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归本来正趴在柳荒年背上滔滔不绝的介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一开始像是针连绵不绝的刺,短短几十秒就演变成刀割。
刺痛来势汹汹,蓦地如山般压下,席卷的每一个地方,都带着难以忍受的冰冷麻木。突然阵痛缓解,反而气闷起来,头昏脑胀,双眼发黑,有一种奇怪的乏力感从脚底逐步蔓延至全身。
心胀跳动越发剧烈,他甚至能听见心跳回声,如同穿过时光,一声又一声,重重在耳边回荡,似乎随时都会炸裂。
老子不会心力衰竭了吧?
秦鹤归恍恍惚惚的这样想,下意识的用手按住胸口心脏处,试图让心率降低一点。
他再费力的抬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景象都在疯狂变化,柳荒年变成了好几个柳荒年,在眼前不断旋转摇晃,如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鬼影重重,迷雾缭绕。
心率越来越快。
疼……好疼……
心脏快要裂开了……
柳荒年感受到身后的人浑身僵硬,还没来得及回头,秦鹤归就软绵绵的松手了,险些从柳荒年背上滑下去。他两眼一抹黑,霎时,心脏似乎被掏出来般剧烈疼痛,他甚至来不及呻吟一声,就彻底没了意识,被柳荒年死死揽住,如傀儡娃娃一般倒在他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荒年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
秦鹤归醒过来的时候,夜风猎猎,听见风吹声,还有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醒了?”
少年清冷寡淡的嗓音从不远处传过来,秦鹤归费力的看向他,轻轻的恩了一声。
自己身边有一堆干木正在熊熊燃烧,火焰跳动,光线忽明忽暗。少年逆着光走过来,半边脸隐在黑夜中,模糊不清,另外半张脸在橘红色的光线中显得意外温柔。
他抱着剑,穿着宽大的青云门校服,衣袂翩跹,头发没有仔细束好,只是懒懒散散的扎了个低马尾,慵懒的垂在肩膀上。
柳荒年淡淡道:“你白天病发了。不方便赶路,所以我就找了个山洞,暂歇一晚。”
烈火燃烧的越发凶猛,有火星溅落。
秦鹤归有气无力的靠着冰冷的山洞石壁,点点头,“好。”
他觉得嘴里有着浓烈的铁锈味,正在纳闷怎么回事,忽然注意到柳荒年左手上缠绕着一层暗红色的布。
“你……救了我?”
柳荒年瞥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长腿交叠在一起,神情冷冽嶙峋,漫不经心道:“随手。”
“谢谢。”
秦鹤归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吐出这两个干涩无味的字眼。
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又炙热的氛围缓缓展开,柳荒年疲惫的闭上眼,不想听见他说谢谢,就冷声道:“别说谢谢。听着别扭。”
对面的青年脸色苍白,脸部轮廓廋削分明,眼眸湿润,长发有些凌乱,柔软的披散在肩头。他露出的肌肤冷白均匀,带着病态般剔透的冷,在火光里也显不出半点血色,细致又具有韧性。
青年懒洋洋的勾起嘴角,薄唇唇色近乎透明,一副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碎在空中飘散而去的脆弱模样。
“好。知道了。”
青年的骨架原本就偏小,在同等身高的人中显得过于单薄瘦弱,好在身形欣长。可这短短几日便瘦到骨骼突出,下颚尖细,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一层薄薄的皮。
又瘦了,该补补了。
柳荒年这样想。
“恩。你饿不饿。”
秦鹤归原本不觉得饿,他一问就觉得饿了,有些期待的问:“有点,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食物?难道你有办法?”
柳荒年睁开眼,借着黑暗的掩护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你应该没有狩猎过吧。”
“我们那里动物受到法律保护,肆意滥杀动物是犯法的,不但罚钱还坐牢。如果杀到了什么野猪狗熊老虎更不得了,还得给它们赔死。”秦鹤归笑着解释道:“因为我们那里的动物过于稀少,必须保护它们,不然就灭绝了。”
“我没叫你杀野猪杀狗熊杀老虎,咱们也不一定打的过。”柳荒年言笑晏晏,“但捕猎一只野兔或者野鸡还是做得到的。”
“怎么捕?”
柳荒年又阖上眼,“随便。能捕到就行。”
“现在去?”
柳荒年站起身,影子顿时长了几分,覆盖住秦鹤归,慢条斯理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就行。”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去吧,乌漆麻黑的你一个男孩子独自出门不安全。”
秦鹤归说着也站起身,一手拍上柳荒年的左肩,义正言辞道:“像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然会有歹徒——会有妹子情不自禁爱上你。而你又不能给人家幸福,那你的罪过就大了呀。”
淡雅的梅花香又卷席着冷冽的空气袭过来。
暗香浮动,烈火摇红。
柳荒年紧攥着手,“又说玩笑话了。”
他蓦然靠近秦鹤归,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影子投射在石壁上,随着火光摇曳而微微摇晃。
他看着青年裸露在外修长脖颈,喉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略显单薄的锁骨,以及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衣领。
他按住秦鹤归,不由分说让他坐下,皱眉道:“你一个病人休息就行,跟着胡闹什么。”
秦鹤归拍着胸脯掷地有声道:“好兄弟你这就是瞧不起我了!当年老子阑尾炎发,上午动手术下午就能跑了。我之前跟人打架,对方掉了三颗牙齿鼻血横飞,而我只是衣服皱了!”
柳荒年晦暗不清的笑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就你这小身板?”
我这小身板怎么了?一米八不配吗?
“……你瞧不起我很伤心。”
“那你就伤心,总比死在外面好。”
柳荒年不由分说的拒绝他的请求,好脾气的解释道:“桃花源地势复杂,多种诡异现象,而我们已经进入了朝露峰范围,谁也不知道晚上会出现什么。你又不会法术,你出去了我保护不了你。”
“那你就能保护你自己了?”秦鹤归反问道。
“我能活下去。”
“那如果你走后我遇见了新的危险,谁保护我?”秦鹤归换了个角度思考,“随随便便一个小妖都能要我命,所以你还是带上我比较好。”
他说着说着戏精上身,哭哭啼啼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独居深山老林,我娇柔,我无知,人人都贪图我的美色,如今我还体弱多病苟延残喘,万一碰上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小妖精人家可怎么办呀!可怎么办呀!你为什么不带上我,是初念的迷人还是妹妹的美丽?你别解释,我都懂,你就是不爱我了!”
啧,戏真多。
柳荒年沉默片刻,抬眼道:“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懂?”
“懂!很懂!”秦鹤归使劲儿点头,“带上我,我打架贼强,一板砖撂倒一个。”
于是两个饥肠辘辘的大男人就出门狩猎了。
冷风吹过,桃花飒飒,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勉强看见两米范围之内的景色。两个人走了半个小时也没碰到什么野兔野鸡飞禽走兽,干脆就当出来看看风景了。
秦鹤归抬头看了眼黑如浓墨般的星夜,几缕白飘飘的浮云流烟,满目璀璨耀眼的星星,以及静静凝视大地的婵娟。
“师……柳荒年,你看这算不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秦鹤归本来想叫男主为师弟,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份都暴露就没必要再冒充人家师兄了,改口叫他名字。
“还行。”
“我叫你名字没问题吧?”秦鹤归试探道。
“恩,可以。那你真名叫什么?”
“诶?”秦鹤归笑了笑,“我名字就叫秦鹤归,和你大师兄重名了。”
“哦。”
过于无聊,秦鹤归就絮絮叨叨的吹起自己的光荣生涯,柳荒年耐着性子倾听,在听见他说自己跟人家小姑娘打架结果输了的时候,笑着转过头。
这一转头不要紧,就是差点没命了。
柳荒年忽然脸色大变,哑声道:“秦鹤归,闭嘴,别动。”
秦鹤归知道男主看见了什么东西,立马闭嘴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指挥。
桃花源中危机重重,谁也不知道究竟隐藏着什么。秦鹤归跟出来的原因有三,一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二是因为离开男主自己处境可能更危险,三是害怕柳荒年出事。
他选择了全身心的信任柳荒年,这种时候自然是全方位服从命令。就想柳荒年说的,他不会法术,保护不了自己,但他起码不能拖后腿。
秦鹤归稳住心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少年清朗的轮廓和坚毅冷静的眼神。
尼玛的怕什么来什么,跟着男主准没好事。不是遇见匪徒就是遇见妖兽,不是遇见绑架就是遇到强 奸,过于歹毒。
柳荒年倏然伸手拉住他,冰冷的手覆在秦鹤归的手腕出,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声音冷冽如寒冰,“别回头,有妖兽白虎,打不过。”
秦鹤归毛骨悚然,言简意赅道:“跑还是应战?”
“跑。”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撒腿就跑,秦鹤归手腕被柳荒年死死擒住,力道过大,导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骨骼快被捏碎了。可背后的白虎长啸一声,精神抖擞的扑上来,柳荒年带着秦鹤归轻巧的绕过桃花树,和白虎绕圈,节奏有序,不紧不慢的进行撤退。