的另一个人。

  当时他太过惊慌恐惧,那个会议的屏幕原本就只在他脑子里留下了个残缺模糊的画面,以至于重生以来他在无意间就选择回避忘却了那个奇怪的会议,只依稀记得,那个蓝色的头像上,似乎是一个“藏”字。

  封马并没有多想什么,他现在只是觉得很巧,这个被自己帮助过的小家伙,今生还能再见。

  现在眼前这双醉眼,是纯净的,雨过天晴后的样子。

  封马就这么看着,忽然笑了,他转身走到吧台边,从吧台下面取出一条毛毯和一瓶矿泉水,想了想,又从柜子上拿了瓶度数不低的“雪上飞”。

  有几个小伙子开始合唱一首很欢快的歌,火塘的气氛一时间给点燃了,但仅限于这狭小的一方天地,整个院子几乎还是沉寂的,静默的,像他的主人一样。

  封马拉住一个来拿吉他的年轻人,就是刚才来邀请蓝娃一起唱歌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小伙子的手臂上纹了只样式奇特的藤蔓,板寸头,显得稚嫩又精神。

  “帮我看着点那边的人,就让她先在哪里坐会儿。她再要喝酒就拦住她。”封马指了指门口的蓝娃,轻声说道。

  小伙子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封马没错过这孩子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羞涩,就像刚才他与蓝娃拥抱时,没错过两个人之间的目光躲闪一样。

  接着封马返回门口,将毯子盖在正低着头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女孩身上,接着将矿泉水的盖子拧松了搁在她脚边,半蹲下来将毯子向上拽了拽。

  封马瞧着喝了一瓶酒就醉蓝娃脸上的两团红粉,忍不住轻声笑道:“还真是个小骗子。”

  说完,封马转头往客栈的楼上瞧了一眼,除了走廊上的几盏灯,房间都是黑的,也不知道那个石头蛋蛋在什么地方。

  他站起身朝楼梯间走去,手上还掂着瓶“雪上飞”。另一侧的歌唱到了高潮部分,有几个卷毛文艺青年直接跳起了舞,人影斑驳交错,歌声忽大忽小地回荡在静寂的一世窟——

  我的姑娘,我亲爱的姑娘

  你是不是记得我,那个买酒瓶的少年诶

  小巷青砖 我的姑娘

  玻璃碎得叮当响

  一响雨滴落

  二响梦悠长

  三响没个影儿狸猫踏屋檐

  慌里慌张

  来日方长

  ……

  “荆藏?”封马踏上楼梯台阶,仰头朝上面张望,走廊里很安静,厚重的木质结构具有良好的隔音性,站在楼上几乎听不见火塘的歌声。

  封马敲了敲荆藏的房门,没有人应声。由于后院的建筑损毁,因此荆藏暂时就住在这里,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家伙并不在屋里。

  他又敲了几次,沉重的雕花木门发出闷响。封马反身靠在栏杆上,面对着门,两只胳膊架在身体两侧,直接用牙咬开了酒瓶瓶盖,对嘴吹了两口,火辣刺热的液体流过喉管,他吐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封马看惯了藏地的星空,但不知为何,今晚的天是黑的,沉垂的天幕上看不见一颗星子。他极力朝后仰着脖子,将脑袋探出栏杆,眼前出现了客栈屋顶的飞檐。

  他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了会儿黑色的天幕。

  良久,封马感觉到脖颈间的血液上涌,像是一股脑冲进脑子里似的,脖子里像揣了只蚂蚱,突突直跳。他猛地站直了身子,握着酒瓶灌了几口辣酒,接着还没能酒水入喉,就大步下楼朝后院走去。

  后院更是安静,连灯都没开。封马没带手电筒,又不习惯用手机,所以只能摸黑朝前走,没两步就踢到了一个大水缸,疼得他抱着脚跳起来,咬着牙喊道:“荆藏,你在不在啊?吱个声!”

  还是没有应声。

  封马蹲在地上揉了揉被撞疼的脚趾,朝四处看了看,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昏暗的。

  那瓶酒的烈性已经慢慢上头了,封马转了转脖子,听见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机器被卷了零件似的。

  隐隐钝痛从后颈传来,封马觉得有些烦躁。

  “荆藏!你不在我走了,回火塘喝酒去了我。”他边这么喊着,边一瘸一拐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顿,余光瞥见了一丝细微的亮色。

  封马转脸去瞧,只见紧靠着门廊角落还有一间房屋,只不过位置不太好,被两边的柱子给遮挡住了,要不是他脚瘸了走得歪歪扭扭,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屋子。

  那光亮就是从屋子里透出来的,极细微的一点光,被夜色吞噬了大半。

  封马走过去,跨上台阶,绕到柱子后面,透过木框窗口朝里张望。

  屋子里很黑,看上去空间不大,更像是祠堂一类的地方。那个光源所在的地方有一方小平台,像个佛龛。

  封马眯着眼仔细辨认,发现那光源,原来是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发出莹蓝色的光亮,照亮了很小的一方区域。

  封马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激得他浑身发冷,呼吸都急促起来。酒劲仿佛感知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在封马的血液里横冲直撞,一鼓作气似的冲上后脑。

  “操。”封马暗骂一声,伸手按住自己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忍过一阵颤栗般的剧痛。

  他闭着眼忍痛,脑子里却纷繁杂乱,无数画面如影片一帧帧闪过脑海:那个窥视他的头像,那个笑着说不再监视自己的男人,那个说感谢老师的女孩……

  有些疼痛埋藏得再深,它都是存在的。

  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只会在某一时间突然出现,如毒蛇一般,咬的人血液喷涌。

  就像遗留在封马脖颈上的疼痛,永远不会消失。就像一枚烙印,时不时告诫这个人,当年他跳下那高楼的时候,头部着地,脖颈折断,孤注一掷。

  封马疼得眼冒泪花,他轻轻转了转脖子,将目光重新落回那手机屏幕上。

  安静的黑色背景上,孤零零地闪着一个蓝底白字的“藏”。

  在这间静谧昏暗的祠堂里,闪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